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自從談奕在學校裏這麽幫過李念後，連帶着談奕經常玩的那幫人，都跟李念漸漸熟了起來。
談奕有一次難得去食堂吃飯，看到小孩就孤零零地坐在那裏，而他坐的地方周圍的幾張桌子上都沒人，他皺了皺眉，大大咧咧就帶着一幫人走了過去，坐在他旁邊。
李念被吓了一跳，他不安地看了看四周圍，見果然不少人在往他們這邊瞧。他抿了抿唇，然後小聲湊過去，對談奕講：“你這樣不好的。”
談奕把一塊火腿肉塞進嘴裏嚼了嚼，挑了挑眉，含糊不清地說道：“有什麽不好的？”
李念壓低聲音繼續說道：“他們會說你壞話的！”
跟談奕一桌的，有一個叫沈佑的，坐在李念的對面，聽到他這句話，立刻笑出聲來。
李念一臉無措地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他其實心裏明白那些人不會對談奕做什麽，但他本能地不希望談奕跟自己走得太近，因為他總覺得跟自己走得近了，那些人就會連帶着一起說談奕的壞話。
談奕是個好人，李念不希望有任何人說他的壞話。
談奕也被他的話逗樂了，他夾了個小雞腿塞進他嘴裏，對他說道：“放心，小爺我最不怕的就是別人在背後說三道四了。”他特意提高了聲音，那些剛才還在往這邊看的人聽到此紛紛把頭立即轉了回去。
沈佑看着眼前的人，一臉呆樣的含住雞腿，好半天才想起來似的，慢吞吞地啃了起來。他被他這個呆樣逗得又笑出聲來，然後把自己盤子裏的雞腿，也輕輕放在了他的盤子裏。
李念被他這個舉動吓得微微睜大了眼睛，因為嘴裏還含着骨頭，也不好說什麽，只眨巴着一雙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沈佑樂了，朝他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李念這才反應過來，低着頭把嘴裏的骨頭吐在盤子裏，擦幹淨了嘴，才小聲朝他說道：“謝謝。”
“不客氣。”
自從那次後，李念經常跟着他們這幫人一起吃飯。有時候就算談奕沒人，他們如果在食堂見到他，也會笑着跟他打招呼，然後端着盤子坐在他身邊。其中尤其是那個叫沈佑的，除了談奕，他是學校裏對自己最好的人了。有一次甚至進了他的教室，給他買了一大堆零食不由分說地放在他的桌上，把李念弄得都快難為情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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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學校收到這麽多的善意，不管那是出于什麽，他都很感激。
他找了個幾乎單獨把這件事同談奕講了，談奕聽完後面色古怪了一瞬，然後含糊道：“給你你就拿着呗，他們家錢多的是，放心吧。”
“話不是這樣講的啊…”李念還想再講，卻被談奕打斷了。
“我要去打籃球了，再見！”
看着談奕急匆匆的背影，李念怎麽感覺今天的談奕有點怪怪的呢？
談奕沖回了自己教室，不由分說地拽起沈佑的一只胳膊就往外面拉。
“哎哎哎，幹嘛呢你！”
談奕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廢什麽話，有話跟你講。”
談奕把沈佑拉到了操場上的一個小角落裏，然後不輕不重地踹了他一腳，壓低聲音道：“你對李念幾個意思啊？”
按理來說，一般人對李念這麽好，談奕不會有這麽大的反應。但唯獨他沈佑不行，因為他知道沈佑跟他哥一樣，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同性戀。
“啧，還以為有什麽大事兒。”沈佑不滿地拍了拍褲腳，直言不諱道：“我是挺喜歡這個小孩兒的。我還從來沒見過這麽乖的小孩，長得又漂亮……”
談奕聽他這麽大大咧咧地就承認了，還順帶着在他眼前誇起了小孩，臉色複雜地連忙打斷了他：“媽的，誰讓你說這個了！”
沈佑愣了愣，反問道：“那你想問什麽？”
“呃…”談奕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粗聲道：“反正你就不能喜歡他。”
沈佑聽了他的話，臉色也變得複雜起來，好半天才問道：“難不成……你也喜歡他？”
“放屁！”談奕吓得差點跳起來，低吼道：“你那什麽豬腦子，小爺我他媽妥妥地一個直得不能再直的直男，怎麽可能喜歡男的！”
“那你為什麽……”
談奕恨鐵不成鋼地說道：“用你的豬腦子想想，李念跟你之前交的那種玩玩的小男朋友能一樣嗎？他玩不起！到時候你這種大少爺玩厭了是可以拍拍屁股就走了，你讓他怎麽辦……”談奕還想再罵，卻被沈佑淡淡地打斷了。
“誰跟你說我是玩玩的？”
看着沈佑一臉正經的樣子，談奕一下子便楞在了原地。
談奕跟沈佑從小幾乎是玩到大的，所以之前他交的那幾個小男友，好吧其實也只有兩個而已，他都明白，沈佑在那兩段戀情裏都是個被甩的。而且被人甩了也就算了，給出的理由還很奇葩。說是沈佑太好了，好到實在讓人找不出什麽缺點，吵架也吵不起來，這戀愛談得沒什麽激情，便分了。
說起來當初因為這件事，談奕還嘲笑過他，讓他既然如此，以後就走花花公子的路線得了，反正他長得也不怎麽像個正經人。
但其實談奕心裏也門兒清，雖然看起來不像什麽好人，長得太花裏胡哨了一點，但其實沈佑比誰都靠譜，否則他也不會跟他玩得這麽好。
談奕清咳了一聲，突然不知道該怎麽把話接下去。
沈佑拍了拍他的肩膀，嘲笑他，“不知道的還以為李念是你的兒子呢！就沒見過這麽護犢子的！”
“去你的！”談奕不滿地嘀咕了一句，“那你接下去打算怎麽辦？”
“就這樣看着辦呗，你放心，李念接不接受我還不一定的，我也不敢冒冒失失地開口，怕吓着小孩兒。多我一個人對他好，總不是壞事，你說對吧？”
談奕無奈地嘆了口氣，他現在才猛然發現，李念幾乎是照着沈佑的标準長的。唇紅齒白、不作不鬧的，而且很容易引起人的保護欲了。這些點都是沈佑喜歡的，之前那兩個只是勉勉強強地達到了他的标準，眼下這一個不僅達到了标準，更是遠遠地超出了期待。
而且就像沈佑說的，多一個人保護他，也不是什麽壞事。他知道，論親疏關系，他早就站在了自己好友這一邊，可他還是不甘心地忿忿地罵了一句：“禽獸！”
沈佑朝他笑着眨了眨眼睛，知道好友這是默許的意思了，安慰道：“放心，我有分寸。只要他不願意，我就把他弟弟看待，我是真挺喜歡他的。”
“這還差不多。”
自從那次說開了之後，談辛就偷偷摸摸地觀察了幾回。發現沈佑除了經常給小孩買零食，夾菜，打籃球之外，也沒什麽逾矩的動作。
說到打籃球，談奕就來氣。兩個班不是一周有一節體育課是一起上的嗎。沈佑見到李念孤零零地站在一邊，便把他拉了過來。然後，他們就見識了，李念打籃球打得有多爛。
談奕從出生到現在，還沒見過一個男生打籃球能打這麽爛的。上籃不會也就算了，竟然連運球都不會！！！
李念打了一會兒也知道自己打得爛了，便臊紅着一張臉說自己累了，想下場休息下。沈佑打了會也說累了，換別人來頂上他，然後便坐過去跟李念一起并排坐在了看臺上。
談奕往那裏瞧了一眼，感覺自己眼睛都快瞎了！他忿忿不平地想道：我呸！沈佑那可是正兒八經的校隊主力好嗎，現在打了還不到10分鐘就說自己累了，談奕覺得自己都快被他弄得肉麻死了！
李念坐在看臺上，看着談奕一個漂亮的上籃，猶豫了半晌，終是忍不住開口問道：“我打籃球是不是真的很差啊？”
“呃…”沈佑看着李念一對清澈的大眼睛正巴巴地看着自己，還是決定昧着良心開口道：“其實也不是很差，多練練就好了。”
“是嗎？”李念顯然是信了他的話，“那我這周讓談辛哥哥教我打籃球。”
沈佑是知道談奕他哥在幫着李念補習的這件事的，他順口接話道：“不用等他啊，我就可以教你。”
他朝他眨了眨眼，笑道：“別看我這樣，我可是校隊主力哦。”
李念小時候其實有段時間一直很想練籃球，但奈何周圍都是一幫女的，誰也不懂怎麽教他，他媽便給他出主意，給他買了個很貴的新籃球，讓他跟小區裏的小孩兒一塊玩。他記得自己那天高高興興地抱着籃球走進場子，那群小孩卻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就跟看到了怪物似的，一哄而散。
那天他抱着球落寞地在籃球場裏一直待到天都黑了，才慢吞吞地回了家。回到家還騙他媽，說自己玩的很高興，但就是太累了，自己還是比較喜歡看書。他把籃球塞到了床底下，自此之後，就再也沒有碰過。
李念沒想到沈佑人這麽好，一下子便有些無措，“那…那怎麽好意思，要不然我請你吃飯吧？”
沈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細軟的頭發，笑道：“請我吃飯就不必了，這周六要不陪我去看電影吧？最近上映了一部美國大片，據說口碑不錯。”
李念忙不疊地點點頭，看電影啊！他已經好久都沒跟人去看電影了，而且還是跟同學一起去看電影啊！李念心裏快美翻了！又有人教着自己打籃球，又有人陪自己看電影，他最近的運氣怎麽就這麽好呢！
二人決定每天的大課間半小時都拿來給李念練籃球，期限是直到他學會為止。李念美滋滋地便應下了。
第二天大課間的時候，鈴聲一響，沈佑懷裏揣着籃球第一個沖出了教室。
“靠！”談奕在後面喊了一聲，見周圍同學都朝自己看過來，只好壓低了聲音嘟囔道：“平時怎麽沒見你有這麽積極。”
沈佑在操場等了幾分鐘，就看到李念朝這邊小跑過來。
“老師拖堂了，不好意思啊。”
“沒關系。”沈佑拍了拍籃球，然後塞到他懷裏，說道：“先教你怎麽運球行嗎？”
“好。”
三十分鐘很快就過去了，李念在他的指導下，已經能很熟練地帶着球跑了。
自從上次答應要陪李念打籃球後，談辛便把這件事記在了心裏。今天到李念家的時候，他懷裏揣着新買的籃球便按了門鈴。
李念看到是他，眼睛彎了彎。
談辛把籃球遞給他，李念一臉稀罕地接過來，然後擡頭看着他，說道：“哥，你對我太好了！”
談辛換好鞋子，走進來，習慣性地摸摸他的頭，柔聲道：“喜歡就好，明天傍晚我帶你去打籃球。”
李念剛想答應，卻猛然記起明天晚上還要陪沈佑看電影呢，而且他還答應要請他吃飯呢！
“嗯？”談辛看着小孩皺起了眉頭，疑惑道：“怎麽了？”
“明天不行，我要跟朋友去看電影呢！”李念挺起胸膛得意地說道，“還要一起去吃晚飯呢！”
談辛聽出了小孩語氣裏滿是掩飾不住地喜悅得意之情，也來了興趣，便逗他：“女的？”
“才不是！”李念急急地反駁道，“男的！”
“一個班的嗎？”
李念把籃球規規矩矩地放在沙發旁，然後回答他：“不是，是談奕的朋友，叫沈佑。”
談辛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沈佑？
李念卻還仍像不自知般繼續喋喋不休道：“他對我可好了，不僅給我買零食，還每天教我打籃球……”
零食？籃球？
談辛心裏咯噔一下，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沈佑也是個同性戀吧？
他眉頭漸漸皺起來，李念見人沒了聲響，終于注意到了這邊的異常，擡眼看到談辛皺起了眉頭，便小聲問道：“怎麽了嗎？”
看到李念一臉擔憂的樣子，談辛終于回過神來，他捏了捏鼻梁，“沒事，只是最近有點累。”
“哥，要不你今天早點回家吧。”李念提議道。
“沒事兒。”他掐了掐李念的臉蛋，裝作随意地問道：“你剛才說他還教你打籃球？”
“是啊，”李念開心地點點頭，繼續說道：“沈佑人可有耐心了，打籃球也打得很好，人又長得帥氣，在學校裏可受女生歡迎了！”
看着李念一副小迷弟的樣子，談辛心裏就不是滋味，酸酸地問道：“那是他好還是我好？”
李念被他問得都懵了。
怎麽好好地又要開始問這種問題了。
談辛見他愣着不回答，臉一下子便沉了下來。當初跟談奕比的時候，他能毫不猶豫地說自己比他好，怎麽現在輪到沈佑了，就不一樣了呢。
李念看着他的臉迅速地沉了下來，連忙補救道：“當然是你好！”
可惜了某人心裏早已打翻了一瓶陳年老醋，正酸着呢，哪裏還聽得進什麽他說得是什麽。
不過他還是敷衍地扯了扯嘴角，算是回應了。
這一個晚上，談辛就幾乎沒怎麽笑過。李念覺得自己仿佛又看到了第一天來上課的談辛，一副冷冰冰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樣子。
他好幾次想開口解釋，可看着談辛的臉色，便又慫慫地不敢開口了。
等時間到了，李念照常把人送到了門口，然後在他走之前鼓起勇氣開口道：“哥，你真的比他好，我發誓！”說完他還舉起了三根手指。
看着小孩一臉認真的樣子，談辛終是放緩了臉色，然後伸出手把那三根朝天豎起的手指壓下來，在他耳邊低聲道：“我知道了。晚安，早點睡吧。”
李念見他終于不生氣了，便有樣學樣地也踮起腳湊到他的耳朵旁，低聲說道：“晚安，你也早點睡。”
他溫熱的呼吸盡數噴在了談辛的側臉上，讓他心裏無端地有些癢。
他們二人的距離甚至近到，只要談辛微微一轉頭，那人的嘴唇就能在不經意間擦過自己的臉側。
他放在身側的兩只手不動聲色地握了握，終于還是忍耐着站在原地等着那人的氣息又慢慢地離開了自己。
回到家，他把東西放下，就迫不及待地打開了談奕的房間。
因為今天是周五，談奕被允許玩電腦。看到他哥進來，也只是轉了轉頭，說道：“哥你回來啦。”然後便又轉過頭專心地開着麥打游戲。
“我有事問你。”
談奕正開着麥罵人呢，哪兒聽得到他哥在說什麽。
談辛提高了自己的聲音，又重複了一遍：“談奕，我有事問你。”
談奕這次終于聽到了，連忙道：“哥你等會兒，等我打完這局，就快贏了，哎呦卧槽！”
看着瞬間黑掉的屏幕，談奕氣得用力把耳麥摔在桌子上，可他從小就怕他哥，又不敢罵他，便只好一臉悲憤道：“你是魔鬼嗎！”
談辛在床沿邊坐下，然後拍拍一側示意他坐到自己旁邊來。
談奕心裏就算有多懊惱，也不敢不聽他哥的話。他不情不願地走過去，一屁股坐下，“幹嘛啦！”
談辛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沈佑是不是想追李念？”
談奕被他哥的這一記直球打得那叫一個措不及防，人一下子便慌了。
他幹巴巴地笑了幾聲，“哥你在開什麽玩笑啊，哪兒有這樣的事？”
談辛觀察着他的反應一下子便冷下臉來，還真讓他猜對了。
談奕看到他哥沉下了臉，便想尿遁，誰知剛站起身來，就被談辛用力按着肩膀坐了回去。
完了，談奕心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