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森提出留下來過夜的要求,同時表示自己睡在沙發,唐對此沒有反對,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對方,然後說沒問題。

唐拿起睡衣走進浴室淋浴,客廳只開着一盞臺燈,森翹着腿坐在沙發,腦海播放的是方才看電影時的情景,一部不鹹不淡的電影,沒有特別吸引人眼球的地方,演員的演技也不過如此,但唐對此沒有在意,反而專心致志地盯視屏幕,期間只問了自己關于電影的一兩個問題。

森的注意力一半放在屏幕,一半放在唐的身上,每隔幾分鐘她便忍不住轉動眼珠,用眼角的餘光瞄向唐的側臉。與別人一同觀看電影的次數可謂少之又少,大概只有過兩次吧,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她對電影一向沒有多大興致,家裏擺放的影片只有寥寥幾部,而且似乎沒有一部是看過的,只是當做裝飾品,森也不太記得那幾部影片的名字,甚至連放在哪裏都不是很清楚。

森在感情方面并不遲鈍,不是沒有留意到唐對自己的态度變化,盡管這個變化程度非常小,但她能夠肯定倆人之間的關系比以往多多少少親近了一些。這對森而言無疑是巨大的鼓勵,這段日子來所做的努力終于得到了回報。其實森對于自身這一變化亦感到巨大的驚訝,她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變成了另一個過去從未想過會成為這樣的人,但不可置否的是這個變化是朝着好的方向去變,且自己不讨厭,相反還帶有喜歡的意味。

客廳非常安靜,除了浴室裏面傳來的水聲之外,沒有其他多餘的聲音,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十五分,森的思緒忽然飄到了喬那邊。

這段時間以來沒有出現喬的身影,這有點不太正常,按照對方的性格,不可能會在如此長的時間內都不現身,除非是有特殊的情況,可森固然不知喬是因為何種原因而不出現,她唯一的念頭便是喬在做什麽自己所不知曉的事情,以至于無法抽出時間來這裏。

森不知這個情況到底是好事抑或壞事,在她看來,她當然巴不得喬一輩子都不要再出現在自己面前,可喬這個人委實過于怪誕,無法弄清楚這個女人腦袋裏所想的一切以及動機,不知道對方是否在想一些新的方式來折磨自己,甚至連唐也不放過。想到喬對唐的志在必得,森就感到一股頭皮發麻的惡心感,她無論如何都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就在森還沉浸在個人思緒中,唐已經出來坐在森的旁邊,脖子圍着一條白色的毛巾,不時抹去臉頰和頭發上的水珠,拿起放在茶幾上的草莓星冰樂啜了幾口,這是他們看完電影到附近的星巴克店買的。

“你通常幾點睡覺?”唐咬着吸管問。

“12點。”森道。

唐為自己同意森留下來過夜這一舉動感到奇怪,按照正常的邏輯而言,他本應拒絕對方的提議,尤其經過上一次的事情之後,可他卻沒有這麽做,而是反常地讓對方留下來,不過唐倒不擔心對方會對自己做出一些過分的事,以他對森的了解,這個女人不會在半夜的時候像上次那般爬上自己的床,這一點他能夠無比肯定。既然沒有堪稱危險的危險,那麽對方留在這裏也沒有太大問題。

“我想知道,你剛才為什麽要延遲回家?”森難道提出問題。

唐一邊用毛巾擦着頭發一邊吸了幾口咖啡,然後放下星巴克,閉上眼睛,這次是雙手一起拿毛巾擦頭發,飛濺出來的水珠彈到森的身上,森對此毫無感覺。

唐用食指尖撓着鼻梁,似乎在思考該如何回答對方,良久,停下擦頭發的動作,臉轉向對方,緩緩啓口道:“因為這個家存在着令我感到壓抑的空氣,硬邦邦黑乎乎的空氣,一吸進去就感到渾身難受,好像吸了十三斤苦水一樣。”

森花了幾秒鐘時間理解對方話中的含義。

“因為空氣的原因,所以不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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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那心情不好也是因為空氣的原因。”肯定句。

“是的。”唐微笑道,“心情不好也是因為空氣。”

“好奇怪的理由。”森一手撐着臉腮道,“我還沒聽過一個人會因為空氣而不開心。”

“那現在總算見識一回了吧。”唐笑道。

森垂下目光,微笑着搖頭,拍了拍唐的肩膀,拿起茶幾上的白巧克力飲品啜了一口,她對星冰樂一向沒有興趣。

唐起身在電視機面前蹲下,拉開櫃子,拿出瑪麗亞凱莉的《lovesongs》精選集唱片,這是他最喜歡的其中一張精選集唱片,放進DVD,按照順序播放,第一首是MC傳唱度最高之一的歌曲《HERO》。

“吶,聽過這歌嗎?”唐折回沙發。

森點頭,“上中學的時候非常流行。”

“我在YouToBe上看過這首歌的現場版,那是我第一次聽這首歌,年輕時候的MC唱歌簡直厲害到沒話說!”唐贊嘆道。

森告訴唐第一次聽這首歌是在學校的廣播裏聽到的。

唐一邊在大腿打着拍子,一邊輕聲哼着旋律。

森望着唐這副模樣,有點好笑。

唐似乎想到什麽,漂亮的綠眼珠快速地轉動一周,然後向森提出一個建議,“吶,一起唱吧!”

森露出疑惑與茫然的神色,顯然被唐這一番話弄得不知所措。

“這是我目前想到唯一能心情好起來的辦法。”唐道。

森一陣默然,随後點頭同意。

唐露出愉悅的笑容,告訴對方他先唱第一段的□□,然後森接着唱第二段,第二段的□□部分倆人一同合唱。

“And then a heroes alone

with the strength to carry on

And you caste your fears aside

And you know you can survive

。。。。。。”

唐的口語發音非常标準,這一點森不能很好地做到,□□完畢,森輕咳幾聲,開始唱第二段:

“It's along road

When you face the world along

No one reaches out a hand

For you to hold

。。。。。。”

非常明顯森的音準比唐要遜色,但好歹歌詞沒有出現錯漏,完完整整地唱完了第二段。對于森的歌唱,唐感到了些許欣喜,因為這一次他能感覺到對方的聲音已沒有了往日那種呆板冷漠,而是帶上了感情的味道,盡管唱得并不十分準确,但比上一次唱的要好了很多。果然,唱歌沒有感情是不行的。

由于這首歌難度非常高,對于兩個完全沒有學過唱歌的人來說,根本無法駕馭,尤其是□□的部分,即使唐依舊私底下唱過一百三十遍,但他依然會破音、會走音,而且還是非常嚴重,不過唐對此早已司空見慣,完完全全不放在心上,更不怕在他人面前獻醜,更何況對方唱得甚至比他還要差。

一曲下來,倆人已無心再合唱,唐一口氣将草莓星冰樂喝光了将近三分之一,對方則恢複到原來沉默不言的狀态,音樂還在繼續播放,不過已經是下一首歌了。

“心情好點了嗎?”森問。

“好很多了。”唐道,“謝謝你啊。”

“那些黑乎乎硬邦邦的空氣依舊完全消失了吧。”

“應該是吧,不然我恐怕現在還在外面呢。”

唐來到電冰箱面前,拿出放在裏面有一天多時間的盒裝壽司,一共有十塊,每一塊都不同味道,然後放進微波爐,一分鐘後,“叮”的一聲,唐拿出來放在茶幾,順便拿了兩雙筷子。

“心血來潮想吃這個。”唐夾起一塊鳗魚壽司咬了一口,沒有芥末沒有醬油。

森抿了抿嘴唇,也拿起筷子夾了一塊她比較感興趣的甜蝦壽司,咬了一小口,其實她肚子并不餓,但陪對方吃夜宵還是沒有問題的。這種經歷她從來沒有體驗過,以前的她沒有興趣與他人在深夜的時候一起唱歌、一起聊天、一起吃夜宵,她的生活一向都是單人狀态,即使是與別人在一起,都是在白天,不會在晚上。

而今晚她與自己喜歡的人度過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夜晚,前所未有的愉悅與前所未有的美好,森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現在的自己非常高興,非常開心。而且唐也沒有表示出任何不快,相反還向自己不停地互動,如果這些互動能夠消去唐內心的難過,那麽她是非常願意履行這一行動。

唐放下筷子,合裏只剩下四塊壽司,他已經沒有心思再吃下去了。

“我以前并不是一個人住,我是被領養回來的。”

森對此非常了解,她之前調查過唐的資料,領養他的女人名叫司徒楠,于今年年初突然不知所終,不過她并沒有對這個女人開展調查,沒有這個必要。

森沒有出聲,只是點頭。

“領養我的女人名字叫做司徒楠,今年36歲,在年初的時候突然人間蒸發,只給我留下一張紙條,告訴我要照顧好自己,其實我當時就知道她不會再回來了,永遠不會。”唐非常平靜地道出這番話,但森還是捕捉到唐的眼底閃過一抹名叫哀傷的神色。

“她履行了一個母親對待孩子應有的職責,我很感激她,非常感激她,如果沒有她,我恐怕現在還在孤兒院吧。”唐道,“或者被其他人家收養。”

“你不知道她離家出走的理由。”森以陳述句形式道。

“怎麽可能知道。”唐勾起一絲苦笑,“不過我知道她離家出走是有理由的,我能感覺到有一些必須要完成的事情等着她,所以她選擇了離開。”

“需要我幫忙調查她現在的情況嗎?”森雙手捧起紙杯,啜了一口白巧克力。

“呃,請你不要這樣做,萬萬不要這樣做。”唐的語氣染上幾分嚴肅,眼神也變得堅定,“我不想去打擾她,她肯定不希望我找到她,我只是感嘆一下而已,沒有其他意思。”

森微微撅起嘴唇,眼睛盯着唐的臉。

唐不清楚自己為何在森面前提起司徒楠的事情,這件事他已經将其埋在內心一個小小的角落,因為知道司徒楠不會再回來,所以沒有必要再去理會這件事,更何況時間已經過了大半年,但如今在這個時候他卻将它重新揪出來。唐對自己這一行為感到發笑,有點傻瓜的意味。不過唐思來想去,之所以在森面前提起司徒楠,大概出于一種情緒的宣洩,又或者讓對方多了解一下自己,這并不是一件壞事。

“這件事我以後也不會再提了,因為已經沒有提的必要了,就讓它過去吧。”

“沒問題。”森道。

收拾好茶幾上的物品,洗漱完畢的唐發現時間已經到了十二點十五分了,音樂不知在什麽時候已經停止,唐取回唱片,放回原位,困意已經襲來,唐向森道了一聲晚安,便走進卧室爬上床,閉上眼睛,不到五秒鐘便進入了睡眠。

而森這時才走進浴室,洗了一個簡單的淋浴澡,因為在出來去烤肉店的時候已經洗過一次,因此只需簡單地洗一下身子就好。森穿上帶過來的睡意,一件黑色的背心和一條白色的短褲,站在鏡子面前凝視自己的臉龐,鏡面被水汽覆蓋着,但森沒有伸手去擦,就這樣靜靜地與鏡裏面的自己對視,然後拍拍自己的雙臉,照着鏡子做了幾個表情,洗漱完畢之後,關上所有的燈,躺在沙發,不蓋被子。

森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心情因為愉悅所來帶的激動導致自己無法入睡,腦海還塞滿着今晚與唐一起的場景,耳畔還萦繞着與唐倆人合唱時的歌聲。內心的蜜罐的糖漿已經漏了出來,可森還是依然不停地往裏面倒入糖漿。無論如何,今晚所經歷的事情對她而言無疑是意義非凡的一天。

半個小時後,睡意終于來臨,森閉上眼睛。

第二天早晨七點多的時候,手機鈴聲将唐從夢境中扯回現實,也讓森睜開了眼皮,唐睜開惺忪的睡眼,濃重的困意還停留在腦袋,确認聲音的來源是旁邊的床頭櫃上的手機,便伸手拿過來,按下通話鍵。

耳邊傳來嘉美的聲音,待對方說完話之後,睡意頓時全然了無蹤影,唐幾乎是用滾的方式離開床。

嘉美的母親在半個小時前自殺墜樓身亡。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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