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趁着他不鬧騰的當兒, 季臨讓醫生給他做了個身體檢查。

“身體沒什麽問題, 就是喝得太多了, 我給他開點解酒藥, 回去給他多喝點水,最好是蜂蜜水。”醫生低頭寫病歷,“不過再喝就真該出問題了,年紀輕輕的酗酒這麽兇。”

聞羽很安靜,坐在椅子上, 乖順地靠在季臨身上, 毫無防備。

季臨低頭看他一眼,忍不住摸他細軟的頭發, 輕聲道:“謝謝大夫。”

到家後, 季臨扶着聞羽上了樓,用他的指紋開了密碼鎖。聞羽下車後,人也一直沒醒, 季臨費了老大勁把人扶到了床上,去廚房給他倒水。

季臨沒照顧過喝醉的人, 好在聞羽的酒品不錯,醉酒後不會撒酒瘋, 不然他未必能招架得住。

怎麽會喝成那樣?

還露出那麽悲傷的表情。

季臨心不在焉地攪拌着杯子裏的蜂蜜水, 心情有些沉重。他端着水杯走進卧室的時候, 發現床上空了。

季臨一驚,忙喊了聲:“聞羽!?”

屋裏空蕩蕩的,沒有任何回應。

季臨走出卧室, 推開一個又一個房間,最後在浴室裏找到了聞羽。

聞羽今天穿了套黑色西裝,不知哪時脫去了外套,穿着白色襯衫趴在浴缸邊緣,身上的襯衫沾了水,又潮又皺。

季臨以為他吐了,走近一看,發現聞羽面色緋紅,嘴唇泛白,眼尾處的睫毛上水汽氤氲,挂着淚珠。

季臨愣住了,不知所措地怔在原地。

聞羽跪坐在地上,伏在浴缸前,閉着眼睛壓抑着微弱的抽泣聲,他的表情很痛苦,看得季臨的心揪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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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羽。”季臨輕喊了聲,在他旁邊蹲了下來。

聞羽額前的碎發被水打濕了,胸前也潮了一大片,他閉着眼睛并未應聲,只是急促而痛苦地喘息着。

水龍頭還在不斷放水,水聲嘩嘩,浴缸裏的水沒過了聞羽的手腕。

季臨關掉水龍頭,用幹毛巾擦了擦聞羽臉上的水,聞羽癱坐在地上,軟綿綿的使不出半點力,季臨蹲下,直接把人背了起來。

季臨背着聞羽走出了浴室。

真沉啊。

聞羽身材高挑,手長腳長,背着還有點吃力。

挺有男人味兒的一個老爺們兒,此刻卻脆弱得跟個小孩兒似的,竟然哭了。

季臨心疼之餘,竟生起了一股保護欲。

覺得這樣的聞羽,沒有距離,又惹人憐愛。

大概也只有在這種時候,他才敢毫無顧忌地親近他吧。

聞羽呼吸深重,帶着酒味的熱氣撲向季臨的頸間,一陣兒一陣兒的,季臨覺得側頸又酥又麻。

“為什麽啊……”聞羽忽然開口了,帶着濃重的鼻音,他偏過頭,臉埋進了季臨的頸窩裏,哽咽着:“為什麽都要離開我……”

季臨腳步一頓,感覺有股熱流從頸側滑下。

“我難受。”聞羽悶着聲音,嗓音沙啞,“我好難受啊……”

季臨沒吭聲,背着他繼續往卧室走,步伐變得沉重。

聞羽趴在季臨背上,斷斷續續地低語:“我一點都不想去參加婚禮,什麽狗屁婚禮,什麽媽媽,你根本就不是我媽……為什麽啊都要丢下我……咳咳……”

聞羽啞着嗓子,劇烈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咳……”

季臨把人放到床上,急忙把水遞到他嘴邊,“喝點水。”

聞羽偏開腦袋,不喝。

季臨無奈,只好先幫他處理潮濕的衣服。他脫下聞羽的襯衫,從衣櫃裏翻出幹淨的睡衣幫他換上了。

他坐在床邊,用幹毛巾擦聞羽濕掉的頭發,聞羽捂着額頭別過臉去,嘴裏呓語不斷。

季臨聽不清他在說什麽,只是覺得心揪。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聞羽,心裏惶惑又無措。

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感覺就算開口,也說不到聞羽心裏去,季臨只是靜靜地幫他擦頭發,喂他喝水。

季臨哄了很久,聞羽才張嘴勉強喝了幾口水,像個孩子。

季臨幫聞羽蓋好被子,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很晚了。

他擡頭看他一眼,意欲離開,轉身的時候,被人抓住了手。

季臨回頭,聞羽忽然坐起身撲進他懷裏,抱住了他的脖子。

季臨條件反射地扶住他的腰。

“別走。”聞羽跟他撒嬌,“別丢下我一個人。”

季臨渾身僵硬,招架不住,輕喊一聲:“聞羽。”

聞羽悶悶地“嗯”了聲,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在耳邊輕喚了好幾聲:“季臨,季臨,季臨,季臨……”

季臨心一軟,徹底繳械投降,擡手輕撫聞羽的後背,應道:“我在這呢。”

“別走。”

“不走。”

聞羽摟着季臨的脖子不撒手,半個人挂在他身上,季臨沒法兒,只能并排着在他旁邊躺下了。

聞羽的被子也散發着一股淡淡的檸檬清香,季臨側躺着,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臉。

本應該心跳加速的吧。

可他此刻卻心如止水,很平靜,也很難受。

聞羽微微扭動了下脖子,耳根下方的紋身忽隐忽現。

季臨定睛一看,終于看清了——「la petite mort」

季臨好奇,便抽出一只手拿手機百度了一下,發現是法語。

“小小的死亡”。

季臨擡眸看向聞羽。

或許是感覺到令人安心的氣息,聞羽緊皺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揪着季臨衣服的手也松開了。

注意到聞羽呼吸變得平緩,季臨安下心來,用手撥開他額前散亂的頭發。

近距離看聞羽,真的容易呼吸停滞。

季臨抿了抿唇,情不自禁地,用指尖點了下聞羽高挺的鼻梁。

聞羽眉頭一蹙,一把抓住季臨的手,喃喃:“別走……”

“不走。”季臨反手握住他的手,“我不會丢下你一個人的。”

聞羽神情放松了下來,往季臨身前靠了靠,又輕喚了聲“季臨”。

季臨的心跳忽然加速了。

到底還是沒能處變不驚。

季臨閉上眼,輕拍着聞羽的後背,嘗試入眠。

很難入眠,因為耳邊回蕩着自己雜亂無序的心跳聲。

折騰到後半夜才睡着,季臨第二天差點沒起得來,醒來時發現手機上多了二十多個未接電話。

季臨猛地坐起身,瞌睡都吓沒了。

昨天光顧着照顧聞羽,忘了跟助理打招呼。

季臨輕手輕腳地下床,走出房間給助理回了電話:“喂,小葉。”

“哎喲臨臨,你可算接電話了,急死我了,你去哪了?”

季臨去浴室随意洗了把臉,“對不起啊,我昨天有點事,忙昏頭了,忘了給你打電話。”

“你真的吓死我了,我早上去你房間敲門,敲了半天沒人應,我還以為你怎麽了,你到哪裏去了啊?一整晚都沒回來嗎?”助理語氣焦急,“我血壓都高了!”

季臨歉疚不已:“真的不好意思。”

助理長呼一口氣:“沒事沒事,人沒事就好,你趕緊回來吧,劇組的人都在找你呢。”

“我現在就過來。”季臨挂了電話,撩起衣服下擺擦了一下濕漉漉的臉龐。

季臨步伐匆匆,開門時差點跟門外的項南迎面相撞。

兩人齊齊怔住。

項南手裏拎着購物袋,望着面前衣衫不整的男人發愣。

季臨面露尴尬,來不及解釋,低聲說了句“不好意思”,就繞開他匆匆離開了。

項南眨眨眼睛,大腦有點短路。

什麽情況?

剛那是季臨?

聞羽睡得死沉,是被項南叫魂一樣叫醒的。

“羽哥,羽哥,羽哥……”

頭痛欲裂,聞羽揉着太陽穴坐起身,屋外的叫聲還綿延不絕,他煩躁地吼了聲:“閉嘴!”

項南乖乖閉嘴。

這麽暴躁呢?

“你這麽快就從法國回來了?”

聞羽沒應聲,使勁揉腦袋。

“我給你做了早飯。”項南敲敲門,“起床吃早飯。”

聞羽重新躺了回去,蒙上被子。

“你能不能出個聲兒?”

聞羽依舊沒動靜。

項南輕嘆了口氣。想到剛才在門口撞見季臨,八卦之心瞬間燃燒起來,問:“你昨天就回來了?”

他又問:“季臨送你回來的?”

聞羽倏然睜開眼睛。

項南還未開口,視線內一陣亮光,房門開了。

“你說什麽?”

撲面而來一股酒氣,項南差點被熏一跟頭,皺眉道:“你喝酒了?”

“你剛剛說什麽?”聞羽看着他,胡子拉碴,衣冠不整。

項南被他這副頹廢的模樣驚到了,“你跟季臨——幹嘛了?”

“季臨……”聞羽喃喃,低頭揉揉額角。

他斷片了,記憶中模模糊糊浮現季臨的身影,只是想不起來昨天發生的事。

原來那都不是夢。

他沒有瘋魔到一整個夜晚都被困在擁有季臨的夢裏。

聞羽有些恍惚,項南一臉擔憂:“羽哥,你怎麽了?你昨天又喝酒了?喝了多少啊,味兒這麽重。”

聞羽沒回答,只是問:“你看到他了?”

項南愣了愣:“……嗯,就剛剛,我來的時候他正好從屋裏走出來。”

還跟你一樣衣衫不整的,項南心道你倆這是幹啥了啊。

“剛剛?”聞羽眼眸一顫,“他真的在這呆了一夜?”

項南也挺詫異,脫口而出:“真假?你們倆幹嘛了?诶我之前就很好奇了,你跟他是之前就認識嗎?我感覺你特別關注他,今天又來這麽一出,怎麽個情況啊?你跟大明星關系那麽好呢?”

聞羽沉默片刻,擡眸看他一眼,“我說我喜歡他,你信嗎?”

項南愣住了。

聞羽繞開他,去浴室洗漱。

“你你你,你說什麽?”項南結結巴巴。

聞羽往下巴上抹了點剃須膏,開始對着鏡子刮胡子。

黑眼圈很重,腦袋也很沉,但心情明朗。

“你,我、我剛才沒聽錯吧?”項南追到浴室,“還是你在開玩笑?”

聞羽神色坦然:“我說這種話跟你開玩笑?”

項南沉默半晌,爆了句粗:“操,所以你答應改劇本,答應當編劇,會去劇組,都是因為他?”

聞羽沉思片刻,點頭:“算是吧。”

仔細想想,最初跟現在,會蹚這趟水的緣由,的确都是季臨。

項南特別震驚,光聞羽喜歡上男人這件事就足夠他消化一陣,更何況還是季臨。

不過這樣一看,聞羽一切反常的行為似乎都能說通了。

項南沒談過戀愛,沒這方面的經驗,更沒想到他羽哥還有能墜入愛河的一天,也說不上什麽話,只能拍拍他的背,露出老父親的擔憂:“明星不太好搞啊。”

聞羽正在抹須後水,聞言瞥了他一眼。

“你說你喜歡個什麽人不好。”項南搖頭嘆氣,“我就說你那麽積極呢,還去劇組探班,你那麽懶。”

作者有話要說:  将雨老師:季臨季臨季臨季臨,抱抱抱抱抱~~~

季大明星:抱抱抱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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