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17年1月6日 xx拘留所
一天過去了。
起訴方只派來律師。
我的王牌依舊無法施展。
菊姐說：“這個面膜是這個品牌的主打産品，是大老板的兒子上任後的第一個項目。”
我：“那他好厲害啊。”
菊姐無語：“傻逼。我的意思是，公司上下多少人盯着看好戲，這次被他抓住機會，還不得把咱們往死整啊。”
我這只雞要被殺了給猴子們看了。
菊姐：“現在我叔叔偷廠裏的貨出來賣，屬于管理上的嚴重漏洞。但是這富二代硬給咱們扣上賣假貨的罪名，既保住了公司的名聲，又樹立了自己的威信。殺一儆百，以儆效尤，這手段也太老辣了！”
我：“那我賣的不是假貨？我根本沒有犯罪！”
菊姐：“你個白癡，你犯罪了！”
我：“什麽罪？”
菊姐：“銷贓罪，按涉及金額判的話，最少三年。”
好吧
我賣假貨。
2017年1月7日 xx拘留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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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夢的時候。
我夢到沈城來了。
他笑着對我說：
“怎麽像個小孩子一樣，被人騙了都不知道？”
然後命令警察立刻放人。
還給了我一張名片。
“傻瓜，要拿貨，怎麽不直接找我呢？”
在菊姐和她叔叔震驚的目光中。
我昂首闊步一躍成為全國一級總經銷商。
平步青雲。
走上人生巅峰。
“鈴——”
不做夢了。
叫早電鈴響了。
有人拿電棍敲鐵閘門，“六點，起床，吃早飯！”
我啃着一個饅頭，一塊蘿蔔幹，艱難吞咽。
八點檢查內務，菊姐哭了。
“我在家在寝室一年都不整理一次，這兒一天整理三次！”
九點放風。
這是一天中我最喜歡的時間。
坐在操場沙地上吹吹自然風。
幻想自己在馬爾代夫度假。
我們的通訊設備被沒收了。
每個人每天只有下午一個小時的上網時間。
老式臺式機。
一開機。
s97歡迎您！
十五分鐘過去了鼠标還不能動。
而且一對一的安排一個監督員站着身後。
我還能看啥。
2017年1月8日 xx拘留所
我錯了。
以前孟琪琪老說我小說電視劇看太多。
腦子進水了。
我不信。
現在。
我恨不得倒立自己。
把腦子裏的水都控出來。
一大早我和菊姐就被叫起來。
和其他共同犯案的十幾個人一起。
關在一個鐵籠裏。
隔着鐵栅欄。
我看到起訴方來人了。
一群西裝革履的精英人士黑壓壓充斥着狹小的拘留室。
特別有氣勢。
就像港片裏黑幫大佬帶着小弟來砍人一樣。
我看着他們。
看着正中c位的廠家頭目。
太好了！
是他。
很多人形容沈城是玉面公子。
見到他有種如沐春風之感。
但此刻他更像鐵面羅剎。
他一進來。
所有被捕的女孩就開始失控，尖叫哭喊。
仿佛人間地獄。
我耳膜都被震破了。
“我是孟琪琪的好朋友……”
“孟琪琪是……”
我真的盡力了。
可聲音一次次被周圍壓制。
身邊的人都在鬼哭狼嚎。
我像被關進一只立體聲環繞的雞籠。
“我是被騙的！”
“沈總我根本不知情！”
“求求你不要告我！”
“沈總救命啊！”
叽叽叽叽……
咯咯噠咯咯噠……
我怕被聲波震暈就停下來了。
我冒死擠到最前排。
恨不得把臉伸出鐵栅欄。
然後像喪屍出籠一樣把手伸出去——
沈公子！
你看看我！
還記得當年游泳池畔的西瓜妹妹嗎！
沈城的眼神從我的臉上掠過。
卻沒有一絲起伏和停頓。
他根本不記得我。
一兩年前一個小小聚會上不起眼的路人甲。
連名字都叫錯三次。
沒印象是對的。
虧我還一直惦記着他。
第一次見他穿西裝。
嚴肅，冷漠。
令人有種想跪的沖動。
我很想撲過去抱着他的大腿。
喊：爸爸原諒我一次！
但是不鏽鋼手铐影響了我發揮。
沈城很嫌惡地看着我們這群尖叫雞：“再吵，統統坐牢。”
他的聲音不大。
但所有人立刻就安靜了。
從他進門到離開，只用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
我的腦子只被一個字占據了——
牢。
直到沈城轉身離開。
我的意識在那一刻覺醒。
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吧。
吓到暈倒。
或許鐵石心腸的人會動恻隐之心。
我一輩子的演技都用在此刻了。
可惜倒下去的時候沒算準距離。
一腦袋磕牆角。
真他媽暈了。
2017年1月9日 xx醫院
一個穿制服的女警看了我一眼。
“醒了。”
我：“謝謝阿姨。”
女警：“別客氣大媽，咱倆同歲。”
我：“我頭還有點暈，等我坐起來歇會兒，再跟你回拘留所行嗎？”
女警笑：“當拘留所免費度假村了，住上就舍不得走了？”
我：？？？
女警：“起訴方最終決定對你們這些從犯從輕發落。跟我回去交完罰款，你就可以走了。”
我：“罰款……多少？”
女警：“你情節較輕，四萬。”
我：“你還是抓我回去吧。”
女警：“滾。還有，醫藥費記得還上。算檢查加住院費一起，一千八。”
阿姨我想坐牢。
2017年1月12日 xx大學
罰款我是跟菊姐借的。
有點郁悶。
照理說她坑了我，這兩萬塊錢應該算賠償我的。
結果她還罵我。
“這面膜我就幾百塊錢的銷量，你賣了十八萬，他媽誰坑誰！”
2018年6月30日 研究生畢業典禮同學a問我：“秋招的時候很多人都和公司簽約拿到offer，現在學校課程結束了，你連一份簡歷都不投，打算去哪裏工作呀？”
同學b：“證券公司銀行機構，外企國企公務員，你都看不上的話，肯定是家裏有路子吧？”
不。
我有案底。
但我不想以一個悲劇的形象給美好的大學生涯收尾。
我跟這群單純的姑娘們說：“對，我家裏有礦。”
2018年7月5日 國際機場
這一年多來我一直沒有放棄那個賺錢做買賣的微信號。
我本以為被抓了。
這號就此黃了。
但事實完全相反。
老客戶們反倒因為我如假包換的正品貨源對我更加佩服和崇拜了。
原廠貨都弄得來。
娟兒姐牛逼！
有了前車之鑒。
我這次換了幾條正規的進貨渠道。
我的貨不保證是最便宜的。
但是最真的。
沒有價格優勢。
利潤不比從前盛況。
但是我走量。
所以收入還可以。
借菊姐的錢早還清了。
今天我送她出國。
還塞給她一只名牌包。
菊姐快感動哭了。
“娟兒，跟我一起出國吧？”
我：“謝了，我不會說英文。”
菊姐：“多練練就會了，你剛做微商的時候普通話都說不利索呢！”
我想想，張口就來：“這口紅奪兒（多少）錢？”
菊姐：“鮑（不好）看甭看！”
哈哈哈哈。
2018年7月8日 xx化妝品總部我媽非讓我發一張公司的照片給她。
說是想看看我的工作環境。
我回頭看了看豬窩一樣的床。
實在不敢告訴她。
我現在的工作就是躺在床上掙錢。
我在網上下了很多財務公司辦公室照片。
然後換上襯衫小西服給自己來幾張自拍。
我自學過圖。
但是學藝不精。
發微圈打廣告還行。
但把一個大活人摳下來放格子間。
就怎麽看怎麽像國産二維動畫片。
我給一個供貨商打電話。
交情不錯。
我就把目的直接跟他說了。
雖然是星期天，但對方二話不說答應了。
按照約定的時間我到達了對方指定的地點。
出現在我面前的是一座倉庫。
供貨商老板指着自己的大班桌：“把我的辦公室借你拍，你随便拍。”
我：“我跟我媽說我在財務公司工作。”
老板：“我這裏不像財務公司嗎？”
我：“像放高利貸的。”
老板理直氣壯：“財務公司不就是放高利貸的！”
我：“……”
我竟然無法反駁。
老板非常講義氣。
動員了自己最高的人脈。
替我找了一處絕佳的拍攝景點。
國貿三期寫字樓。
一家化妝品貿易公司。
周末還有兩三個員工在加班。
介紹人領我進去。
找了個出納的座位讓我随意。
等人走了，我架起自拍杆。
一頓擺拍。
喝咖啡，敲鍵盤，看文件。
搞定！
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的時候。
開到收納桌上有張文件——
xx面膜。
咦？
這不是害我被抓的那個牌子麽。
所以這裏是……
介紹人笑眯眯過來問我要不要幫忙。
我問她：“你們老板是姓沈嗎？”
“姓張。上一任姓沈，是大老板的兒子。”
我故意：“我聽說過，傳聞他長得很醜。”
“那你的消息來源不靠譜。”介紹人嬌羞道：“他簡直是神仙顏值！剛來的時候我們公司的女同事都瘋了！主動加班996就是為了多看他一眼！可惜他只是在我們這兒小試牛刀，很快就去總部上任了。”
小試牛刀？
呵呵。
大開殺戒吧。
介紹人指着我身後的辦公室。
“以前他經常在這兒辦公。”
我“哦”了一聲，拿起手機，拍了一張照片。
介紹人：“你幹嘛？”
我：“男神故居遺址打卡。”
“……他人還健在的。”
在我心裏。
已經狗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