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大風起兮

皇帝看着夏粽,心裏很是滿意。

他母後向來仁慈,能夠得到她的歡喜,自然是不差的。

這個時候有人遞上來一瓶手指高的瓶子,裏面應該是/毒。

這時候禮官唱道:“随太後娘娘大行……”這尾音拖的極長極長。

夏粽閉了眼睛,将瓶子打開。

仰頭就喝了下去。

人死後是不是就沒有七情六欲沒有爾虞我詐,也不需要餓肚子受大罵呢?

有沒有來生了?

如果有的話……那不如魂飛魄散了好……活着,可真累。

夏粽閉上眼睛喝了藥,可是過了些許時間,卻睜開了眼睛。

這滿宮裏喝了藥的太監宮女也紛紛的如夏粽一般睜開了眼睛。

按理說,這藥,只要喝下去頃刻之間就會死無聲息。然而,這都分把鐘過去了,半點反應也無。

白瓊站在那裏。

又拿出來一封皇太後的懿旨,“爾等盡心伺候哀家有功,且又忠心可嘉。特許爾等百年之後再行殉葬。茲夏粽深得哀家心意,召為南王繼子,賜南王府。欽此。”

慈安殿外雷霆轟然落下,仿佛落在衆人的心上一般。

皇帝都被雷劈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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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看着夏粽。

完全不敢相信!

夏粽自己也是萬萬想不到的。

太子素來對夏粽很是不爽!結怨極深!可是皇太後一封懿旨,卻讓夏粽轉眼從一個奴才成了自個兒表弟?

“皇室血脈怎麽能容許外人混淆?”太子這話是對皇帝說的,說着這話的時候面容都驚恐起來了一般。

皇帝也皺起眉頭,他心中因為母後的大行而悲痛十足,可面對母後這樣荒唐的旨意,他不得不站出來主持。“白姑姑,宗親血脈向來是由旁支繼任。”

“啓禀皇上,太後娘娘大行之前就覺得南王爺戰死沙場身邊未留下任何子嗣很是不妥。比起那些不知道品性的宗親血脈,太後娘娘寧願相信夏粽。”

“茲事體大,非太後一言可以妄斷。”皇帝乾綱獨斷一言拒絕此事。

白瓊靜默不語。

她只是太後身邊的掌事姑姑!

而皇帝!才是可以決斷事情一切的主人。

然而太後交代過,她只得恭恭敬敬說道:“太後娘娘有言,若聖上不同意此事,就将夏粽召為義子,前往皇陵守五年大孝。”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夏粽,抿着嘴唇,問白瓊:“太後為何要這般看重夏粽?”

“一則,太後但凡生病,夏粽衣不解帶伺候膳食湯藥。”

皇帝道:“這是作為奴才該做的事情!”

白瓊冷然:“夏粽只需做好膳食就可,皇太後吃與不吃,吃得好與不好,都與他無幹系。太後入夜睡或不睡,自然有太醫操心有宮女操心,與他無幹系。但是夏粽卻如民間子孫一樣,恨不能以身相代日夜伺候不敢稍有松懈。”

皇帝被白瓊說的臉上有點無光。

他只知道夏粽伺候太後之後,太後這快兩年的時間裏,太醫常常說道太後身子康健。他也是日常請安陪陪太後用膳,便什麽也不曾管了。

“二則呢?”

“二則,夏粽待人溫潤謙和有仁義之風,品性可嘉。太後覺得夏粽有純孝之心,過繼給南王為嗣,再好不過。便是聖上不同意,太後也覺得可将夏粽召為義子,全這兩年的情分。”

說來說去道來道去,太後看重的就是夏粽的純孝之心。皇帝心中哀哀,想起剛才夏粽那般恭敬欣然願意殉葬的樣子,可是哪裏就能夠憑借這些,從一個奴才秧子越身成為皇親國戚?

“太後可還有什麽懿旨?”

白瓊道:“太後大行之前只挂念聖上,國事雖重,萬般身體為重!且後宮之中後位虛設,妃位空懸。等國喪之後聖上需大選秀女,為皇家開枝散葉。”

皇帝悲泣。然則,他卻很清醒的說道:“太後仁慈,或有人邀寵獻媚,此懿旨不可遵。召此子為義子之事,不容再說。可許夏粽為太後守陵五年,再行安排。朕自然是不會虧待與他!”

衆人聽着皇帝這麽拍板釘釘的定奪這件事,心裏卻想着這夏粽即使在皇太後面前再得青眼,可是在皇帝心裏落的就是個獻媚邀寵的形象。這皇太後大行,落個這樣的下場,都不知道這讨好太後是值當還是不值當了。

白瓊見皇帝這般說,也知道自己言盡于此。她神色一直都很淡然,此刻跪在床前,磕頭三下,咬碎了牙上藏/毒,頃刻間就倒在了床前,呼吸全無了。只是臉上還帶着欣然前往的笑容。

這整個慈安宮裏,除卻白瓊,卻再沒有一個人如白瓊一般欣然去伺候太後去了。

夏粽看着這一幕,內心悲恸。太後到底是個仁慈的!

只不過她這仁慈,到後來卻是讓自己陷入萬劫不複之地。皇帝明眼裏已經是對自己厭惡極了。不過皇帝既然不遵太後懿旨也就罷了,斷然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還去為難他一個奴才!

這傳在外面,實在是不符合他仁義之君的形象。

因着太後大行去的突然,從國子監回來的皇子皇孫,外駐的親王或早或晚趕回來,都不曾見到太後最後一面。

唐皓從國子監回來就一直想與夏粽說上一回話,但是人多紛雜,一直都沒有機會。直到七日之後發喪,葬入皇陵,他随着這皇親貴胄的隊伍返回晉安城內的黃金囚籠,卻是連夏粽最後一面都不得見。

皇陵秉風水大師所言,坐落于此。山清水秀靈氣旺盛,風水上言,乃有龍脈彙聚。

皇陵建在此地,福澤萬年。

福澤萬年不福澤萬年夏粽是不知道的,只不過這裏的的确确風景極好。且這個地方,很是清幽。

夏粽被安排在一座院子裏。

這院子後邊是山,前邊是竹子。

這裏主事的公公給夏粽安排了兩個宮女伺候,一位喚作織錦,一位喚作琉霞。

兩位女子都是長相清秀的佳人,織錦身量略高,琉霞性子稍顯靈動。

見了夏粽,都行了禮,稱呼一聲:“少爺。”

夏粽聽到這個稱呼覺得好笑,他素來在宮裏頭被人喊夏一品,夏爺爺,再不然就喊他夏粽,少爺?這算什麽稱呼?他上頭可沒什麽老爺夫人!

不過他并不顯示在臉上。

“你們各自尋了活計,我這裏不需人貼身伺候。”

織錦和琉霞相視一眼,都行了禮出去了。

夏粽等到兩個人出門拉好了門之後,才在書桌前坐了下來。擺開了佛經,一絲不茍的開始抄了起來。

五年……

到時候物是人非!

獨獨可惜的是,他沒有能送左睿青最後一程!到時候怕是麻煩大了!

夏粽琢磨着靜下心來,将一卷《金剛經》細細抄了下來,字跡越發的圓潤厚重。

事到如今也只能夠聽天由命了。

說到守陵,那就真的是守陵,尋日裏他抄寫佛經,然後焚化給太後。每日去太後的陵寝處灑掃。日複一日,皆是如此。

不得食葷腥,不得着彩衣。

不得沾酒,不得歡娛。

……

夏粽這日子過的和僧人竟然是一般無二。而且他與世隔絕了一般,除了同織錦琉霞二人說說話來,與外界沒有任何聯系。消息也傳不到這裏來。

夏粽心想着,若是這樣在這裏呆下去,想必即便是到了五年,宮裏沒有傳旨讓他回去,那他一輩子也就老死在這裏了。不過話說回來……即便這樣清清淡淡的老死在這裏,也不算差啊。

有了這般想法的夏粽,每日裏抄抄佛經灑掃陵寝,同紅包群裏的廚子交流廚藝。他不能做葷菜,素菜卻是可以的,偶爾自己得了新的方子或者從群裏得了方子都無巨細的記載下來。若然他真的老死在此,也算有東西可以流傳下去給有緣人了。

他這邊與世隔絕的過着自己的生活,晉安城皇宮那裏,卻起了天大的亂子。

朝會上,皇帝怒目肅容,底下的朝臣一個個都屏氣凝神。

“左淮安!”

左丞相越衆而出,“臣在。”

“大周舉兵來犯,此事作何論處?”

左淮安心中冷然,自從他最看好的長子左睿青死于非命,他對皇帝就離了心了。他不信自己的兒子會對那樣一個女子心生愛慕。那女子如何配得上他從小養大才高八鬥的兒子?此刻皇帝問向他,他恭敬說道:“大周素來同成元交好,此次事發突然,大周率兵來犯,我朝需立即援兵邊土!其次,修書詢問朝陽公主!再則,調遣暗線查清大周用意!”

皇帝氣結,說了等同沒說!

就算左淮安不說這法子,也必須要這麽做的。皇帝惱火的很!

朝陽是他妹妹!

是大周的太後!

把持着大周的朝政!

現如今大周竟然舉兵來犯成元,內裏陰謀簡直讓人不敢細想下去。

若是朝陽……若是朝陽不甘心只把持大周朝政,還想坐擁天下了?如此野心勃勃,簡直讓人心悸!

尤其是朝陽,這位公主!大周現如今的太後對成元了若指掌!安能讓成元皇帝不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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