第61章 1.5 (2)
清醒過來。
他稍一用力,便扯開了對方的衣物,大半個胸膛赤、、裸裸的暴露在他面前。
他心口一凜,入目所見的一切刺痛了他的眼睛,鞭痕,烙印,刀傷,槍傷等等,有新的也有舊的,各種各樣的傷痕一道壓着一道,遍布在眼前的這具身體上。
“怎麽回事?!”因為過于壓抑克制,他的聲音稍微有些變調,他從來沒有這麽憤怒過,也從來沒有這麽心疼過。
從小到大,幾乎小半個人生都在戰場上,燕長生什麽樣的傷沒見過,甚至他本人受過更嚴重更致命的傷,身為軍人,身為玄甲軍裏的一員,身上沒個幾道傷,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蒼雲堡的人。
可這人不應該是這樣的,他的身上不應該有任何的傷疤,他是生活在花團錦繡裏的,合該被人寵着縱着,不應該受到任何苦楚。
燕長生指尖微顫,那些刺眼的傷疤就像一只只螞蟻一樣,噬咬着他的指尖,一直咬到他的心裏,讓他疼的幾乎窒息。
晏修白暗暗叫遭,美色誤人,竟然忘了這茬,他不想讓他擔心,卻也不想騙他,只能安撫道:“我沒事,就是受了些皮外傷,并不嚴重,你看我,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
燕長生眼睛都紅了,一字一頓寒氣直冒:“到底是怎麽回事?!!”
安撫不住了,晏修白嘆息一聲,只能将事情簡略的說了一遍。
說完,又親了親對方的唇,道:“我真的沒事了,以後再配點藥,保證連一點疤痕都不會留下。”
說到這裏,他也很是無奈,早先是沒有這個條件,後來跟了李世民,又是打仗又是整頓洛陽,實在是沒有時間,再後來就漸漸遺忘了,早知道兩人會這麽快重逢,他說什麽也不會忘啊。
燕長生眼底煞氣翻湧,他小心翼翼的撫摸着那些傷痕,問道:“還疼嗎?”
感受到對方指尖傳來的輕顫,晏修白也心疼了,為他心疼,他勾起對方的發絲,輕聲道:“你親一親就不疼了。”
燕長生二話沒說,立刻湊了過去,柔軟的雙唇貼在那些傷疤上,蹭了蹭,又伸出舌頭輕輕舔吻,肩上的,胸口的,小腹的......
晏修白剛開始還能忍着,但那一連串濕漉漉的吻落在小腹的時候,還能坐懷不亂就不是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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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把撈起對方,粗重的吻落在對方唇齒間,唇舌相交,更像是一場征伐,誰也不讓誰。
突如其來的闖入讓他一陣激痛,燕長生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後背牢牢地抵在粗糙的樹幹上,有些疼,但與下面傳來的疼痛相比,又什麽都不算了。
晏修白狠狠頂入,又極其緩慢的撤出,然後再狠狠地頂入,幾次之後,那個包容他的地方漸漸的柔軟起來,初春的夜很冷,彼此緊貼的地方卻很熱,尤其只那個讓他深深進入的地方,燙的他整個人都暖起來了。
晏修白的動作強而有力,幾乎沒給人喘息的機會,就算是燕長生這麽強悍的體質,最柔軟脆弱的地方被人這麽毫不留情的攻擊着,也有些承受不住了。
“慢些......”他的聲音沙啞之極,帶着些微的痛意,可痛的同時,也有忽視不了的快、、感。
晏修白如他所願的慢了下來,細碎的吻落在他的眉眼唇角,快、、感之中,那張本就英俊之極的臉,更加的讓人移不開目光。
兩人間的這把火徹底燃燒了起來,連天際懸着的那抹月色,都羞恥的一點一點藏進雲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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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洛陽亂了一晚上,李世民府邸的燈光一夜未熄,而罪魁禍首卻和情人你侬我侬的厮混,直到天光漸白的時候才回城。
他剛踏進城門,就有人去通知李世民了,等他回到府中的時候,正遇上李世民親自出來迎接。
經過昨日一戰,晏修白可以說是李世民的救命恩人了,地位身份自然大大不同,李世民對他的信任自然也加深不少。
他的身體有些許,臉色也不是太好,所有人都以為晏修白是和昨晚的賊人動手的緣故,鬥了一晚上,誰都會精力不濟,或許還可能是受了內傷?
李世民擔心之下,想請大夫來給他看看,吓得晏修白趕緊拒絕了,直說自己就是大夫,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用不着別人。
開玩笑,要是被人一把脈,看出他腎虛還得了。
他确實打了一晚上的架,妖精打架那種,再加上昨晚天氣冷,他這個身體又比較虛,除了腎虛之外,他還有些低燒。
都是那個磨人的小妖精,晏修白抽着鼻子感嘆,美色誤人啊,燕長生就是那個迷的他不想早朝的妖妃!
昨晚光顧着厮混了,什麽都沒來得及詢問,要不是還惦記着還在府中的小孩,他早就拉着人重新找個暖和一點的地方,繼續大戰三百回合了。
妖妃啊妖妃......
不過兩人也不是不能見面了,以燕長生的武功,偷偷摸摸混進來,絕對不會有任何人發現。
“這就是你放心不下的那個人?”燕長生看着對方懷裏抱着的那個小不點,皺眉問道。
“對啊。”晏修白将小家夥遞了過去,笑道:“可愛不可愛?”
燕長生拒絕回答,本來兩人既然已經重逢了,他理所當然的就想把人拖走,可對方硬是不願,說是這裏還有一個牽挂的人。
這話說出來,是個人都受不了,何況是燕長生,就算明知道對方不是那個意思,他也整整喝了一天的幹醋,到了晚上實在忍不住了,就想來看看那只勾搭了自家情緣的小妖精到底是誰。
事關晏修白的時候,燕長生向來是沒什麽好的忍耐力的。
燕長生勉強擡眼瞧了瞧那個孩子,心中冷哼,不就是一個白皮青蛙,有什麽可愛的?!
幸好晏修白不知道他心中的腹诽,否則定要和他打上一架,真打架的那種,別的小孩也就算了,他也從不覺得一天到晚哭唧唧的孩子有什麽好看的,可這個不同,這可是他一手養大的,還頑強的活着,沒有被他養死的那種。
多麽堅韌不拔的生命力啊,晏修白捏着他白胖胖的小臉蛋感嘆。
小孩伸了伸胳膊,又伸了伸腿,燕長生看的直皺眉,“你別捏他了。”他忍不住說道:“都要被你捏醒了,待會兒哭起來我可不管。”
“放心。”晏修白相當有經驗的說道:“只要把他喂飽了,無論怎麽折騰,他都不會醒的。”
可是,我不想你一直抱着他,也不想你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他的身上,燕長生如此想着,面上卻絲毫不露。
“我一直想給他取個名字,可都沒有一個适合的,要不你來給他取個吧。”晏修白頗有興致的說道。
“小青蛙。”燕長生想也沒想的說道,可不就是一只白皮青蛙。
晏修白皺眉,沉吟片刻說道:“倒是可以做個小名。”
燕長生:“......”
雖然這人的取名能力實在不行,但到底是自己的心上人,作為一個合格的情緣,他應該包容對方的任何缺點,可憐了小家夥,晏修白憐憫的看了一眼睡得無知無覺的孩子,要和這麽挫的小名共度一生,實在令人同情。
委屈你了,小青蛙。
......
“既然你牽挂的人已經在這兒了。”說到牽挂之人這四個字時,他特意加重了讀音,然後道:“咱們可以走了麽?”
晏修白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麽,那隐藏在醋意背後的意思,他猶豫了一下,問道:“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待在這兒,待在太宗皇帝身邊做事?”
燕長生沉默,他扭頭道:“他還不是太宗皇帝。”
“遲早都會是!”晏修白将他扭過去頭掰過來,面對自己,沉聲道:“你為什麽會來刺殺他?”
“有人讓我來殺他。”燕長生并不瞞他,如此說道。
“誰?”晏修白皺眉。
“少帥軍的寇仲。”
晏修白已經不是初來這個世界時的無知了,寇仲和徐子陵,這兩個總是會一起出現的名字,關于他們的事跡他或多或少的聽過一些,天下第一的長生訣,讓兩個名不經傳的小混混因緣際會,攪亂時局,成為逼近宗師境界的高手。
徐子陵他見過,也相處過一段時間,那是一個風清朗月的真君子,而寇仲,他雖沒見過,但能與徐子陵齊名,與他親如兄弟,他下意識的就認為那個人不會差到哪裏。
可現在,他卻有了懷疑。
“寇仲是個有野心的人,他南下連宋,與嶺南的宋家結成姻親,得到宋家的全力支持,未來逐鹿中原必定會有他的一股勢力,而天下枭雄,能讓他瞧在眼裏,深感忌憚的唯有李世民,我欠他一份人情,答應幫他殺人!”
晏修白狠狠地擰起眉心,他暫時壓下心中的不快,問道:“你欠了他什麽人情?”
燕長生瞧了他一眼,輕聲說道:“他答應幫我找人,我承諾幫他做一件事,沒想到北上一行,卻把我要找的人自動送到了我面前。”
晏修白彎了彎唇,哪還不知道他要找的就是自己,他親了親對方額角上的那塊疤,心中的火氣稍微消散了些。
“既然人已經自動送到了你面前,并不是他幫你找到的,那你就不欠他什麽人情了,你們的約定便作罷吧。”
燕長生認真的想了想,最後還是搖了搖頭,“終究和他間接有些關系,如果不是他的要求,我也不會找到你。”
“難道你還真的要殺太宗皇帝不成?”
“你不希望我殺他?”燕長生目光微沉。
“當然不希望。”那可是太宗皇帝,晏修白沉聲道:“既然視為對手,就該在戰場上堂堂正正的交鋒,看這個江山終究落入誰手,虧我還以為徐子陵的兄弟也和他一般是個正人君子,沒想到卻是個只會施鬼蜮伎倆的小人,難不成他是知道自己不是太宗皇帝的對手,所以只能施展這些宵小手段?”
“那你就錯了。”燕長生淡淡道:“寇仲此人,絕非小人,甚至能稱得上是個枭雄,他也絕非不是李世民的對手,在軍事上,他有着野獸一般的直覺,和讓無數人嫉妒的天賦,李世民想要這個天下,寇仲絕對是個勁敵。”
晏修白有些不太高興,“你很欣賞他?”
“大多數見過他的人都會欣賞他。”燕長生實話實說,“要不然眼高于頂的天刀宋缺,也不會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
晏修白沉默,他的沉默并不是贊同,而是一種抗議。
燕長生嘆了口氣,他将人抱在懷裏,有一下沒一下的摸索着對方勁瘦的腰身,“我可以不殺他,只是這個李世民,并不是咱們史書上看到的那個李世民,你為什麽想要留下幫他呢?”
為什麽呢?或許是一種念想,看到自己崇敬的人,就算明知對方不是自己世界的那一個,但看着他,就好像自己和原來的世界還保持着一種聯系。
“我想家了。”晏修白聲音淡淡,并沒有太多的情緒傷感,只是将自己此刻的心情如實的說了出來,因為自己身邊的這個人是可以讓他探路內心的人,“想長歌門,想師傅,想李先生,就連門內的那些熊孩子,也有些想念。”
活得時間越來越長,原先的記憶不可避免的開始模糊,他在長歌門的時間只有短短的二十年,在他之後漫長的人生中,只占了小小的一個零頭,可那裏是他的根,他從來沒有放棄過想要回去的想法。
燕長生微微一愣,心中酸澀,這是兩人從來沒有提及過的地方,對方想要回去,那自己呢?他的心裏想要回去嗎?答案與否,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與晏修白不同,他的家沒了,雁門關一役,蒼雲軍死傷慘重,連統領薛直都戰死了,而後安史之亂爆發,蒼雲徹底覆滅。
而他自己,也是在那個時候死的......
“長生?”晏修白握過來的手很暖,似乎将他從那種刺骨的冰寒中拉了出來,“你怎麽了?手這麽冷。”
晏修白皺着眉,神情有些擔憂。
“沒什麽,”燕長生搖頭,“只是在想,你如果回去了的話,我也是要回去的。”就算家已經沒了,但有這人在的地方,也能變成一個家吧。
“你自然是要和我一起的。”晏修白想也沒想的說道。
燕長生微笑,他笑起來很好看,褪去了常年帶着的煞氣,眉眼微微上挑,能夠迷倒任何人。
可惜這樣的笑容通常只有晏修白能夠欣賞得到。
燕長生覺得自己有了些改變,心中的執念慢慢變淡,與晏修白在一起的時候越來越清晰。
他不知道這種改變是好是壞,但至少現在,此時此刻,他是快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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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開始啓程回長安,而晏修白和燕長生也開始了白天分開,晚上偷.情的日子,見證者只有一個什麽都不會說,只會吐泡泡的小青蛙。
不用說,這樣的偷.情偶然來一次,還挺刺激的。
回長安的路上,李世民接到來信,楊侑被逼退位,禪位與李淵的消息。
李世民輕輕的吐出一口氣,事情已定,什麽都來不及了。
開春四月的時候,唐國公李淵登基,建立大唐,定號武德,立大公子李建成為太子。
随着唐朝初立,曾經輝煌一時的大隋如同昙花一現,徹底消失在歷史長河中,各路反王見狀,紛紛自立為王,中原逐鹿的舞臺正式拉開序幕。
三四歲大的孩子白嫩嫩,肉嘟嘟,小大人一樣的托着下巴,坐在門檻上,身邊不時的有一兩人上前來哄勸幾聲,都被他無視了。
日頭漸高,被曬的紅彤彤的臉上浮上層汗珠,照顧的奶娘拿着帕子想要給他擦擦,卻被他啪的一聲揮開了。
這麽一點點大的孩子少見的有耐心,就算屁.股坐的有點疼了,也還是保持着原先的那個姿勢。
身邊伺候的人有些急,這會兒日頭正毒,要是曬傷了可怎麽是好,偏偏他又不肯挪位置,最後還是奶娘想了一個辦法,讓人撐着傘擋在他頭上,遮去些許毒辣的陽光。
冰鎮過的茶水端過去,他也不喝,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門外,讓身邊圍繞的人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咕嚕嚕的車輪轉動聲由遠及近,伴随着馬蹄聲,所有人在聽到動靜的瞬間通通松了口氣,而原本坐在門檻上當望夫石的小孩一下子蹦了起來,明明短胳膊短腿,卻跑的飛快。
晏修白剛從馬車上下來,不出意外,腿上已經多了一個挂件。
他一彎腰,直接将孩子抱了起來,往空中抛了抛,再接住,被抛到半空中的失重感讓孩子緊緊的勒住了他的脖頸,生怕再來一次。
晏修白吧嗒一聲,親在他的臉上,大笑道:“這麽胖的娃娃,哪家出來的啊?”
“晏、晏家的。”孩子細聲細氣的說道。
“哪個晏家的?”
“晏、晏修白家的。”
“哦,原來是我家的小青蛙啊。”晏修白拍了拍額頭,一臉恍然,“難怪這麽眼熟。”
“不過,爹怎麽一天沒見你,你又變胖了啊。”
晏修白摸了摸他蓮藕一般胖成一節一節的小短腿,又拉着胖嘟嘟的小手放在嘴邊咬了咬,“不錯不錯,胖成這樣可以蒸了開吃了。”
小孩趕緊縮手,想要把自己的手從虎口中拯救出來,“不吃,不胖,不吃......”
小孩眼淚汪汪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愛,這讓晏修白實在忍不住,每天都要這麽逗弄上一回,“可是爹爹好餓。”他可憐兮兮的說道:“爹爹少吃一點好不好,就吃這一條胳膊,別動地方都不吃。”
“餅、餅......”小孩用另一只手在懷裏掏了半天,才從裏面掏出一塊被壓的不成樣子的餅,“爹爹餓,吃餅,不吃青蛙,青蛙不好吃......”
晏修白忍了忍,到底還是沒憋住,大笑起來,他兒子果然是最好的開心果,一天的郁悶都沒了。
陪小孩用完午飯,哄他睡着,晏修白剛要休息一下,秦王府便來人了。
晏修白大致能猜到是什麽事,這幾年秦王與太子間的争鬥越演越烈,大有你死我活的樣子,朝堂上下都知道,這兩人之間早晚有一天會有一争,他們争的是權勢,是性命,是那把高高在上 的椅子。
太子皇帝長子,是東宮儲君,有大義在身,在政事處理上也頗有建樹,而秦王所倚仗的就是自己的軍功,天底下的人都知道,李唐江山,幾乎有一半是秦王打下來的,他的手底下有文臣,有猛将,個個對他忠心耿耿,最重要的是,他的手上還有兵權。
連皇帝都對自己的這個二兒子越發的心生忌憚,何況是太子,他連晚上做夢都會夢見,等到皇帝死了之後,他的那位好弟弟會怎樣帶兵奪了原本屬于他的皇位。
他想他死,李建成想要李世民死,只有他死了,才沒人跟他搶,只有他死了,他才能安心,才能睡個安穩覺。
所以無論手段有多卑劣,他都想弄死他。
而李世民也未嘗沒有這個想法,只是他比太子更加的善于隐藏。
晏修白剛進秦王府,就被人帶去了議事廳,該到的都已經到了,見到他來,紛紛笑着同他打招呼。
晏修白現在是秦王府的長史,并不是多高的官位,可他卻是秦王的心腹謀臣,稍微有點腦子的都不會因為他的官位低而小瞧了他。
等到所有人到齊之後,議事正式開始,秦王坐在上首,他的左手邊是武官,右手坐着的是文官,晏修白坐在文官第二個位置,僅在長孫無忌之下,這足以證明,這些年他的功夫沒白費。
如他來時的猜想一般,依舊是太子那邊的事情,只是太子這次着實過分了些,竟然在軍事後勤上動了手腳。
最近突厥那邊頻頻傳來異動,李世民不放心,想要調兵增加一下那邊的布防,可太子卻執意反對,在他看來,突厥早就式微,就算有什麽異動也無傷大雅,中原這邊才是最緊要的,直接關系到天下誰屬,怎麽可以因小失大。
太子的想法也是很多人的想法,最糟糕的是,連皇帝都隐隐偏向太子,覺得秦王小題大做了,可李世民卻總有一種不安,這種不安促使他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在幾次頂撞皇帝的情況下,他派出了五千鐵騎兵,前往邊關。
這并不夠,按他的想法應該在增加十倍的兵力,只是在沒有皇帝的支持下,這已經是他所能做到的極限了,這五千人還都是他調、教出來的,只屬于他的精兵。
人數不夠,而等到他們到了邊關才發現,朝廷送去的刀槍兵甲,大都是些以次充好,濫竽充數的玩意兒。
這樣一來,就真的惹怒李世民了,他雖治軍極嚴,但對那些陪着他南征北讨,出生入死的将士們也最是寬容,他深切的知道後勤軍事一旦出現漏洞,要死多少無辜的将士。
這是他絕對不能容忍的。
太子碰觸到了他的底線,秦王開始反擊了。
晏修白冷眼旁觀着朝堂上的明争暗鬥,他身在局中,卻又始終置身事外,他将自己定位成一個旁觀者,一個見證人,就算他沒有少為李世民出謀劃策,他也始終保持着一種随時抽身的灑脫。
而作為旁觀者的晏修白恐怕怎麽也沒想到,這把火會燒到他身上來。
當長孫無忌急匆匆的沖進他的房間的時候,他剛起來,正在給打哈欠的小青蛙穿衣服,他甚至看到對方在跨過門檻的時候絆了一下,差點摔倒。
向來斯文優雅講究格調的長孫大人,可從來沒有如此失态過,甚至等不及下人通秉,就闖入了他的卧室。
絕對是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晏修白盡量維持着臉上的平靜,将小孩的衣服整理好,将人抱着放在地上,小孩搖搖擺擺的走了兩步,就被長孫無忌一把抓緊了手臂。
大概是他的力道太大,将小孩弄疼了,也或許是對方直勾勾瞪着他的眼睛太過可怕,小孩癟了癟嘴,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硬是忍住了沒流出來,他不是個愛哭的孩子。
晏修白皺眉,伸手扣住對方的手腕,直到對方松開了手,他将小孩一拉,護在了自己身後。
“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長孫無忌深深吸了口氣,視線落在他身上的時候一下子變得銳利起來,“你老實告訴我。”他沉聲說道:“這個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親身孩子,還是舊日故主留下來的?”
晏修白心下一凜,雙目微微眯起,“長孫大人這是何意?!”
長孫無忌直視着對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今日早朝,太子殿下上本參奏,秦王府長史心懷故主,私下養育隋朝遺孤,暗中謀反,欲對大唐不利!”
扣在腕間的那只手瞬間握緊,又慢慢松開,長孫無忌何等老辣聰明,單單就這一緊一松之間,就已經知道了真相。
“你、你怎麽敢!”
長孫無忌連脖子都紅了。
“都已經養這麽大了,還有什麽敢不敢的。”晏修白将小孩摟在自己的身前,擡手捂住了他的耳朵,小孩有些疑惑,卻沒有掙脫,任由他捂着。
“事情既然已經洩露出去了,陛下打算怎麽處置我?”
“暫時押解天牢,來捉拿你的人已經在路上了,秦王殿下讓你稍安勿躁,他定會想辦法救你出來!”
晏修白扯了扯嘴角,雖然略顯僵硬,但還是露出一個笑來,他輕聲嘆道:“替我多謝秦王殿下,只是在下恐怕要辜負他的美意了。”
長孫無忌心下一驚,道:“你要做什麽?別亂來,難道你不信秦王殿下能把你救出來?!”
晏修白牽着孩子,将桌案上放着的那把已經很久沒用過的琴抱在懷中,他搖頭道:“在下自然是相信秦王的,只是他或許能夠保住我,但這個孩子,他是絕對保不住的。”
“難道你還想救這個孩子不成?!”長孫無忌厲聲喝道:“他是楊廣的兒子,陛下毒殺了楊侑,就決不允許另一個姓楊的活着!”
“他不姓楊,姓晏!”晏修白彎下腰,拉着小孩的手問道:“你是哪家的孩子啊?”
小孩下意識的縮了縮手,道:“晏、晏家的。”
“乖。”晏修白沒有咬他,而是親了他一下,這讓小孩咯咯笑了起來。
“你這是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長孫無忌抿唇:“一旦走錯一步,你不但仕途不保,甚至都不能活着走出長安,為了一個還不相幹的孩子,值得嗎?”
“值不值得以後再說,至少我現在想要護着他。”晏修白如此說道。
嘭——結實的大門被人撞開,無數官兵闖了進來,寒甲長、槍,一副來者不善的樣子,讓晏府的下人瑟瑟發抖。
晏修白牽着小孩的手剛踏出房門,就有兩柄長、槍架在了他肩上。
他很不習慣這樣被槍威脅着,更加的不喜歡,他無視了那兩把長’槍彎腰直視着小孩的眼睛道:“爹爹很久沒有陪你玩了,現在我們來玩個游戲好不好?”
啊?小孩有些不安,他或許不懂現在到底是怎樣的一種狀況,也不知道自己已經身處險境,他本能的感到害怕。
而晏修白的話緩解了他的害怕,小孩緊緊的拉着他的衣袖,點了點頭。
晏修白取下束發的發帶,漆黑的長發飄落下來,遮住了小孩的視線。
他用發帶蒙在他的眼睛上,一圈又一圈,最後在他腦後系了一個蝴蝶結。
“記住!”他在他耳邊輕聲說道:“爹說,‘乖寶寶,睜開眼’的時候,你才能解開帶子,其他無論什麽時候,無論聽到什麽動靜,都不能解開,不然就是你輸哦。”
這個游戲有點好玩,小孩用力的點了點頭。
晏修白将小孩抱起,用披風将他從頭到腳過得嚴嚴實實,然後将他背在自己背後,用衣帶牢牢的束縛住,他親了親他的小手,輕笑道:“抓牢啦,游戲開始了,咱們要飛了。”
乒乒乓乓的聲音傳來,小孩看不到,但他真的飛起來了,他緊緊地摟住他爹的脖頸,感受着身體飛翔時的暢快,咯咯的笑了起來。
“你想抗旨嗎?!”有人在大喊。
但很快的,那個人就發不出聲音了,因為他的脖子,被一根極細的琴弦給割斷了。
晏修白對于殺人還算娴熟,何況是一些普通士兵,只是他也明白,長安畢竟是李淵的大本營,畢竟是皇帝,這裏的高手只多不少,他唯一的機會就是乘人不備,以最快的速度逃離,否則,等宮裏的人接到消息,衆多高手圍攏過來,他就是插翅也難飛。
今天的天氣并不算好,狂風呼嘯,厚厚的雲層擋住了太陽,快要下雨了。
晏修白縱馬狂奔,遇到阻攔也不停下,疾馳而過,沒辦法,逃命要緊。
嗖——一支箭帶着強烈的勁氣向着他面門直射過來,晏修白側身避開,下一刻,三支利箭同時射向他的眉心,胸口,以及身下的馬。
晏修白長嘯一聲,整個人從馬背上驟然躍起,他袍袖一揮,射向他的兩支箭被他反射了回去,僅剩的那一支穿透了馬身,那匹他剛剛繳獲過來的馬長嘶一聲,就再也沒能爬起來。
晏修白的劍已經出鞘,他左手抱琴,右手執劍,人在半空,并沒有任何借力的地方,可他整個人不可思議的扭動了一下,就已經如離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
他的目标是掩藏在牆後的那個人,內力深厚,箭術卓絕,全長安也只有一個——禁衛軍副統領,徐林。
而此刻的徐林已經受傷,他的右手手腕被一支箭矢洞穿,那是剛剛晏修白反射過來的箭,他躲過了一支,卻沒有躲過另一支,代價就是他的右手廢了。
沒了一只手是不能射箭的,而不能射箭的徐林,他的武功等于廢了大半,在晏修白貼近的時候,他甚至無法做到有效的反抗,只一個照面,他的咽喉便被割開了。
他甚至沒有感受到多大的痛苦,就徹底的沉入了黑暗。
沒有痛苦的死亡,大概是這世上最慈悲的死法。
晏修白還在飛,他的輕功很好,就連燕長生都比不上,而他現在,更是将速度提升到了極致,整個人如同一只鳥兒一般,快捷而又靈巧。
小孩看不見,但他能聽到耳邊呼呼的風聲,就在他以為會永遠這麽飛着的時候,背着他的人就這麽突然的,沒有任何預兆的停了下來。
一支支箭弩閃着寒光,犀利的箭頭齊刷刷的對準了他,原本還算寬大的街道,被堵了個嚴嚴實實。
“陛下還真是看得起我,對付我這麽一個文弱書生,竟連強弩營都調派過來了。”
“一個連宇文化及都不是對手的人,又豈是區區一個文弱書生!”
晏修白苦笑,難怪書上說人要懂得藏拙,古人誠不我欺,可惜現在晚了。
他擡頭,天陰沉沉的,有水珠從天際落下,滴在他的劍上。
“爹爹,下雨了嗎?”小孩有些遲疑的問道。
“是啊......”
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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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修白的劍被血染紅,然後經過雨水的沖刷重新變得幹淨,再下一刻,又被鮮血浸染。‘
如此反複着,他開始還能記得自己殺了多少人,但越到後來,就越記不清了,因為他殺的人已經太多。
他陷在了這裏,這支強弩營殺不死他,卻能讓他受傷,能拖延住他離開的腳步,能把他困死在長安。
已經有人趕到了,都是高手,待在這個世界幾年,他對這裏的武俠體系已經有了一個準确的劃分。
六個宗師,十三位逼近宗師的高手,晏修白皺眉,李淵還真是大手筆,該說不愧是皇帝嗎?!
铮——大雨磅礴中,琴聲高渺空靈,不含絲毫殺伐之氣,就好像他只是對着知己好友,彈了一曲高山流水,而非深陷危機重重的皇城,四周都是步步殺機的敵人。
琴聲悠然,如清幽竹林,山泉小溪,明明是這種大雨滂沱的天氣,卻讓人看到了陽春白雪,雲朗風清。
“不好,掩耳,靜心!”大雨中,有個粗礦的聲音炸雷般響起。
這讓小孩吓了一跳,然後他似乎聽到他爹很小聲很小聲的說了一句“晚了。”
有什麽東西滴落在手背上,不是雨水的冰涼,而是溫熱的,粘稠的,讓他手心連着手背,一起發燙......
............
長安,城門。
晏修白一步踏着一個血印,緩緩走來,巍峨的城門就在眼前,百步的距離就可以離開,逃脫這個囚籠。’
可那一排排熟悉的鐵騎,卻硬生生的攔在了他與城門之間,讓這百十步的距離成為了一個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望。
他苦笑,他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