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不知死活
以不變應萬變，現下宮裏的局勢一片風雲攪動，要麽隔得遠遠的免得被波及，要麽就處在風眼裏，不然會被攪得粉碎。夏粽心裏生了去意，對宮廷裏的爾虞我詐牛鬼蛇神都敬而遠之。
他身邊跟着一溜串的太監，他現在每日裏都往玉貴人那裏送膳食。玉貴人的身體比較康健，這一胎也很是安穩，不僅沒有什麽太大的孕吐反應，還能吃能睡，要不是十分有節制，加上夏粽于她合理安排膳食，定然胖得格外圓潤了。
這後宮從來不見平靜，自從南妃死了，惠妃也死了……這後宮新人笑舊人哭輪番上演，皇後在思量一番之後，請了旨意，要大選。
皇帝不是不思顏色的人，自然希望自己的後宮花團錦簇。
夏粽到玉貴妃的宮殿，行了禮，似尋常一般将飯菜都放在桌子上，給玉貴妃介紹了一番菜名。玉貴妃看着這些菜色，動了筷子，這些盤子裏的碟子裏的碗裏的盆裏的，分量其實都少的可憐。“你以後要是走了，本宮可真要食不下咽了。”
“娘娘說笑了，奴才不過照本宣科做的一手菜，奴才現下裏就在禦膳房裏教了一群弟子，日後再将菜譜也留下，定然有人能青出于藍。”
玉貴妃笑了笑，吃一勺豆腐羹，眯了眯桃花眼。“這豆腐好生滑嫩，是怎麽做的？”
這碗裏的豆腐嫩白如雪，未有一絲半毫的豆腥味，糖水奶白，澆的是槐花蜜。
“取得羊乳做的豆腐，此外還有雞蛋豆腐黑豆腐魔芋豆腐……材料不一做法不一。娘娘用的好，回頭奴才再做了來。”
“巧思巧藝。”玉貴妃誇了一句，慢慢吃起來，直到落了筷子之後，玉貴妃站起來，手輕輕摸着肚子道：“今日難得天氣不冷，你陪本宮一同去禦花園走走。”
夏粽低頭道：“是。”
禦花園今天難得不冷……所以，玉貴妃是要去看大選啊。
本來皇後前腳下了帖子給她讓她去，可是私底下又握了玉貴妃的手，道：“妹妹身懷龍子多有不便，那些個年輕女子一個個花枝招展的，香氣撲鼻，要是誰家女子脂粉裏有麝香之類的，到底對妹妹不好。妹妹還是在宮裏頭好生歇着。”
皇後雖然憑着品階叫玉貴妃一聲妹妹，然而年紀可比玉貴妃小的多。
玉貴妃已經快三十歲的年紀，嬌豔如花又如何？到底比不上皇後二十來歲的年紀！
那些個選秀的女子紛紛然才十五六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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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番話下來明裏關心着玉貴妃，實際譏諷得玉貴妃險些把持不住自己的笑臉！皇後就差明晃晃的對她說，你都幾十歲的老女人了，就別去看那些豆蔻年華的姑娘家了，免得動了胎氣！
玉貴妃本來這般被人落了面子定然是不想去的，但是吃過夏粽的飯菜之後，心裏已然被美食治愈了一番，心裏想到，不被人妒是庸才，哪能真的因為皇後幾句話就不去了，叫皇帝被那些個女子迷了眼睛，自己卻連對方是個什麽樣子都不知道，那才是大大的不劃算！
随即叫了夏粽一同前去。
宮裏是有忌諱的。比如後宮裏後妃但凡是見外男都必須走明面上的手續，不然這阖宮上下除了女子就只有皇帝一個人是有根的男人。而宴會上男女也是分了席位。
像夏粽這種就十分少見了。
一則，他當初進入宮廷的時候只在太後那裏行走，太後七八十歲的高齡，無人敢置喙一句。
二則，他廚藝非凡，得召見的次數比尋常廚子多得多，其他的廚子基本上很少能夠進入後宮。
三則，廚子送菜上後宮，沒有任何特殊情況存在，必須在衆目睽睽之下。從頭至尾都有太監宮女在一邊看着，決然不會發生什麽淫/亂宮闱的事情來。
所以，當玉貴妃提出讓夏粽陪她一同逛逛禦花園的事情并沒有任何人跳出來反對。
夏粽站在玉貴妃身後差不多隔了三個人的距離，他站在幾個小太監前面，像是個太監頭子。玉貴妃與他說的話就這禦花園裏的花随意說着。心思顯然不在此處。直到到了大選的碧雲殿。
劉安全見玉貴妃來了往裏頭通報了一聲，皇帝看着玉貴妃帶着一衆人過來，越過重重女眷。
原本覺得這滿宮室裏都是佳人，可是絕色登場，高低立見。
“愛妃來了，快快坐朕身旁。”
“謝皇上。”玉貴妃挑釁的看了一眼皇後。
皇後不動聲色的捏緊了帕子面上和顏悅色：“妹妹不是說安心養胎嗎？怎麽又過來了？這般操勞可是不好。”
玉貴妃輕輕一笑，風情萬種般說道：“皇後娘娘下了帖子，，臣妾怎可不來？”
皇帝仿佛沒有聽到二人機鋒，拉了玉貴妃坐下來。
禮儀官又開始唱名了。
“吏部三品侍郎白念安之女白薔，年十六。”
……
一番輪選下來，十多個之間才有一個被留下來，可謂挑剔異常。夏粽在一邊眼觀鼻鼻觀心，仿佛當自己不存在一樣。
“左丞相之女左雲裳，年十六。”
聽到這個名字，夏粽微微擡起了頭，看了一眼。
左睿青是京城四公子之一，可見容貌一般，左雲裳容貌極佳，周身氣質清冷如月。分外不俗。
皇帝單看了一眼就有點轉不過眼神去，立時被留了牌子。
然而接下來，夏粽遇到了一個熟人。
“寧國舅之女寧紫嫣，年二十。”
刷的一下，後宮諸位盡皆看向了寧紫嫣。
寧紫嫣今日一身水紅色長裙，層層疊疊的裙擺搖曳于地，衣襟上是梨花飛雪，裙擺上珍珠細碎如小米。她娉婷而來，整個宮室裏的佳色都因她失色三分。
皇帝幾乎是強忍住沒有失态，可是還是靜靜的倒吸了一口冷氣，世間竟然有如此佳容絕世之女子。歲月幾乎在她臉上刻不上一絲半毫的痕跡。
“留牌子！”
皇帝親自說道。
夏粽的心随着這麽一句話陡然一沉，随即他閉了閉眼睛，呵！早就知道的不是嗎？心疼個什麽勁兒？矯情什麽勁兒？
不久之後宮裏添了十幾位佳麗，很是熱鬧了一番。而七皇子唐皓被賜了寧紫嫣為正妃，很是讓晉安城的男人們羨慕了一把。
夏粽聽到這個他已然猜到的消息，手裏的面皮子擀得不快不慢，捏起餃子皮包了三鮮餡，碼好在蒸籠裏。
逐西問他：“今兒個有什麽大喜事不成？包這麽多餃子？”
夏粽聽了笑了笑：“看着新到的冬筍覺得放着老了太可惜，剁成餡料包餃子，今晚圍個爐子，合着大家一塊兒吃。”
“那感情好，大家有口福。”逐西上下瞟瞟夏粽，覺得他今天有點……莫名其妙的有點……不對勁兒？難道是自己眼睛不大好了？
王才走過來看到夏粽包餃子，嘴角一樂：“夏大師傅，剛進來一批海貨，您去看看去不？”
夏粽：“有些什麽？”
“八爪魚、海膽、各種海魚。”
“八爪魚活得麽？”
“可精神了！”
夏粽擦了手，“我去看看。”
王才給帶路，逐西也跟着去，後邊還有些廚子也跟着去湊熱鬧，看看有沒有自己想要的食材。
海貨都在冰簍子裏。夏粽蹲下身去翻檢，撿了金槍魚、海膽、八爪魚。
回去後沒着急處理，反而往一個鍋子裏放水，灑了把桂花，等到水沸騰之後，把洗好的米放在蒸籠裏，蓋好。
王才和逐西看着夏粽處理八爪魚，直接把八爪魚往砧板上一摁，那刀一刀下去就分開了肚子，一刮就把內髒刮幹淨了，再接着就處理八爪魚上的黑皮子，也不過一兩刀就刮下來，處理幹淨的八爪魚像是塊細嫩的豬肉皮子。
金槍魚片成一片一片的放好。跟累餃子皮一樣。
海膽處理的就比較慢了。
等到把這些處理完了，米飯也蒸熟了，開蓋子就是一片淡淡的桂花香。
夏粽把飯放在一邊打松散了，放涼。然後熬制醬汁兒。醬汁放在鍋裏熬着，開始做壽司。
擺放在一個大長盤上邊兒，趁着醬汁還在熬還雕了擺盤。王才和逐西在一邊看得目不暇接，周圍沒事的廚子也都盯着夏粽。
唐皓到莉香院之前腦子裏是千頭萬緒，他甚至都不知道怎麽跟夏粽解釋解釋。他希望夏粽能夠明白他！
懂他！
理解他！
可是到底是他對不起夏粽，還沒有真真正正和夏粽在一起恩愛過、交合過，眼下他卻要和寧紫嫣成婚了。
況且他曾說是逢場作戲，如今假戲成真。
有些自打臉面的不堪在裏面，自尊心有些作祟。又一想，不知道夏粽此刻該如何傷情難過了！
加快了腳步走到莉香院。
去看到院子裏一大片廚子，雖然沒有飲酒作樂，但是一個個吃得滿面紅光。
一個個交流着廚藝和心得，一派和樂融融。坐在中間的夏粽也是和顏悅色，絲毫不藏私的對上來詢問秘訣的廚子們一一相告，還特地指出這些廚子們做的菜還有什麽缺陷。
夏粽根本就沒有看到他！
還是元福突然喊了一聲：“七王爺來了。”
一時間莉香院裏安靜了。
衆人齊齊跪地道：“叩見七王爺。”
唐皓走過去扶起夏粽，喊了起，他看着夏粽，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此刻很是酸楚委屈，因着夏粽對他的毫不在乎！
“許久不見我來看看你，看來你現下挺好的。”
夏粽聽他這話裏的酸味，心裏譏诮了一聲：難不成要為你尋死覓活痛哭流涕？
死過一回的人，可沒有怪癖把別人的命看得比自己重！更沒有因着一份感情就要死不活的心！
夏粽半點不露餡的笑道：“回來這許久也沒同他們敘敘舊，趁着今兒天氣還算好，大家一起聚聚，您這麽晚了還來宮裏，府裏的事情可安排妥當了？”
他問的事情自然是婚事！
唐皓心中憋屈，自然就言不由宗道：“府裏頭的事情小安子安排的很好！”
他想看夏粽沮喪不開心難過的臉，可是夏粽笑的左右兩只酒窩就盈盈喜悅：“恭喜七王爺了。”
唐皓聽得這句話見他沒有半點傷情，再也待不下去。
只拉着他走出莉香院，尋個沒人的地方，低頭吻住夏粽的嘴唇，夏粽也沒反抗，由着他親了又親，唐皓松開他時，頗為委屈：“你便沒有半點不開心嗎？難不成你心裏沒有我？”
夏粽看着他，“自然是傷心的。可是也傷心不過來。日後你若是站得更高了，身邊總要有各種各樣的人圍着你轉的。我不多奢求什麽，只要你心裏有我，我便知足了。”
唐皓聽罷，大為感動，摟着夏粽深深的吸了他身上的味道：“糯米，你總是這樣深明大義，我還以為你不在意我了。”
“……我不在意你……又在意誰呢？”
夏粽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裏清冷着，仿佛天上的殘月。
第二日去給玉貴妃送餐的時候，見到了幾個新晉的娘娘，左雲裳赫然在其中，她正在給玉貴妃撫琴。琴音如溪水泠泠悅耳。
“諸位妹妹還未用膳，不如今日同本宮一同用了罷！”
這些人紛紛應是。
夏粽站在一根柱子旁邊，這些人吃過菜之後，只有左雲裳看了一眼夏粽。
不久，左雲裳笑着對玉貴妃娘娘說道：“娘娘真是好福氣，也只有娘娘這般受皇上寵愛的妃子才能由夏大廚師每日裏為娘娘做膳食，這後宮上下，可只有娘娘獨一份的恩寵了。”皇後都沒有！果然是盛寵！
玉貴妃餘光看了一眼夏粽：左家的又來一個不要命的。
“是皇上心疼本宮懷胎辛苦罷了。”
左雲裳自讨沒趣了一番，大家避過這個話題不談。
等宴散了，夏粽提着食盒往外頭走不久，園子裏，左雲裳攔在了路中間：“夏大師傅別來無恙啊……”
夏粽跪地行禮：“奴才見過左美人。”
這時候這地方也沒別的人，只有她身邊帶着的太監宮女，冷笑道：“雖說進宮以來統共見了兩次夏師傅，可是夏師傅的樣貌可是時時刻刻記在左家人的心裏了！”
夏粽不慌不忙：“左美人言重了。”
夏粽與她不說明白話，可是左雲裳卻逼人得緊，她直言道：“這宮裏有你無我有我無你，你欠我哥哥的那條命，也該要還了！”
夏粽低頭不語。
左雲裳冷笑着厭惡的看着夏粽，随即轉身帶人走了。
等她侍寝之後，位分升高，弄死一個奴才簡直易如反掌！
夏粽從始至終都沒有更改過顏色，看着左雲裳離開之後，他往禦膳房走去。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他向來知道的！
當初就應該……再狠一點。
現如今什麽螞蚱都敢往他頭上撞了，不知死活！
作者有話要說： 夏粽是個狠人！老花一點也不想寫小可憐，說真的，越可憐越容易被欺負……這就是世道，強者越強弱者越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