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裁玉
新的一年到來,正月的長安一如既往的嚴寒,也一如既往的熱鬧非凡。
清風盟裏,雖然蕭慕之和鐘離賦都在外面沒有回來,但盟裏的人各司其職,月朗如往常一樣把清風盟管理得井井有條,比起江湖上的諸多風波,清風盟算是過了一個異常平靜的新年。
在除夕前的幾天,裁玉也轉醒了。又卧床休息了一段時間,到正月十幾的時候,身體就漸漸恢複了過來。
對于她怎麽忽然生病的事,無論是對其他人還是對剪冰,都說的是風寒入體,沒有把陸子離的那一遭事說出來。裁玉自己後來想想也覺得是自己太沖動了,只是事情牽扯到蕭慕之,她就總有些把持不住自己。
白素從武林大會回來以後對裁玉生病的事還懷疑了一下,剪冰是最沒心沒肺的一個,看到裁玉好了,就開心得不得了,才不去深究什麽原因。讓剪冰心煩的是,元宵節就在眼前了,蕭慕之和鐘離賦還遙遙沒有歸期,往年這個時候,大家夥都是一起去朱雀大街賞花燈的,雖然蕭慕之中途要去拜訪白府,鐘離賦的身邊總是纏着一堆莺莺燕燕,裁玉也總嫌賞燈的人太多太擠,但剪冰還是特別喜歡去賞燈,畢竟燈會人多、好玩、熱鬧、好吃的多,尤其是去年燈會,她還遇到一個很好看的小公子。
“姐姐,今晚是上元燈節,我們一起去朱雀大街賞燈好不好?”剪冰眨巴着眼睛,可憐兮兮的看着裁玉,往年裁玉去賞燈,都是因為蕭慕之要出門,今年蕭慕之不在,剪冰只能使出全身的力氣來勸裁玉陪她去玩了,不然一個人出門也太沒意思了。
裁玉只垂着眼睛在想心事,對剪冰的話充耳不聞。
剪冰搖了搖姐姐的手臂,把頭依偎在裁玉的肩膀上,撒嬌道:“姐姐,你都好些日子沒出過蕭蓼閣的大門了,你就陪我去玩玩嘛,回來之後我一定什麽事都聽你的,我保證。”
“你這麽大人了,難道不能一個人去玩嗎?”
“一個人有什麽意思啊,吃個好吃的都沒人一起分享。”
裁玉擡起頭來瞥了剪冰一眼,“少主遠去西涼風險重重,也就你有還有去玩去吃的心思。”
“以少主的武功,再加上鐘離少爺,沒幾個人能傷得了他們的。”
“就算他們會平安無恙,我也不想去朱雀街,人多得要把骨頭都擠壞了。”
剪冰癟了癟嘴,抓着裁玉的手一副委屈到要哭的樣子:“姐姐你的心裏就只有少主,根本沒有我這個妹妹,嘤嘤嘤,我一定是撿來的。”
裁玉把剪冰推開幾次,剪冰又纏了上來鬧着要出去玩。
裁玉被剪冰鬧得沒辦法,只得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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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裁玉沒什麽玩樂的心思,但是剪冰的興致卻很高。
剪冰特意拿了春節前做的新衣服出來穿上,一套鵝黃色的裙襦繡着金色的絲線,又對着鏡子好一番描眉畫眼。
剪冰自己打扮完了,還拉着裁玉在鏡子前折騰來折騰去,一定要給裁玉梳一個新發型才作罷。
裁玉原本在床上躺了許多天,臉色蒼白,雙頰凹陷,現在塗了胭脂描了眉,再加上新衣服的映襯裏,鏡子裏的女子十分溫婉動人。
女孩子總是愛美的,裁玉看看鏡子裏的自己,又被剪冰的的好興致一感染,心情也慢慢活潑了起來。
“就算是去賞花燈,你往年可沒這麽積極,今天是怎麽了?”裁玉看着剪冰興致沖沖的樣子,忍不住問道。
剪冰一邊給姐姐畫眉一邊笑盈盈的說道,“我去年在朱雀大街遇到一位公子,又俊俏又儒雅。希望今年去賞燈還能看到他。想着這件事我就特別開心。姐姐,你說我應該能再見到他吧。”
裁玉想起是聽鐘離賦說起過這回事,說剪冰和人家公子看中同一款花燈,剪冰硬是把花燈搶了過來,結果等拿了花燈沒走多遠,忽然想起那個公子的談吐樣貌,心動不已,又折返回去追人家,還給他傳手帕問名號,結果被人家公子婉拒了。裁玉玩笑道:“上趕着去追人家公子,真是不害臊。”
“上次是我沒打扮好,而且是我一開始太兇了,吓着他了。這次我打扮得美美的出現在他面前。他一定會忘了去年那個兇巴巴的我喜歡上這個我的!”
“你既然這麽喜歡人家,燈會之後怎麽不去找他?現在都過了一年了,想再遇到可就難了。”
“我去找了,可是怎麽都找不到了,後來我想,興許他不是長安人,只是元宵節來長安賞燈而已,所以說不定今年燈會會再遇見他。要是能遇到,也說明我和他确實有緣分是不是?”
十裏長安,要數朱雀大街的燈最好看,大街上有五六千種花燈,有高達數十米的大型燈籠,纏繞着五顏六色的絲綢,甚至用黃金白銀做裝飾,近看如天宮幻境,遠望則宛如雲霞霓虹。
往常長安城裏都有宵禁,但元宵節這三天金吾不禁,百姓能随意進出城門,通宵達旦的觀賞花燈。
除了花燈之外,還有各種各樣的歌舞表演,一派繁華盛況,因此無論王公貴族還是庶民百姓,都傾巢出動來賞燈。
“人這麽多,你估計是很難遇到那位公子了。”裁玉和剪冰擠在人群裏,前前後後全是人頭,只能跟着人潮小步小步的往前挪。
裁玉噘着嘴,心裏又期待又失落,這麽跟着人往前走,除了前後左右的幾個人,她是遇不到其他人了。
“我飛上去看一下!”剪冰說完一個漂亮的起身就從人群裏跳了出來,随後一手抓着路邊的綢緞一蕩,就飛到了半空中。
旁邊的人看着煎餅漂亮的身手,紛紛拍掌叫好。
剪冰聽到大家的叫好聲就幹脆再來了幾個高難度的空中翻身,一邊翻一邊把四下都掃了一遍。
“快下來,別鬧了!”裁玉出聲喝止道。
“姐姐,我看到他了!”剪冰朝着裁玉的方向興奮地叫了一聲,随即身形一動,就朝着某個方向掠了過去。
裁玉擠在人堆裏,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就那麽看着剪冰的身影消失在了視線了,她可不想像剪冰那樣在人群裏這麽大出風頭,便跟着人潮在朱雀大街上慢慢的走着,沒有飛起來去追剪冰。
結果就是裁玉賞了大半夜的燈,已經不知剪冰跑到哪裏去了。
“還說一個人出來賞燈沒意思,叫我出來結果就是把我甩一邊,看來嫁出去的妹妹潑出去的水了。”裁玉正準備不等剪冰了自己回清風盟去,就看到一個衣錦華服的年輕男子進了朱雀大街旁的一個叫最歡樓的青樓裏。
“白文博不是一向端着架子沽名釣譽嗎?怎麽會大年十五來這種地方?”裁玉心中好奇,閃身進了朱雀大街旁的一條小巷子裏,在那裏正好能看到最歡樓的大門和二樓,又不容易被人發現。
裁玉在小巷子裏觀察了一會兒,又有一個穿戴金貴氣勢不凡的中年男人出現了。因為當年靜瑤郡主想要嫁給蕭慕之的事,所以裁玉也認得這個中年男人——他便是靜瑤郡主的父親左親王。
來青樓買歡本來不是什麽奇怪的事,但白文博出現在這裏就很奇怪了,何況現在又添了一個左親王,左親王還一個随從都沒帶,孤身一人來的。而且這兩個人和蕭慕之的關系都不怎麽好。
白文博在白家一向和蕭慕之不對付,左親王雖然面子上和清風盟的關系還行,但因為蕭慕之拒婚的事,心裏多少有想法。
裁玉看着左親王進了大門上了二樓,然後身影消失的方向和白文博一模一樣。
裁玉想起之前王安的事,如果有誰能把王安輕易滅口了,左親王就是一個最佳人選。裁玉越想心中越覺得不安,又在巷子裏等了一炷香的時間,兩個人還是沒有出來。
此時已入子時,朱雀大街上還是人潮湧動。
裁玉看了看人來人往的最歡樓,琢磨了一下,雖然她的身體還沒好,不過以她的武功去查探一下白文博和左親王的虛實應該還是沒有問題的。
裁玉繞道最歡樓的後門,輕悄悄的翻過了牆入了院子,然後根據之前白文博和左親王去的方位摸到了二樓靠東的那排窗戶。
裁玉附耳在窗戶上,挨個聽過去,裏面不外乎一些尋歡作樂的聲音,直到來到其中一間房,裏面安安靜靜的,只傳來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你們要不要殺了蕭慕之我不管,但這一次我一定要把清風盟拿下。”
待裁玉正要湊近點去聽裏面的人還說些什麽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道指風刺破空氣朝着自己而來。
裁玉暗道不好,急忙往旁邊閃去,但她的身體和武功都還沒恢複好,再加上指風來得極快,裁玉身體還沒動,指風已經刺破窗戶射了過來。
“唔——”裁玉只覺得天府穴被重擊了一下,随即整個身體都跟着變得麻木了。裁玉動了動手指,努力想抓住窗棱,但手指已經麻木到無法卷曲了。
“慕之……永別了……”裁玉的喉嚨艱難的說出幾個字,身體就從窗戶上跌了下去。
“死人了!院子裏死了一個姑娘——”緊接着,此起彼伏的呼叫聲在最歡樓裏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