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蕭＆淩三
“采之。你別走。”白素聽過蕭榮溫柔的聲音冷靜的聲音，唯獨沒有聽過他這樣帶着祈求和哀憐的聲音。白素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原來當蕭榮愛一個人的時候，是這樣子的。
淩采之并沒有回答蕭榮。
蕭榮又用醉醺醺的語調叫了一聲，“采之，你這幾年過得好嗎？我……我有好多話想對你說。”
淩采之還是沒有回答他，之後是一陣噼裏啪啦重物倒地的聲音，中間伴随着蕭榮一聲模糊的痛呼。
然後隔壁房間就安靜了下來，過了好久，久到白素以為裏面的人都睡着了，白素才聽到淩采之的聲音響起，“如今才問我過得好不好你不覺得太遲了嗎？如果怕我過得不好，你當初為什麽要和彩怡發生關系，又為什麽要殺了我爹？蕭榮……你是我見過最虛僞最狠毒的人。我到底為什麽還要和你在這裏糾纏不休浪費時間？！”
淩采之的一番話直讓白素感到心驚肉跳，蕭榮殺了淩峰？還和淩彩怡也有過一段？她也終于可以理解蕭榮為什麽和淩采之變成今日這種樣子了，光是殺父之仇已經夠讓任何兩個人關系破裂了。
淩采之把話說完就從窗戶那離開了，白素又等了好久，隔壁房間都再也沒有過任何聲音，白素想蕭榮可能是喝太多酒已經睡過去了，也不知他最後有沒有聽到淩采之所說的話，又或者，他是否想為自己解釋些什麽呢。
也是那一屆武林大會，蕭榮沒有連任武林盟主，而是輸給了淩采之。
“我所知道的，也就是這些了。我不知道他們後來有沒有再見過面，但他們的關系一定是越來越惡化的，不然也不會出現今日這種局面。”白素把她所知道的事都和蕭慕之說了。
蕭慕之還想問一些別的，但剪冰和風岚、上官景勝都陸陸續續回來了，他不想其他人知道自己父親的這些陳年舊事，便也不再提了。
風岚和上官景勝帶回來一些野果，上官景勝一一檢查過，确認沒毒，衆人都吃了一些，補充了一些水分和體力。
吃果子的時候，風岚忽然說道，“我想我找到這裏的規律了，你們摸一摸，這裏的樹好像都是朝着一個方向生長的。”
其他人聞言，都伸出手比了比在身邊的樹木，果然都是微微朝着一個角度傾斜的。
“如果樹木的生長有規律可循，那麽我們就能在迷霧森林裏辨別方向了。”白素道。
“這片林子也不大，只要能确定方向，就總能找到我爹。”蕭慕之道。
當蕭慕之一行人在迷霧森林裏尋找蕭榮的時候，蕭榮正在和淩采之在林中的一間小屋裏談判。
Advertisement
蕭榮看着眼前的男子，比年少的時候要瘦一些，面部輪廓要硬朗一些，少年時如同小鹿一樣無辜的眼睛現在則變得沉毅而不可捉摸了，鬓角多了一些白發。
“你不是情願自廢武功也要走嗎？”淩采之背靠在椅子上，翹着腿，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怎麽現在又自己跑回來了？你現在不過是一個廢人，還有什麽資格和我談判？”
“如果這麽諷刺我能讓你感到開心的話，你就這麽和我說話吧。我不是來和談判，我只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還有什麽問題是你想從我這裏知道的？”
“有。我想知道，淩霄是不是我兒子？”
淩采之的神色一下變得陰郁了起來，“難道蕭盟主你問，我就非要答嗎？”
“如此說來，真是我的兒子了？是……我和彩怡的兒子嗎？”
“住口！”淩采之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隔着桌子狠狠掐住了蕭榮的脖子，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說道“你這混蛋，給我閉嘴。淩霄是我的兒子，和你，和彩怡，沒有半點關系！”
蕭榮任由淩采之掐住自己的脖子，沒有反抗，也無力反抗。
“咳咳…..”蕭榮一邊被掐得咳嗽，一邊緊緊盯着淩采之的眼眸。
蕭榮想起初見淩采之的情形。
那時候他剛被淩峰帶回慕雪城不久，本來以為能被鼎鼎大名的慕雪城主收為徒弟是幾世修來的福氣，但萬萬沒想到的是，淩峰只是要拿他來煉藥。
淩峰熱衷于修煉各種丹藥，劇毒的、能讓功力大增的…….各種各樣的藥物，都需要在活人身上試煉一遍，因此他養了不少這樣的小男孩。而這些拿來煉藥的男孩，大多下場凄慘，或者變成殘疾，或者死在藥物之下。
蕭榮第一次見到淩采之的時候，就因為服用了淩峰煉制出的一種新藥而奄奄一息。
本來蕭榮服了藥物之後，淩峰通常都會親自在旁觀察他對藥物的反應，但那天恰巧有事，加上蕭榮這次服用的藥物反應很慢，淩峰便急急出了門，只留下蕭榮在煉丹房。
淩采之和淩彩怡兄妹倆從小就對父親的煉丹房好奇得很，但因為淩峰下了令不許人随便靠近，便一直沒有多少機會到煉丹房去。這次見父親匆忙出了門，兄妹倆一時耐不住好奇就大着膽子想進去一探究竟。
兄妹倆偷偷摸摸進了煉丹房。
煉丹房裏很大，中間一間房子放着一個很大的煉丹爐，左右還各有兩個房間。兄妹倆進去之後還沒來得及細細打量裏面的情形，就聽到右邊的房間裏穿來痛苦壓抑的聲音，那聲音很低，但是卻痛苦異常，好像一只瀕死的小獸正在做死前最後的掙紮。
“哥哥，這是什麽聲音？” 七八歲的淩彩怡被吓得緊緊貼在淩采之身邊。
“噓——”淩采之比了個手勢，帶着妹妹輕悄悄往發出聲音的房間走去。
走到門口，淩采之輕輕推開門往裏看，裏面的人大概因為太痛苦了根本沒有發現有人進來了，倒是門口的兄妹倆被吓了一跳。
“哥哥，他….他要死了嗎？”淩彩怡看看臉色煞白，嘴唇烏黑，耳朵裏留着黑血，額頭上全是冷汗的蕭榮，吓得忙躲在了哥哥身後。
“他中毒了。”比淩彩怡年長兩歲的淩采之雖然也很害怕，但是明顯要冷靜許多，握着淩彩怡的手，盡量安慰着妹妹。
“哥哥，他是誰啊？他怎麽會在爹爹的煉丹房裏？還……中了毒？”看着渾身痙攣的蕭榮，“哥哥，要找爹爹來救他嗎？”
“不行，彩怡你忘了我們是偷偷進來的嗎？要是被爹爹知道了就慘了。”淩峰拿活人煉藥的事不僅在江湖上是個秘密，在暮雪城也是個秘密，所以兄妹倆都不知道這件事，只知道爹爹從小就禁止他們來煉丹房。
“那……那我們去找何叔叔來救他？”淩彩怡口中的何叔叔是暮雪城裏有名的大夫。
“這…..也不行。”淩采之說着，忽然想起了什麽，“彩怡，前幾天何叔叔送給你的護心丸你帶在身上嗎？”
“在，我帶了！”淩彩怡慌忙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瓶子來遞給哥哥。
淩采之接過藥瓶讓妹妹留在門口等他，自己進了房間看了看蕭榮的情況，随後把一整個瓶子的護心丸都塞蕭榮的嘴裏讓蕭榮吞了下去。
“哥哥，他會死嗎？”淩彩怡在門口呆了一會兒，這時候進了房間，抓着哥哥的袖子小聲說道，“這個小哥哥看着好可憐哦。”
“我也不知道。”淩采之抿着嘴，眼睛四處打量着，最後落在煉丹房裏那一排一排的藥架上，“彩怡你在坐一會兒，我再去找找有沒有什麽藥可以給他吃。”
“嗯。”淩彩怡點點頭，松開了抓着淩采之袖子的手。
藥架上的藥很多，淩采之不知道哪種能解蕭榮的毒，便盡量撿那些能護心救命的藥丸。
等淩采之拿着三四個瓶子回到床榻邊上的時候，蕭榮已經回複了一點神智。
“你好些嗎？”淩采之扶過蕭榮，像剛才那樣想要藥塞進蕭榮的嘴裏，但卻發現蕭榮的嘴巴閉得嚴嚴實實的，擺明了不要吃藥的樣子。
“你中毒了，這藥能救你的命。”淩采之勸道。
“不行……不能吃其他的藥。”蕭榮一字一句說得都很吃力，但語氣卻十分的堅定。每次試藥，淩峰都不允許他吃別的藥物，以免幹擾藥性。他剛才迷迷糊糊之下已經吃下去一瓶藥，絕對不能再吃別的藥了，要是被發現，恐怕這兩個小孩要和他一起遭殃。
“不吃藥的話，你會死的。”淩采之把藥再一次遞到蕭榮嘴邊。
蕭榮擡起手抓住淩采之遞過來的手，“你們……快走吧。會…….連累你們。”
淩采之抿着嘴，生嫩的眉眼緊皺着，目光一會兒落在蕭榮痛苦的臉上，一會兒落在蕭榮緊握着自己的手上，然後鼓起勇氣一樣快速問道，“是我爹把你關在這裏的？”
“你爹？”蕭榮茫然地看了淩采之一眼，渙散的目光又慢慢聚焦在淩采之的臉上，頓了一會兒，繼續緊閉着嘴巴不說話。
“哥哥？”淩彩怡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抓着淩采之的袖子搖了搖。
“彩怡，我們走吧。”淩采之把彩怡從榻上抱下去。
“那這個小哥哥怎麽辦？他會死嗎？”淩彩怡趴在哥哥的肩膀上，看着蕭榮。
“這件事交給哥哥了，彩怡你乖乖地別和任何人說來過煉丹房就行了，知道嗎？”
“嗯。哥哥說的彩怡都記住了。”小女孩乖乖的點頭。
“彩怡最乖了。”淩采之摸摸淩彩怡的頭把妹妹哄好，想了一會兒，又低頭對蕭榮說道，“爹爹這幾天都不會回來，我明天再來看你，我剛給你吃了護心丹，你…..能熬過去嗎？”看到蕭榮點頭之後，淩采之就抱着淩彩怡走出了煉丹房。
淩峰這次出門花了快半個月還沒回來。
淩采之每天晚上都偷偷溜到煉丹房來看望蕭榮，還經常帶些好吃的給蕭榮吃。後來淩采之又帶了些別的藥來，不過不管給蕭榮什麽，蕭榮都堅決不肯再吃。
“不吃藥解毒，你要活活等死嗎？”淩采之完全不解蕭榮為什麽要這麽固執。
“我服的不是致命的□□，如果這都熬不過去，那也是我命該如此。”蕭榮波瀾不驚的回答。
淩采之嘆口氣，哪怕相處了好幾天，他還是覺得眼前的這個少年簡直不像一個正常人，什麽都不肯說，什麽痛都能忍得下去。
其實淩采之來煉丹房，一大半的原因是好奇，剛開始是好奇淩峰平常都不許他來煉丹房，為什麽要把這麽個中了毒的少年關在煉丹房。之後是對蕭榮産生了好奇，這個看起來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到底是什麽人，明明每次毒發的時候都得去了半條命，卻能一句話不說什麽藥都不吃的熬過去。
不過不管淩采之怎麽旁敲側擊，蕭榮都不肯透露更多。
就這麽過了十天，蕭榮竟然真熬過來了。
淩峰回來的前一天，蕭榮已經能下地走動了。
淩采之看着恢複過來的蕭榮，小小的臉上露出了笑容，随即又黯淡了下去，“我爹明天就回來了，我恐怕不能再來看你了。”
蕭榮正在一勺一勺吃着淩采之帶過來的雪梨羹，聞言“嗯”了一聲。
“哎，怎麽都認識這麽多天了，你對我還這麽惜字如金啊。”淩采之湊過去，手撐在榻前的小桌子。
“我……多謝少城主這些天的照顧。”蕭榮低聲道。
淩采之把玩着手裏的劍穗，忽然擡起頭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蕭榮，“你如果不想一直待在煉丹房裏的話，我可以求我爹讓你來陪我讀書練劍。”
“不行。”蕭榮立刻出聲阻止，“不能讓城主知道你認識我！”
蕭榮的反應太激烈，淩采之張了張嘴，想反駁什麽，半天又什麽都沒說出口。
淩峰半個月後回來，在煉丹房看到蕭榮的時候，立馬就發現了他的不對。
淩峰把蕭榮一把拉過蕭榮抓着他的手腕把了一下脈，随即擡手就封了蕭榮的幾個大穴，陰沉道，“我才半個月不在，就有人陽奉陰違了。”
蕭榮被點了幾處大穴，血行不暢，渾身難受，咬牙道，“蕭榮不敢對城主做任何陽奉陰違的事。”
淩峰冷笑一聲，“那我有沒有說過試藥期間不許服用任何解毒的藥物。”
“蕭榮一直謹記在心…….”
蕭榮話還沒說完，“啪”的一聲，淩峰一掌就掴在了蕭榮的臉上，直把他打得倒在了地上，臉上立刻顯現出了五道指印，“你敢說你沒服用別的藥物？沒服別的藥你的脈象能這麽平緩？”
蕭榮閉着嘴不說話。
“你以為不說我就不知道？”淩峰一擡腳緊接着就是一聲巨響，蕭榮就被踢到了牆上，正當淩峰還要再補一腳的時候，煉丹房外響起了仆人的敲門聲。
“誰？”淩峰不耐煩的問道。
“城主，公子得了急病，情況有些不妙，何大夫請您過去看看。”
淩峰只有這一個兒子，平常雖然嚴厲卻也上心，“叫他等着，我馬上過去。”淩峰陰恻恻地看了蕭榮一眼，“今天算你走運，暫且放過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