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這瘋丫頭,也不知哪兒這麽好的運氣, 那天你可沒見着老七回來那模樣, 這也就是沒外人才敢說,我當時那心裏啊還真是酸溜溜的。”
孩子一朝卸貨, 後續售後服務便一樁接一樁的來,一點喘息的時間都沒給孩子他額娘。玉玳聽他塔喇氏這麽說, 也只是嫌棄的撇撇嘴,好有什麽用, 好不一樣受不了那混世魔王哭鬧, 一大早就溜了。
前些天洗三, 只叫上了幾個最親近的人家,倒也還好。但自從前兒個大軍回京, 昨兒早上康熙的賞賜就到了府上起,這各家各府上送門的禮兒就再沒斷過。不誇張的說, 光送的什麽小衣服小鞋子小帽子這類東西, 再來三個大阿哥那也穿不過來。
玉玳的反應逗得他塔喇氏直樂, 今兒天氣好, 玉玳專門把他塔喇氏和烏拉那拉氏都請了來。一是擺個席面好生謝自己生孩子過那晚她們能過來,二是找個由頭讓自己也放放風喘口氣。
坐月子這玩意兒本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事兒, 要是現在外邊天寒地凍的,說不定玉玳自己就不想出門。但如今正好到了夏天,外邊熱熱鬧鬧的,花開了樹綠了,連貓兒狗兒都天天在外邊撒歡。就只有自己要在屋裏待着, 這不是要人命嗎。
之前小胖子洗三過後,玉玳就死犟着讓人打了水來擦了個澡。之後隔了三天感覺自己活動自如了,又哄着胤祐點頭,找了個太陽特別好的午後洗了個頭。至此,玉玳才争取到只要不出東院不見風,就能自由活動的權利。
“嫂子,您眼紅這個做什麽,我可都聽說了,五哥這次回來帶了好多皮子啊珠石的,您這五福晉可算賺了個盆滿缽滿吧。”五爺是康熙做主放到太後宮裏養大的,這基本就代表了這個兒子便是給蒙古各部的一個交代。
這回随康熙出征,蒙古各部總是對這個被博爾濟吉特氏養大的孩子另眼相待一些。回來的時候更是送了不少東西,有要轉交給太後的,也有給五爺的。玉玳聽胤祐說了,光夜明珠都裝了半簍子,想一想都有點眼紅。
一說起這個他塔喇氏就直搖頭,東西回來之後大半都送到宮裏去,胤祺先去的慈安宮,太後倒是沒留多少,只把胤祺留在宮裏一整天,祖孫倆說了什麽誰也不知道。就知道再等胤祺從慈安宮出來,太後又賞了更多東西。
從慈安宮出來五貝勒又去了宜妃那兒,東西都是好東西,可一聽說是剛去了慈安宮才過來的,宜妃臉上的笑就有些繃不住了,連幾箱子奇珍異寶都叫人沒了興致多瞧。
但這一路兒子在外的辛苦當額娘的哪有不心疼的,尤其胤祺這回還在戰場上被流箭傷了臉,雖說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在宜妃看來那就是天大的事兒,再是心裏不舒服也不能發到兒子身上。
兒子是心肝肉說不得,宜妃又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這算來算去,裏外不是人的最後不還是落到他塔喇氏頭上。“你們是不知道啊,這幾天天天的找我的岔子,要不是那挨千刀的心情不怎麽好,我才忍不得。”
臉上留疤就等于絕了繼位的可能,哪怕如今太子的位置穩穩當當,哪怕從胤祺被抱到太後那兒起就注定了他不能登上皇位,但真到了這一刻,哪有不難過的。
家裏男人同在一條船上,女人們說話自然也比在別處要自在些。今兒家裏爺們出門比平常還要早,宮裏傳了消息出來,之前康熙回來把該論功行賞的都賞過了,據說今兒輪到秋後算賬了。
提起這事玉玳就一肚子火,自己不是個歷史很好的人,對于康熙朝的的大事也就在平均認知水平線上來回來去。尤其這位大清朝最後一個太子,除了知道康熙曾兩立兩廢,其餘的也都記得不那麽清楚。
等到真的活在這歷史裏邊了,玉玳的感觸自然更生動些。之前還在阿哥所的時候,玉玳見太子沒幾次,太子妃也打交道不多。但不管是鮮少幾次的印象還是朝中內外的口碑風評,其實太子應該是一個非常有才華,又很聰明的人。要不然康熙也不會多次讓他監國,這樣的重擔若真是個草包又怎麽可能承擔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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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一次的事兒,各方線索拼湊起來,再加上玉玳無意間查到的消息,連成的事實卻是叫人瞠目結舌的荒唐。
太子和直郡王的争鬥由來已久,既是有争鬥那就勢必要一直投入人力物力和財力。如今儲君位置穩固,投靠太子的自然很多,既是投靠了你,那甭管你是太子還是孫子,都得想辦法把人喂飽了才行。要不然哪有力氣給主子賣命呢。
各家各府的銀子來路都是有數的,哪怕年節裏有些孝敬那又能有多少。加上太子一直在宮裏住着,其實在積累鬥争資本方面,反而不如這些宮外們的兄弟方便。如此一來下邊得不到滿足的門客屬人該怎麽辦,不就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随着他們貪了嗎。
尤其又有淩普這個膽大包天的,這回連同太子身邊幾個得寵的太監,趁着四爺管不到戶部,愣是來了一出欺上瞞下偷梁換柱。
該送到前線的糧草還沒出四九城就進了淩普自己的糧油鋪子,這麽數量的糧草淩普想起來容易吃起來難,這批新糧要換成陳糧再運出來,原先說好的頂多三兩天,卻一拖再拖遲了快半個月。
本來淩普在太子那兒拍了胸脯,反正就兩三天而已,路上碰上個大雨不也要停這麽久嗎,準保出不了岔子。只要換了糧和棉花,再轉手運到南邊去,一來一回裏外裏可能就翻三番的價錢都不止。
可三天三天又三天,直到太子都坐不住了,總算收齊的陳糧和老棉花才從京城出發。這一手做的其實不周全也不漂亮,有心人只要一查就能查到,但誰讓淩普的主子是太子呢。哪怕這回四爺和胤祐咬着牙要問康熙讨個說法,玉玳也依舊不抱什麽樂觀希望。
原本他塔喇氏和烏拉那拉氏是想着在玉玳這兒吃過中午飯,再歇一歇,等到胤祐回來了也就能走了。但三人把該說的都說了該聊的都聊了,人還是沒回來,自家府裏也沒見有人來尋,才覺着可能有點不太對勁,趕緊告辭回家。
送走了她們兩個,玉玳抱着剛吃過奶的小胖子也有些心神不寧,直到都傍晚時分了,院子外邊才傳來一陣喧鬧聲。玉玳把孩子往奶娘手裏一塞就跑出去了,院門口的胤祐一臉頹唐的樣子肩膀都垮了的樣子,是玉玳從來沒見過的。
尤其是這回跟着康熙出征噶爾丹,其實是把胤祐好生磨煉了一番,若說之前那個爺們是靠着出身和爵位撐起來的底氣,那麽如今那些就都不重要了。玉玳隐約感覺得到,兩人之間他開始占上風了。
“怎麽回事,是不是在外邊有什麽不順啊。”進屋之後玉玳就把所有奴才都趕下去了。胤祐脫了朝服也不管一聲的汗臭就抱着玉玳的腰肢,把頭埋在她腹部不肯起來。
玉玳剛生完孩子沒多久,肚子上的肉都還沒消下去,這會兒被他抱着靠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但他這幅模樣玉玳也沒法把人推開,就只好端坐着輕輕拍撫着他的後背。
“我和四哥五哥要的結果,皇上給了。”玉玳不催胤祐就好長時間沒說話,直到玉玳手都拍累了,胤祐才來了這麽一句。
“怎麽說的,什麽結果啊。”其實問都不用問,肯定是被打擊到了,在康熙眼裏雖說都是兒子,但太子跟其他人怎麽可能一樣。
太子就是康熙手把手帶大教導大的孩子,就是他很大部分情感的投射,要不然已經廢了的太子,怎麽可能又再複立。現在不過沒造成太大損失的事兒,康熙怎麽可能真的追究太子的錯。太子是儲君,怎麽可能會錯。
“淩普推了幾個替罪羊出來判了斬立決,淩普罰了三年俸祿,太子?太子識人不明,罰在毓慶宮思過。”說到最後一句,胤祐突然擡起頭笑了。
“之後皇阿瑪說我和四哥五哥對兄長不敬,讓我們去毓慶宮給太子賠罪。”幾人到了毓慶宮之後太子倒是客客氣氣就把三人給請進去了,上了茶上了點心,坐了許久問的都是一路上幾人過得如何,吃穿有沒有人伺候,戰時沒遇着什麽險事吧等等關切之語。
若是不明就裏的人,恐怕還會被那副兄弟之間其樂融融的場景感動。但在胤祐三人看來,卻都只覺得惡心。好不容易熬到要走的時候,太子又不知是何意,叫出來兩個面目清秀的小太監,說是淩普瞞着自己的事也是意外,都是這兩人傳話傳錯了,現在叫出來給三個弟弟賠給不是。
“爺是什麽?他當爺是什麽,就那兩個不是人的玩意兒,憑什麽來給爺賠不是?我去征讨噶爾丹不怕吃苦,也不怕死,但是我就是不甘心!現在就敢如此行事,有朝一日咱們這些做弟弟的,還有活路嗎?”
玉玳查出來的事暫時還沒法說,也沒證據說。但胤祐和四爺都是知道了的,眼看着那兩小太監敷衍的作揖叩頭,兩人實在是片刻都忍不住,直接拂袖轉身便出了毓慶宮。
胤祐突然發洩般怒吼起來,屋外守着的奴才個個低着頭裝作什麽都沒聽見,玉玳也不勸他,只等他把想說的都說完了,才起身拉着他的手,“不甘心就不忍了,山高水長你急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