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酒窖格局不大,一個吧臺最多只能容納四個人,不過能找到這來的人也不多,聞羽當初也是偶然才發現這個地方的。
嘗了不少酒,雖然每種量都不多,但混着喝容易醉,聞羽已經有些頭暈了,撐着額頭假寐。
品酒師去後屋的酒櫃挑酒,新來的客人就坐在聞羽旁邊,隔着一張椅子的距離。
聞羽腦袋低垂,閉着眼睛把額前散亂的發絲往後撩,手指淺淺地插。進了頭發裏。
品酒師給新客人送來了酒,又回後屋忙去了。
鼻間酒香缭繞,狹小的空間裏回蕩着細微的飲酒入喉聲。
酒杯落桌,“啪”的一聲,就在耳邊,格外清晰。
聞羽暈暈乎乎的,聽到椅子被拉開的聲音,接着耳朵裏就灌進了一股濕熱的氣流。
“不舒服嗎?”新客人貼着他的耳朵問。
聞羽沒睜眼,眉頭下意識皺了起來。
見聞羽不說話,那人又問了句:“一個人?”
聞羽今天難得衣冠楚楚一回,頭發也沒綁起來,長又散亂,中間還挑染幾绺了騷氣的淺紫色,顯得慵懶又随性。
他撩頭發的無意之舉,在有心之人眼裏,還平添了些性感。
人家見他生得這麽好看,又有那麽點同類的特質,就誤會了。
聞羽睜開眼,目光還有些渾濁。
那人見他一睜眼,眼睛一亮,更有意想多聊聊了,他挨着聞羽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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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的是酒窖還是酒吧?”聞羽歪過頭問他。
那人笑了下,還沒開口,就聽聞羽說了句:
“滾。”
男人臉上漾起的笑意僵住,聞羽閉上了眼,扭頭朝向另一邊。
聞羽看着心氣挺高,可男人實在是喜歡他的模樣,不依不饒:“在酒窖喝酒還不能聊聊了?你以為我想那檔子事兒呢。”
聞羽懶得說話。
“交個朋友?”男人試探。
聞羽轉過頭,薄唇微啓,嘴角還帶着輕蔑的笑:“床上的朋友?”
他已經有些醉了,思維被潛意識牽着走。
男人喉結動了動,不知死活地繼續瞎撩:“……随你。”
說着臉往聞羽面前湊近了些。
聞羽收起笑容,神情忽然變得陰冷:“找朋友之前你也應該問問那位朋友,他是不是同性戀,惡不惡心同性戀。”
男人愣住了。
“滾。”聞羽冷着聲音又罵了聲。
品酒師的出現及時緩解了兩人之間隐隐升起的矛盾氣息。
“這位客人,我們這裏沒有相親業務。”品酒師把酒杯推到那人面前,禮貌地笑了下。
男人“嘁”了聲,自知理虧,雖然心裏不爽,還是沒說什麽,抓着酒杯繼續喝自己的酒了。
聞羽很直白地表明了自己對同性之戀的厭惡,撩人不成還撩了個恐同死直男,男人心下憋悶,越想越不得勁,喝完眼前這杯酒就走了。
聞羽自顧自地喝酒,始終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
品酒師收拾酒杯,問他:“我怎麽不知道你還歧視同性戀呢。”
聞羽輕笑:“你不知道的還多着呢。”
“啊——是嗎?不過我好像知道你漫畫的男主就是同性戀。”
聞羽捏着杯腳的手指一頓,擡頭看他。
“偶然得知,別誤會,我沒那個本事調查你。”品酒師解釋,“上回你打電話的時候我聽到了,那漫畫我也看過,一聽名字就想到了。”
聞羽嗤笑:“受衆面倒是挺廣。”
品酒師知道他說的是那部漫畫,笑道:“酒香不怕巷子深,再說了,那漫畫連載的時候三天兩頭就要上次熱搜,我想不看到都沒辦法。”
“只是我沒想到漫畫原作者的顏值竟然這麽高。”
聞羽沒說話,仰頭喝酒。
“更沒想到這位作者竟然恐同。”
聞羽瞥了品酒師一眼。
“誰跟你說我恐同了。”聞羽懶洋洋地站起身,拿出手機付錢,微笑道:“謝謝招待。”
聞羽腳步不穩地朝門口走去,品酒師在後面喊:“要幫你叫車嗎?”
聞羽背對着他揮揮手。
昨晚聞羽是獨自晃悠悠走路回家的,他酒量不差,那麽點酒不至于醉,只是喝得腦袋發沉,到家後就早早地睡了。
酒精這種東西就是變相的藥物,能短暫地治愈心疾,但副作用也大。
聞羽轉天早晨醒得很晚,剛睜眼,太陽穴就隐隐作疼。
在家裏賴了一會,去影視公司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聞羽在車位停好車,關上車門,盯着手裏的車鑰匙不禁失笑。
不僅積極,而且主動。
一個破劇本而已。
覺得聞羽反常的不只是項南,還有聞羽自己。
今天公司門口格外熱鬧,聚了不少人,扛着單反的,拎着禮物袋的,聚攏在一起,叽叽喳喳,歡聲笑語。
聞羽來公司改劇本的這幾天,也能在門口看到蹲點的粉絲,畢竟這棟大樓容納了不少規模不小的娛樂公司,只是蹲點的人就零星幾個。
像今天這般的陣勢,聞羽還是頭回碰上。
公司門口有保安值勤,圍聚的粉絲只能在公司外圍的空地蹲守。
聞羽繞開粉絲,若無其事地朝公司大門走去。
身後傳來竊竊私語聲。
“剛才走過去的是誰?!”
“員工吧……”
“哪家員工長那樣的,難道是新簽的明星?好帥啊我操了……”
“到底是誰啊?哪個新出來的小哥哥,我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有哪位姐妹認識的嗎?這圈我是白混了。”
“喂…我們今天是來蹲誰的啊?你們這群見異思遷的女人。”
有粉絲舉起單反沖着聞羽的背影拍了幾張照。
聽到快門聲,聞羽腳步一頓,眉頭皺了起來。
“請問一下,你叫什麽名字啊?”有大膽的粉絲扯開嗓門問。
聞羽眼底透過一絲不耐,正打算選擇無視,就聽到人聲忽然嘈雜起來,人群中湧起一陣騷動。
聞羽尋着呼喊聲扭頭望去。
人流朝同一個方向彙聚,聞羽微微揚起下巴,眯眼看了眼人群聚攏的中心。
季臨剛從國外回來,這些平日不見蹲守在這的粉絲今天就是為他而來。
人群中心的男人依舊溫和地笑着,偶爾側身低頭,耐心回答粉絲的問題。但他似乎不收粉絲的禮物,精致的禮物袋遞到面前,總是搖頭婉拒。
季臨穿了套全黑的運動服,穿衣風格有些一本正經,身上的學生氣卻那麽濃重。
盡管一身漆黑的素衣,仍然難掩他從頭至尾散發的光芒。
這是聞羽眼裏看到的。
真是——耀眼的焦點啊。
保镖護在季臨面前疏散粉絲,季臨手裏拿了瓶盒裝的阿華田麥芽乳,吸管咬得扁扁的。
聞羽為自己驚人的視力感到震驚,這麽遠的距離還能注意到這種細枝末節。
季臨似乎偏愛這種甜甜的東西。
遠離粉絲後,季臨拿起阿華田吸了口,嘴唇剛抿住吸管,擡眼就愣住了。
聞羽站在公司門口,神情淡然地看着他。
季臨剛咽進去的一口巧克力甜奶差點嗆出喉。
身後的粉絲并未散去,季臨聽着好似無限放大的絮語聲、快門聲,無聲地跟聞羽對視了幾秒,然後腳步一轉,避開正門從側門走了進去。
季臨轉了個彎,從另一條道離開了。
助理小葉跟在身後問:“臨臨你去哪啊?”
“洗手間。”
季臨把吸扁了的阿華田飲料盒丢進了垃圾桶,在水池邊吸了吸手。
他擡起頭,盯着鏡子裏的自己發呆。
剛才會下意識躲開聞羽,是本能的回避。
是回避,不是逃避。
粉絲眼下,他不想聞羽又跟自己扯上什麽不明不白的關系,被相機定格再傳到網上去。就跟上次那樣,以一個所謂的男粉的身份。
這種誤會再多來幾次,保不齊網友的忘性就失效了。
他自己當然不會在乎,他在乎的是聞羽會不會在乎。
他不了解聞羽,似乎又很了解他。
可能只是直覺,直覺聞羽不喜歡過多的外來視線。
不過他現在最疑惑的是,聞羽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将雨老師?”秦竣看了眼季臨,“他來讨論劇本的改編啊。”
季臨沒怎麽聽明白:“……啊?”
“他答應參與電影劇本的改編了,我之前沒跟你說過嗎?”
“什麽?”季臨面露詫異,這事秦竣确實忘了跟他講。
“他來了好幾天了,去藝林公司改劇本的。”
“為什麽……突然答應了?”
“我也不知道啊,人沒說。你都不知道,制片方和江導都樂壞了。”秦竣笑眯眯的,“開拍在即啊。”
季臨抿唇不語。
秦竣拍拍他的肩膀,說:“你剛回國,這兩天沒什麽事兒,回家休息兩天,調調時差。”
“順便瞧瞧你那幅’梵高‘。”秦竣說,“我給你送回家了,你別說,還真是挺美的,雖說咱不懂藝術吧,好不好看還是能憑眼睛判斷的,不過二十萬——”
秦竣“嘶”了聲,還是肉痛。
他沒季臨那樣高的境界,不涉及既得利益的事,不會投入任何精力和金錢。
“要不你跟法國那邊的賣方再聯系聯系,看看他們能不能聯系到捐助的慈善機構?我再買些通稿……”秦竣跟季臨商量。
季臨沒說話,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秦竣擺手,妥協:“當我沒說,我就是一身銅臭味,別用那種眼神看我。”
季臨多好的一個孩子啊。
秦竣望着季臨離去的身影深深嘆息。
太幹淨了。幹淨得跟這個圈子格格不入。
可是他又很圓融地溶進來了,像一滴透明的油,滴入污濁的水,會散開,卻不會滲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