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唐醒來的時候,胸口的傷已被處理好,用棉墊和紗布包紮好,神經還是一頓一頓地疼,待反應過來仍呆在喬的房間後,唐立馬下床沖向門口,轉動圓形門把手,發現已被鎖上,轉過身面向正在朝自己走來的喬,唐擺出十足戒備的姿勢,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的目光和森面對喬的時候沒有區別。
“滾開!!你這個變态!!”唐大聲喊道。
喬沒有理會對方,一手抓住欲要逃離的對方的手腕,然後另一只手掐住對方的脖子,使其無法吐出一句完整的話。唐改為用小腿踢對方,卻被喬一只腳壓住。
“你。。。咳咳。。。放。。。放開我。”
“你如果不想雙臂脫臼的話,我奉勸你最好給我乖乖地安靜下來。”喬在唐的耳邊冷冷地道,起到了恐吓的作用,唐不由心裏一顫,深知對方不是開玩笑,遂放棄掙紮,對方松開自己,唐整個人跌坐在地上,憤恨地望了一眼喬,眼眶一熱,流下淚水,埋頭于膝蓋,雙手抱着雙臂,他覺得自己從未這般凄涼過。
深深的無力與悲慘包圍住他,喬的舉動以及所說的話皆令這個十一歲的男孩感到前所未有的驚懼與惶恐,真正地體會到自己是何等弱小,連對方一個手指頭都比不上,無力反抗對方施予自己的一切行為,只能眼睜睜地承受下來。
喬用刀劃傷他皮膚的模樣深刻地印在他的腦際,只要想到幾個小時前經歷的事,唐便忍不住全身發抖,那是來自心底的恐懼,而他也真正清楚這個女人根本沒有人性可言,只要是她想做的,她就會将其付諸于實際行動,不會顧及他人的感受,完完全全的自我為中心。
之前與喬待在一起的場面在腦海快速地閃過,唐無論如何都無法将此時的喬與以前的喬作為同一個人來看待,那個喜歡笑、喜歡說話、喜歡開玩笑、看起來與平常人沒有太大差別的喬難道是表象嗎?難道幾個小時前的喬才是她的真面目?唐全然弄不明白對方何以能夠一邊對他說“相信我,有我在”這樣安撫人心的話,然後下一秒就因自己提及到森而用刀割傷他的皮膚?這個轉變實在是太快了,快到使唐無法接受,無法适應。仿佛有兩個獨立存在的人格在互相交替。
其實早在之前喬第一次掐住自己脖子的時候,他已經發現這個女人不是一個意義上的正常人,可唐完完全全沒想到原來喬是一個十足的變态,他僅僅以為對方只有一部分不正常的因素存在,只要不觸碰她的底線,那她則會繼續作為一個比較正常的人。可剛才發生的事将唐的想法打擊得支離破碎,唐甚至能感到體內某部分被撕裂出一個個血洞,現實果然是殘酷的,他真的不了解對方的為人。
不知曉是否要被對方一直軟禁在這裏,可能直到自己死去的那一天,他才可以走出這個房間。
喬望着啜泣的唐,對方方才喊她為‘變态’的時候,心頭不由一痛,對于別人罵自己為‘變态’她早已司空見慣,早就将其作為客觀的真理,而且比這個更難聽更嚴重的話她亦聽過無數遍,可當唐這樣說自己的時候,喬只感到神經被用力地一扯,胸口被削去一小塊肉,一股類似錐心的痛感湧上,除了憤怒之外還有悲哀,喬對此感到迷惑不已,為何她會因為這個小學生所說的話而導致情緒如此激動。
她可以允許全世界的人罵她,可她就是不允許這個小學生罵她,哪怕是一個字她亦不想聽到!她受不了這種壓抑的難受。他是她第一個那麽溫柔對待不舍得傷害的人,他怎麽可以向她說出這樣的話呢?
喬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一手撫着額頭,一手撐着書桌桌面,反省幾個小時前的事,這是她第一次反省自己所做的行為,她不得不承認剛才的舉動過火了一些,唐到底是一個十一歲的小學生,這樣的刺激肯定受不了,她承認自己的确一時怒火中燒,沒有控制好情緒,于是傷害了對方。可這不代表責任全在她身上,她搞不明白既然唐不喜歡森還要那麽害怕森,為何他還要擔心她呢?對于自己不喜歡甚至讨厭的人,為何還要關心呢?這簡直令喬一頭霧水,同時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情愫滲透進來。
喬無法準備表達當時的感覺,她只知道聽到唐關心森的時候,她非常非常不悅,她不想聽到唐在她面前提起森這個人,甚至在那個時候她第一次對森起了殺意,有些後悔自己當時為何不直接了結她,是不是只要這樣做,唐就不會再提起森呢?
此時的喬不得不佩服同卵雙胞胎的強大,不僅相貌與身材相同,而且還對同一個人起了興趣,而這個人她們都志在必得。想到這裏,喬笑出了聲音,撐在桌面的手握成了拳頭。
森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空無一人的房間,對于這個房間,森自是熟悉不過,可當發覺雙手被手铐鎖住的時候,森不禁咒罵一聲,同時為沒能解決掉喬而感到無比的憤怒,後腦依然一頓一頓地疼,恐怕喬這次沒有那麽容易放自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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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自己撞門而入所看見的場景,滔天的怒火将她的理智燒毀殆盡,腦中只有一個聲音:殺了喬!除此之外,她什麽都聽不見,眼中只倒映令她感到惡心的喬的嘴臉,當時的她早就不顧一切,無論如何都要送喬去見死神,因此她不管自己的身手是否強得過對方,只憑一股狠勁向對方發起攻擊。
此時的她依然無法恢複平靜,只要唐沒有離開喬的身邊,那她絕對不能安心,現在的唐恐怕也遭到了喬的毒手,她絕不相信喬會在唐的面前大發慈心,不去傷害他一根頭發,就憑她對喬的了解,唐一定不能在喬的手下完好無損。
想到唐受到了喬的傷害,森只感到體內的一切都被掏空,無形的肉蟲啃咬這些空洞,無形的利器一剜一剜地割去她的皮肉,露出血淋淋的洞,心髒欲要被捏碎一般,喉嚨幹渴得無法出聲,幹澀而誇張的心跳聲如地獄的鐘聲震動森的耳膜。
她真的不能夠再承受自己所上心的在自己面前死去這一場面,十年前的每一幕經歷已經将她的生命空白了一大片,她早就不是作為一個正常的人生存下去,她整個人被喬硬生生地扭曲,成為了一個沒有絲毫感情的冷冰冰的機器,對所有事物感到麻木,在沒有遇到唐之前,她以為這輩子只能在空白中度過,沒有實感,不能享受普通人所享受到的感情和樂趣。
她好不容易終于找到一個能使自己找回一絲做回正常人的希望的人,她怎麽可以眼睜睜看着他再次落入到喬的手上,然後又眼睜睜地看着唐在她面前停止呼吸,這是絕對不允許發生的事!就算拼上自己這條命,她也不會讓這副場景發生!而阻止這種事發生的辦法只有一個,結束了喬的性命,只有喬不在這個世界上,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會統統地消失;只有喬死了,她才可以安心地和唐在一起;只有喬死了,唐才不會受到危險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唐停止了哭泣,深知哭泣不能解決問題,情緒發洩過後就要找到離開這裏的辦法,用手背擦幹眼淚,他好像能體會到嘉美一夜之間面對支離破碎的家庭時的感受,他知道當年的嘉美肯定也會像自己這般哭泣過,可事後嘉美沒有一味地沉浸在悲傷中,而是想辦法如何擺平眼前的問題,他記得嘉美說過這樣一句話:“如果哭泣不能解決問題,那麽擦幹眼淚,然後想辦法搞定眼前的問題,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過得更好。”
既然嘉美能夠實踐這個道理,他也一定可以,即使擺在自己面前的人是喬,他相信只要他想辦法,他就可以擺平對方,然後離開這裏,唯有面對現實,才能讓自己過得更好。
唐慢慢站起身來,眼淚已不在湧上眼眶,調整呼吸,現在要做的是令自己的情緒盡量恢複平靜,以及做好心理準備,首先面對對方掐住自己脖子的時候,要做到不那麽心驚膽跳,經歷多次這樣的情況,唐發現對方并不是真的要把自己置于死地,她只是想起到警醒的目的,只要自己不做一些挑戰對方底線的事,那麽是可以避免脖子被掐的。
然後接下來的時間是盡量不惹惱喬,盡量使對方的心情保持晴朗,畢竟對方心情不好遭殃的勢必是自己,只要對方不對自己做出過分的舉動,那麽他都要順從對方,不忤逆對方,盡管唐一萬個不願意做這種事情,可當關系到自己的人生安全時,作為弱者的他只要屈服于強者,這才是保障自己安全最大的辦法,不能再幻想與對方作鬥争,他沒有資本與喬分庭抗禮,現在是認清現實的時候。
喬走到對方面前,雙手搭在對方肩上,有點驚訝于對方居然沒有推開她,反而一臉平靜地望着自己,精明的喬察覺到了些許變化,可她說不出這種變化具體為何物,反正對方的确在剛才短短的半個小時內發生了改變。但她現在要做的不是思考對方為何發生變化,而是做一件她從來沒有做過的事情——道歉。根據一般人正常的交往,如果能為自己的過錯道歉,通常都能使對方提升好感。
喬承認她實在無法忍受唐憎惡自己,因此她決定實行道歉。
喬嚴肅地注視對方的眼睛,抿了抿嘴唇,道:“之前的事情,很對不起,我不應該那樣傷害你。”
此話一出,倆人均受到不同程度的震驚,首先喬自己本身,這番話無論從語氣抑或其他方面都與平日的自己相差太遠,甚至懷疑那番話是否真的出自自己這張嘴,不知是二十六年來從沒向別人道過歉或者其他原因,違和感泛上喬的心頭,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說出這句十足誠懇的話來。
另一方面,唐也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他做夢都想不到喬竟然說出這一番話,就像看見恐龍複活,質疑自己的聽力是否出現問題,将對方道歉這一行為作為事實接納下來多少需要花費時間,尤其對象是喬這個人,不過對方接下來的話使唐更加吃驚。
“我知道你肯定很讨厭我,憎惡我,我以前跟你說過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每一個與我接觸的人都不喜歡我,可我。。。”喬略一沉吟,“我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反正我不想看到你讨厭我的樣子,只要想到你憎恨我,我會感到很難受,比刀割傷皮膚還要難受一千倍,我以前從來沒體會過這種情緒,如今我可算體會到了,它真的令我一點都不好受。”
喬的話慢慢滲進唐的腦袋,唐仍然一臉詫異,雖然他很想向對方說明他很不喜歡先給鞭子再給糖的手段,可想到自己剛剛所做的決定,唐只好咽下這句話,保持沉默。
“我會為我之前所做的負責,我會盡量讓你不那麽讨厭我。”喬的手抓住唐的雙手,唐感到對方的堅決,不過即使對方補償自己,不代表之前的事可以一筆勾銷,就憑喬對他的所作所為,在未來的一段長時間內他都不會原諒她,如果嚴重的過錯都可以輕易地得到原諒,這跟助纣為虐沒有區別,只會使這些不良行為更加嚴重地泛濫,那要監獄、警察、法律有何作用?
唐輕嘆一聲,聳聳肩,露出一個無力的苦笑,“你想怎樣就怎樣吧。”
對方的話有些出乎喬的意料,在喬看來,對方似乎已放棄了所有掙紮,選擇順從自己。在自己的世界裏,別人對自己的順從一向是理所當然的事,她向來不允許別人的忤逆與反抗,可當唐露出這副模樣的時候,喬突然不知所措起來,擺在自己面前的又是一個新的難關。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