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太過強烈的光芒,會迫使人閉上眼睛。韓韶軍自覺眼睛被刺痛,移開了視線。

姜辰大搖大擺地從韓韶軍面前經過,坐在離他最遠的位置上。座位很寬敞,但跟随他來的女伴偏偏緊貼着他,都快軟到了他懷裏。姜辰肆無忌憚地把手搭在她的胯上,像雄獅巡視領土一樣掃視包廂裏的衆人。

周夷星故作誇張地大叫:“好你個姜辰!才回來兩天就泡上新的了,不跟我們介紹介紹?”

姜辰滿不在乎:“沒什麽必要吧。”

女伴在他懷裏嬌嗔,姜辰哄騙地親了她一下,但還是沒有介紹給大家的意思。

衆人不受任何影響地笑鬧,繼續調侃着他的風流。

“姜少的桃花真是多到數不清啊。”一人的語氣中略帶奉承,“想當初高中的時候就把學校裏的校花辦得妥妥的。”

姜辰內心得意,表面上不在乎地揮手:“陳芝麻爛谷子的,說點新鮮的。”

“對對對,我怎麽好在新人面前說舊人?”

在罰酒的起哄聲中,韓韶軍安靜得就像一個局外人。

是啊,就為了陳芝麻爛谷子,十年前的至交再相見形同陌路。韓韶軍苦笑地灌下一杯酒。

“哎,韶軍。”周夷星突然想到什麽似的,把話題轉移到了韓韶軍身上,“聽說你在國外交了個女朋友,是鄭家的千金?”

斜刺裏一道劍光一閃,韓韶軍差點以為自己被砍了一刀,但當他擡起頭時,姜辰又飛快地收回視線,專注于和女伴你侬我侬。

“我也聽說了!”另一人叫道,“是鄭瑤瑤!”

韓韶軍連忙否認:“沒有的事,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一群人根本不信,怪笑着起哄。

“真的不是。”韓韶軍認真解釋,“那會兒她剛離開家只身一人在異鄉,各種不習慣,我又對那裏比較熟悉,所以能幫就盡量幫一點。”

但是越解釋越黑,一群損友變本加厲地起哄。

“真的不是,你們都誤會了。”

“好啦好啦,知道你們不是了,我們相信你。”周夷星一副我懂你的表情。

韓韶軍啼笑皆非。

沉默了半天的姜辰突然開口:“鄭大小姐什麽都好,就是長得普通了點。”

鄭瑤瑤純從外貌上來講,确實容貌一般,但從小嬌貴地養着,氣質加身,也能讓人眼睛一亮。

韓韶軍很生氣,他認為姜辰不應該以外貌來評價一個人,更何況還是他的朋友:“外表只是人的一部分,這種話不合适。”

韓韶軍已經在用最婉轉的話來表達,可姜辰還是被觸怒了,一聽韓韶軍為傳說中的女友說話,腦門上迸出青筋:“我就是個膚淺的人!怎麽了?”

包廂裏最不能惹的兩個人互怼上了,一幹人鴉雀無聲,不知該如何勸架,一時間只有震耳欲聾的音樂聲。

見他耍起了無賴,韓韶軍無話可說,繼續安靜地喝酒。

周夷星手忙腳亂地打圓場:“下一首歌誰的?快去唱啊!傻愣着幹什麽?”

緊張的氣氛被緩解,可韓韶軍和姜辰就像南北兩極,冰冷刺骨,遙遙對立。

韓韶軍一晚上的心情完全被破壞掉,他不知道還能幹什麽,只能一杯杯灌酒。

姜辰在另一頭抱着女伴不知道在說什麽,後來幹脆出了包廂,不知道幹什麽去了。

想象中的重逢應該是和風細雨的,互相說說這些年,而現在突如其來的狂風暴雨,把他打得七零八落。

這沒什麽!韓韶軍反反複複勸慰自己,十年的疏離,本來就不應該期待什麽,平常對待就好。

喝幹杯中酒,韓韶軍推說工作忙,提前向衆人告別。

一走出包廂,就看見姜辰把女伴緊壓在門邊,熱烈地親吻,女人陶醉地摟住他的脖子。

刺激的畫面讓韓韶軍一震,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姜辰擡起頭,沖他咧開嘴一笑。

他的牙齒還是那麽白。那一刻韓韶軍腦子裏只有這個念頭,但他很快回神,露出抱歉的笑容,匆匆離去。

他感覺到背後有蜇人的目光,但他沒有回頭。

這個晚上喝得有點多,連走路都有點飄,韓韶軍不準備開車回去,打算随便在附近酒店裏住一晚。

他站在街邊打車,冷風将他的酒意吹散了一些,耳邊喧嘩的音樂似乎還沒有散,他發着呆,幾輛車從面前經過,他都毫無反應。

突然一輛明黃色的跑車停在他面前,車靠得很近,如同一股勁風襲來。

“去哪兒啊,要不要帶你一段?”姜辰坐在副駕駛上,右胳膊懶洋洋地架在車門上,左胳膊還摟着駕駛座上的女伴。

“不了,你……”韓韶軍本想習慣性地說“時間不早好好休息”之類的話,但一看他這架勢,還沒說出來的話又咽了下去,“不用了,謝謝。”

這一聲“謝謝”聽得姜辰面色不悅,一句話不說,跑車嗞的一聲開走了。

無論說什麽,估計都會被嘲諷,韓韶軍嘆了聲,正好攔到一輛車離開。

到酒店住下,韓韶軍洗了個澡,覺得喝了酒的胃有些不适,便叫了一碗粥。

看了會新聞,門鈴響了,他以為是服務員送粥來了,開門一看,一個高大具有壓迫感的人現在面前,竟然是姜辰?

“你怎麽來了?”韓韶軍驚訝。

姜辰深邃的眼眸藏着金戈之氣,他粗魯地推了韓韶軍一把,把人推進屋,哼了一聲,好像在說:我就是查你住哪兒了,怎麽樣?我就是來了,怎麽樣?

他一進門就往卧室走,見裏面沒人後表情松動了一些,徑直躺在了大床上。

看着張開四肢占據大半張床的姜辰,韓韶軍有些摸不準他的意思:“你這是……幹什麽?”

姜辰施舍般地瞥了他一眼:“睡覺!”

韓韶軍無奈:“你睡吧,我再去要一間房。”

剛要走,姜辰噌的一下蹦起來,攔住他的去路,就像野獸在圍堵它的獵物。

韓韶軍最是受不住他的眼神,他很清楚自己多少次在他灼熱的目光下潰敗,輸得丢盔棄甲。

“那你睡,我去客廳睡。”

姜辰一把揪住韓韶軍的衣襟,韓韶軍的大腿根撞在桌子上,疼得直冒汗。

“在國外開心嗎?”姜辰緩緩逼近,兩人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沒有我……和蕭進,你在國外開心嗎?”

在“我”與“蕭進”之間有不自然的停頓,韓韶軍低聲道:“我與蕭進經常見面。”

姜辰的眉毛微微彈動,釋放出來的氣壓更低了。

“我們隔三差五會通話,有假的時候他還會飛過來看我。”韓韶軍道,“我又不是逃犯,要找到我很容易。”

言下之意,你查我住哪裏都是分分鐘的事,了解我的動向不是輕而易舉?只不過是願意不願意的區別。

姜辰一把将韓韶軍推開:“虧我還把你當兄弟,原來你根本就不把我當回事!你跟蕭進是親親熱熱了,他媽當我不存在是吧?我們小時候的情分被狗吃了嗎?”

胡亂吼出來的話,竟帶着一絲委屈的意味,仿佛又變成了當初的那個任性的大男孩,但又和小時候裝可憐不同,讓人心頭不住發慌。

不可否認,韓韶軍當年離開時是帶着怨氣的,心想着既然我的送行宴你都不來,那我也沒有再主動聯系你的必要了,更沒有想到姜辰居然也不曾主動聯系。

誰主動撥出第一個電話,成為他們暗自的糾結,這一糾結,十年過去了,男孩成長為男人,重逢變得尴尬,無不擔心年少的情誼還能剩下多少。

韓韶軍不可能再去追究十年前的是是非非,也不可能把真實的感情挖出來給人看:“我們不說這些好嗎?你最近……”

“你又想躲是嗎?又想騙我!”

“我躲什麽了?我正常執行我的人生計劃,有什麽好躲的?我騙你什麽了?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十年前,情緒不受控制地被他的一言一行支配,十年裏,日子平靜安穩,再也不會因為他的一件小事徹夜難眠,十年後,他再一次出現,輕而易舉地将心緒攪得一團亂。

“事實的真相就是你答應了我不走,但是又瞞着我偷偷摸摸走了!這不是騙是什麽?我知道當初你因為奶黃包的事跟我不開心,但是犯得着這樣對我嗎?韓韶軍你太絕情了!”

韓韶軍難受極了,他對姜辰可謂全心全意,但姜辰的回報就是一個“騙”字,曾經十年無怨無悔的付出,就換來一個“絕情”。對他的好,他全都忘得一幹二淨,只恨着自己的離開,究竟是誰把小時候的情分吃了?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時,門鈴響了,韓韶軍立刻脫身開門。

這回真的是服務員送來的粥。

“吃嗎?”韓韶軍打開盅蓋,“你晚上也喝了不少酒,暖暖胃。”

熟悉的話語,熟悉的聲音又回來了,姜辰差一點以為自己回到了十年前。雖然只是短短一句話,姜辰卻覺得好像心頭被塞上一片雲,柔軟舒适。

見姜辰沒有反應,韓韶軍道:“那我自己喝了。”

“我餓了!”姜辰理所當然地強調,完全沒覺得有什麽不妥。

韓韶軍無奈,又打電話訂了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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