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黃文信瞥了他一眼,又往這邊臺上抱拳道:“都知道紅護法擅長用毒,可擂臺之上講究公正之風,故而自有武林大會以來,擂臺上禁止使用暗器、毒|藥等見不得人的招數,請問各位,我說的是否正确?”
臺下靜了片刻,忽而爆出聲:“對。”
“你說的沒錯。”
紅潾抱臂,“你又想說什麽?”
黃文信道:“在下認為,在對決之中,紅護法不能使用任何毒|藥。”
紅潾擅長的便是使毒,若沒了毒|藥,豈非像被卸了武器。
紅潾望着他,眨巴了兩下眼睛,“原來你圖的是這個。”
他紅衣耀眼,立在臺上,沸沸揚揚傳來的是那些人異口同聲的附和。
都認為黃文信說的有理,甚至有人還在慫恿紅潾別答應,不過這類的聲音很小。
“你們都說到這份上了還要我怎麽辦呢?不答應吧,又說我耍陰招,答應吧,我要是輸了任姐姐再也不給我做蓮子湯了。”
有人笑喊:“那當然是答應了,女人如衣服,闖蕩江湖嘛,顯然是以名聲為重。”
紅潾點點頭,“嗯,聽你這話也挺有道理。好吧,我再答應你這點,你可要小心咯,為了任姐姐的蓮子湯我可是會很拼命的。”
黃文信反倒愣了一下,大概沒想到紅潾這麽好說話。他定了定神,開口:“那麽紅護法請挑兵器吧。”
紅潾踱步到兵器架邊,目光在上面巡了兩三回,就在衆人都以為他要選長劍時,他卻拿起了九節鞭,剛掂起纓槍,他又放下去拿了大刀。
這麽挑了半天,結果什麽都沒拿,轉身向黃文信道:“我不用這些。”衆人了悟,原來他方才假裝挑兵器是在耍他們的,還把他們耍的團團轉。
“不用兵器?”黃文信懷疑自己聽錯了,看了眼自己手中大刀,“不用兵器如何取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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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擔心我不能贏,是不是本意并不想來讨藥的呀。”紅潾笑道:“我本就不善用兵器,今兒個不用兵器是我的決定,你盡管出招便是。”
“那,多有得罪了。”黃文信道。刀出鞘,紅潾還歪歪斜斜的站着。
我能感覺到身後任飛雪緊緊拽着我的衣服,他一個看客,比擂臺上打的人還緊張。
長刀鋒芒畢露,直指紅潾。
任飛雪一下子抓緊了,倒吸一口涼氣。我差點沒被他勒死,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冷靜。
紅潾身體往後一仰避過,輕盈如蝶,在黃文信咄咄逼人的招式下他靈巧躲過。他不反擊,只是一味的躲。
“赤潋峰的刀法講究快準狠,卻無法近紅潾的身,連他的衣角都沒摸到,紅潾的輕功竟然已到了這種地步。”有人震驚,但很快有人道:“赤潋峰終究只是個不入眼的小門派,褚兄大驚小怪了。”
是這樣嗎?我對武學沒造詣,看不懂這裏頭的門道,我倒是覺得紅潾玩的挺開心的。
黃文信注意到了,“紅護法為何不出招。”
紅潾嬉皮笑臉道:“我沒有武器,怎麽出招呀。”
黃文信給噎了一口,“那便以手代劍。”
“你還真會刁難人。”
我數不清黃文信的刀揮了多少下,看得我頭暈腦脹,閉上眼和昨夜遭襲的場景重疊,我忍不住揉了揉額角。
“是他嗎?”韓世琤攬過我的肩,沉聲問。
我搖頭,“應該不是。給人的感覺不一樣。”
那個黑衣人給人的感覺更加麻木,和黃文信不一樣。
“不必勉強自己回想,我說過的,一切交給我。”
“知道了知道了。”我敷衍道。他又該說他的情報遍布天下了。
而紅潾花哨躲了他一炷香後,兩人依舊沒有分出勝負。
紅潾道:“诶,你知道我除了會用毒外,還有什麽厲害嗎?”
黃文信不答。
紅潾道:“逃跑的功夫厲害啊。”
黃文信不語。
紅潾又道:“那大塊頭真是你師弟?不像啊,你們赤潋峰不是盡收些蠻漢嘛。怎麽會收了你呢?”
黃文信仿若未聞,刀鋒貼着紅潾臉頰過去,削下紅潾幾條發絲。
紅潾有些驚訝的摸摸發絲斷口,臉上忽然浮現出一道狂熱怪異的笑容,一改先前态度,不退反進。
須臾,“不打了不打了。”紅潾離他遠遠,抓着被割裂的衣袖道。
黃文信聽聞收起刀,“那紅護法可要認輸?”
“輸?誰說我輸的。你摸摸你自己的脖頸。”
見紅潾自信,黃文信遲疑的往自己脖子一抹,手上粉末簌簌下掉。黃文信聞了聞,臉色一白,“這……是麻藥!”
“以手代劍不是你說的麽?人的脖頸可是最脆弱的地方,掉以輕心可是會沒命的哦。”
臺底下抱劍觀戰的俠士交頭接耳,想必對這結果覺得出乎意料。我用胳膊肘碰了韓世琤,讓他給我說下是怎麽回事,這算紅潾贏嗎?
韓世琤說,那要看九大掌門怎麽判。
自從前年武林盟主抛棄盟主身份和喜歡的人過逍遙俠士的日子以來,江湖中大小事務的決斷都是以十大門派的意思執行。
“這有什麽可判的,看起來是紅潾贏了不是嗎?紅潾神不知鬼不覺的給了黃文信一擊,倘若他拿的是劍,黃文信必死無疑。”
任飛雪在我耳邊悄悄說:“你不知道,小潾兒拿不了劍。”
他的手的确不常與兵器打交道,但不能拿又是怎麽一回事?
任飛雪道:“小潾兒曾經被人挑斷過手筋,醫治太晚,雖然手是好了,但再也不能提重物,更別說拿刀劍和別人打了。”
他還有這種過往?
韓世琤也說:“也就是用雙指代劍,真拿起劍紅潾未必鑽得了空子。”
更何況紅潾還是用了麻藥,人們可說黃文信保不齊因這麻藥的藥性太強才致使他敗下陣。說到底還是認為紅潾耍了陰招,為人不光明磊落,贏的不光彩。
對于這一局的輸贏各有說辭,掌門們正糾結着欲商量出一個結論,擂臺上黃文信突然道:“是我輸了。”
“師兄!”臺下赤潋峰的弟子們大吃一驚,一個個登上擂臺,圍着黃文信道,“三師兄的解藥怎麽辦?”
黃文信沉默,看着紅潾道:“是我技不如人,三師弟的手我另外想辦法。”
“可是……”
黃文信打斷他,“是不是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眼瞅着黃文信發火,那人将話一咕嚕吞回肚子中。
紅潾看了半天,“沒想到赤潋峰還有你這種讨喜的家夥。”
黃文信:“言重。”
紅潾:“雖然你輸了我,但輸的有骨氣,我不刁難你,你不是替你師弟求藥來嗎,給。”紅潾抛給他一個小瓶子,黃文信眼疾手快接過,驚疑問道:“為什麽?”
紅潾道:“我給解藥是看在你的人品上,反正如你所說,我氣也撒了,再和一個色鬼計較,等明兒江湖裏又要傳我紅潾小肚雞腸,連被人摸摸屁股都不肯。”
嘩然一片,黃文信身後那個赤潋峰弟子漲紅了臉,“紅潾,樹要皮人要臉,你都不覺得害臊嗎。”
紅潾嘿嘿道:“你們就是賭我要臉面不敢說出口,你們未必也太不了解我這人了,我這人最不要臉了~”他越說越大聲,“而且當時客棧裏頭有不少俠士可都看見了,我這不算污蔑吧。”
“啊啊啊小潾兒真是的怎麽就給了解藥。”任飛雪一拍額頭,顯得無奈。
毒是紅潾下的,他給了解藥有何不可。我倒認為沒什麽不妥,全憑紅潾開心。任飛雪咬着牙小聲說:“你別忘了昨天夜裏的事。”
但我總覺得和黃文信無關。
任飛雪很是憂愁。
黃文信謝過紅潾,擂臺二人不再多言,各自從兩邊下臺。赤潋峰一派拿到解藥後匆匆走了,想必是趕着給三師兄送藥去了。
任飛雪和紅潾賭氣,着急他這麽輕易把解藥送出去了。
紅潾笑着道:“別擔心,他的手要痊愈可需要些時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不經歷上萬只螞蟻啃咬的痛楚和奇癢可對不起我給的解藥。”
我道:“那人要遭罪了。”
紅潾不是吃得了啞巴虧的人,攤上紅潾,是那人命不好。
武林大會持續了半個月,英雄榜改了幾個名字,換了幾個順序,韓世琤沒上臺和別人打,英雄榜上至今都沒他的名字。
不過韓世琤對英雄榜不感興趣,依他的原話說,上不上這英雄榜也無關緊要,他又不想争什麽武林盟主當當。
我說:“你這模樣要是當上武林盟主還不得整日被人追在屁股後面跑。”
他挑眉:“何解?”
“盟主不務正業呀。”
他笑道,朝我抛了個媚眼:“那我也和上一個盟主那般和喜歡的人攜手歸隐好了。”
我心道那也要你舍得。
我們看了會比武,聽到有人在讨論今夜汾陽的燈會,聽說今年的燈會正撞上武林大會,定與往年不同,具體有什麽不同,走一遭就知道了。
沒想到韓世琤聽進心裏,問我:“好趕不如湊巧,汾陽的燈會想去嗎?”
任飛雪湊過來道:“門主,我要去。”
紅潾摸摸下巴道:“你們都去的話,我也跟着去看看好了。”
架不住任飛雪軟磨硬泡,我道:“那就一塊兒去吧。”
在汾陽最後一天夜裏,皓月高懸,汾陽大街小巷人聲鼎沸,市井燃燈放焰火,燈火映紅行人的臉。
我也和韓世琤他們融入人流之中化為其中一份子,穿街走巷,看百盞花燈、高臺上婀娜多姿的舞姬抛媚眼,在人群中擠着擠着,回過頭來身後只有韓世琤緊緊握住我的手,而紅潾他們早已不知所蹤。
我從未與這麽多人一同夜游,隔着人山人海,似乎變成萬千浮游中一個,被他們臉上洋溢的笑容感染,短暫忘卻了自己是為何人。
武林大會算什麽,真正的重頭戲是武林大會後的夜游。
我們被人流擠到一邊,這邊小攤紮堆,挂着各式各樣搞怪面具,我拿着一個惡鬼面具猛地轉身吓唬韓世琤,他不怕反笑,說這民間的惡鬼面具做的不傳神,他每次見着了都要笑。
我管它傳不傳神,面具放回,瞥見衆多面具中有一個白面具特別顯眼,我揚着嘴角取下在他臉上比劃,“我倒是發現一個跟你相配的……”面具二字未說出,我自己先愣住了。
焰火重重綻放,我呆了有十餘秒,韓世琤疑惑:“怎麽了?”
我回過神,重拾起笑容:“沒事。走吧,我們走吧。”
一手将白面具挂回去,推着韓世琤往人群裏走。
太像了……
不管是眼神還是感覺,都和二王爺有異曲同工之處。
難道,表兄弟也可以如此相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