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蘇城長街此刻漆黑靜谧, 風掠過時分外蕭條, 孫耀光抓着南榮祈的手腕,小聲的問,“将軍……你有沒有聽到什麽奇怪的動靜?”
“風聲罷了。”
那嗚嗚的哀嚎,真是風聲?
孫耀光曾聽說過, 百年前寧國國師有通靈之術,可觀天象,覽蒼生, 操縱亡靈冤魂迷人心智置其死地, 也有上古時期的法器能使人魂魄不滅永固屍身, 那時四國君主為這傳說中的法器大開殺戒,死傷無數,寧國國師卻帶着法器憑空消失,在無蹤跡。
難不成傳聞是真的?是那國師見寧國有危前來相助,還是寧國擾亂軍心的計謀。
今日無論如何也要把這件事弄個水落石出!
“我們去那邊看看。”
他忽然壯了膽子,讓南榮祈有些哭笑不得。
一個是好奇害死貓的好奇, 一個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身正,兩人大大方方的向哀嚎的來源走去。
孫耀光猛地停下腳步, 在女子的哀嚎中依稀聽到兵曳厮殺聲, 宛如置身烽火連天的戰場, 令人心驚肉跳,他轉頭看向南榮祈,只見他緊閉雙眸眉頭緊蹙,額頭暴起青筋。
正當孫耀光想開口喚他時, 一道白影從他面前閃過,定睛一看,竟然是他屍骨已寒的母親,母親雙眼含淚,輕聲喚他,“兒啊……”
年幼時,母親也是如此将他摟在懷中,聲聲喚兒。
孫耀光笑了,微紅的眼眶透着幾分邪性,他一把抽出将軍的佩劍,向“母親”一劍劈去,溫熱的血濺在他的臉上。
那白影倒下,血漫一地,随即化為灰煙随風飄散。
“将軍~”
南榮祈如夢方醒,他緊張的看向孫耀光,難得失态,“你沒事吧!”
将軍所眷戀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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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房間時,郁雨卉已經睡下了,舒遠琛正在幫他整理衣服,“你怎麽沒睡?”
“還不困,你的衣服洗沒洗過啊?這上面還有油點。”
南榮祈尴尬的摸了摸已經長了許多的碎發,“我有洗……”
就是洗不幹淨而已。
“放水裏泡泡撈出來就是洗了?”舒遠琛打了個哈欠,“下次粘上油先塗一點洗潔精之類的東西,洗的時候就容易多了。”
南榮祈在沙發上躺下,長舒了一口氣,“嗯。”
等舒遠琛把衣服疊好也不過三分鐘的時間,再回頭的時候,他已經沉沉的睡去。
舒遠琛低頭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按照南榮祈的生物鐘,他現在已經有二十個小時沒睡了,難怪會這麽困,
走到沙發旁蹲下,舒遠琛靜靜地看着南榮祈俊朗的睡顏。
對于南榮祈,他也說不清自己究竟是什麽樣的感情,曾經,他只是歷史書當中的一個名字,所有的認知都來自野史當中的一段事跡,可當這個歷史人物走進他的生活,變成如今亦親亦友的存在,舒遠琛有些迷茫了。
但他清楚,即便他喜歡南榮祈,喜歡的也是他的傳奇,他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存在,他曾經只能依附着平凡的自己。
舒遠琛心裏明白,他的喜歡不純粹,這樣的人他留不下,也守不住。
給南榮祈蓋好被子,舒遠琛轉身進了房間。
兩室一廳,南榮祈把卧室留給了他。
……
自那晚和顧奈在一起吃過馄饨後,南榮祈和他的關系似乎是從粉絲與偶像的關系轉化成了朋友,總之是要他和顧奈同時有時間便在一起吃個晚飯,當然,也僅限于在神婆劇組,至于顧奈酒店的房間,南榮祈沒有再去過了。
不過這對南榮祈來說已經非常滿足,他相信時間長了,變化會越來越多的。
今天【遲暮】劇組要進一個來客串的男演員,是和顧奈比肩的人氣小生趙易成,趙易成是雖然年紀不大,但是也能稱得上是演藝圈的前輩,年少出道的他磨砺出一身好演技,這兩年又因為一部古裝偶像劇人氣大爆,可謂說是春風得意。
脾氣和身價自然也跟着漲,即便趙觀和趙易成有點遠親,也是花了大價錢才能請他來客串,是實在沒有辦法,【遲暮】的演員要麽是新人,要麽是黃金配角,不安排一個流量小生撐着點,想讓票房發酵都很難。
第一天進組,趙易成來晚了半個多小時,他耍大牌在圈子裏是人盡皆知的,雖然圈外都認為他是個暖男……
“易成,路上挺堵吧,趕緊去上妝,今天就兩場戲,趁着天亮拍完咱們就收工。”有求于人就不得不伏低做小,趙觀壓着一口氣,好言好語的和趙易成說道。
趙易成飾演的是葉讓淮的對手蕭朗清,兩人是對手的同時也惺惺相惜,江湖上盛傳着一句話,讓淮如日,朗清如月,可見二人地位和交情,在電影蕭朗清是第一個發覺陸笙身份的人,他提醒葉讓淮要提防陸笙,葉讓淮自然是不信,蕭朗清急了,兩人為此大打出手,這是第一場戲。
陸笙的謊言即将被戳破,為了隐瞞葉讓淮讓她和她的小哥哥關系維持現狀,便暗殺了蕭朗清,不料蕭朗清在死前留下了只有葉讓淮能看懂的線索,那只是一個小小的弧度,看上去像是無意中剮蹭,即便心細如陸笙也沒有發覺到。
葉讓淮說,他看似什麽不在乎,其實比誰都要在乎,他的人生是一個完整的圓,友人,親人,愛人,缺少了任何一個,這圓就少了。
與蕭朗清争吵時,蕭朗清在地上畫了一個缺口的圓,意味着與葉讓淮決裂。
現在,完整的圓只剩下一條弧度。
摯友的死是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了葉讓淮的臉上,他猛然清醒過來,他恨自己,也恨陸笙,至此,陸笙為他編織的美夢破碎了,如日東升,翩翩葉生也一去不複返,蕭朗清死去的那一刻葉讓淮已是遲暮之年。
說是客串,蕭朗清這個角色也是至關重要的,否則有那麽多老實肯幹的人氣小鮮肉趙觀也不會選擇好耍大牌的趙易成,可趙觀沒想到,第一場戲就有了這麽多破事。
趙易成演技是好,可是身體素質屬實太差,還不如阮蕊一個女孩子,剛吊上威亞沒一會就說身體不舒服要放下來,好不容易打鬥的戲快拍完了,落下的時候膝蓋蹭了一下,一幫人趕緊圍上去上藥包紮,趙易成也抱怨安全措施不到位。
南榮祈看他一個大男人矯情成這樣,嫌棄的同時覺得丢人,便躲到一邊玩起了俄羅斯方塊,沒一會阮蕊湊了過來,“祈哥,采訪一下,您現在是什麽感受。”
南榮祈專注的将方塊擺放好,按了暫停,然後才對上阮蕊的視線,“采訪什麽?”
“就是,某人拍戲時受了重傷這件事。”
“我現在就去告訴他,你諷刺他。”南榮祈說着要起身,別阮蕊一把拉住,“別啊,你不要這麽對我!”
南榮祈一副長輩的架勢低聲訓斥她,“一個女孩子,不要在背後說別人閑話,舌頭會變長。”
阮蕊捂着嘴巴笑的喘不過氣,“祈哥,你這個是中國版本的匹諾曹嗎?”
“什麽是匹諾曹?”
“啧啧,你沒童年啊,匹諾是意大利的一只小木偶,他一說謊話鼻子就會變長,和長舌婦有異曲同工之妙,嗯,有時候很有優勢。”
見南榮祈一臉的茫然,阮蕊徹底笑趴下了,“哈哈哈哈!”
旁邊的副導演也在笑,“小蕊,你別和他說葷段子,他聽不懂。”
南榮祈真的一點都沒明白,他們到底在笑什麽。
要不問問顧奈好了,說不定他也會很開心。
南榮祈:阮蕊說,長舌婦和匹諾曹有異曲同工之妙,然後他們就開始笑,你知道他們在笑什麽嗎?
收到消息的顧奈也開始笑,葷段子本身并不好笑,可一想到南榮祈身邊的人在說葷段子他什麽都聽不懂那種懵懵的表情就好好笑。
GN:不知道,沒什麽好笑的。
南榮祈點點頭,果然他們才是正常人的思維模式。
“葉讓淮!準備一下!”
“嗯。”
趙易成終于包紮好了他的腿,以輕傷不下火線的名義再次回到了戰場。
南榮祈和他對立而站,實在是……
入不了戲。
清風朗月公子朗清,是一個膝蓋破點皮都要包紮半個小時,打一針破傷風的……嗯……男人。
深吸了口氣,南榮祈開始說自己的臺詞。
“朗清,你該信我。”
“我信你!可那女子,并非良善,你心思單純不知江湖險惡,我怕你受她蒙騙!你怎就不聽!”
南榮祈垂眸,“我愛她,自然要信她,朗清不必多言。”
“葉讓淮!”吊着威亞的趙易成騰空而起,到了南榮祈跟前,連打他十幾掌,都被南榮祈迎刃而解。
“卡!”趙觀坐在監控器前嘆了口氣。
情感動作畫面,沒有一點是達到他标準的。
趙觀的胃口被之前拍的那些出色的打戲養刁了,現在看這種在其他導演眼裏可以說優秀的動作戲在他看來不值一提。
“導演,怎麽了?!”趙易成也不耐煩了,為了這場戲他腿都破了,還沒完沒了。
南榮祈在一旁淡淡道,“你演的不好。”
“你說什麽!”趙易成一個眼神瞪過去,他是拍古偶火起來的,最值得稱贊的就是穿威亞拍戲,被人當着面說演的不好,這不是打他的臉嗎。
“出掌時整個身體都要用力,而不是單單用手臂。”南榮祈指出問題後給他做了一次示範,“腿要錯開,肩膀帶着手臂,手指要直,動作要快。”
同樣的動作,南榮祈做起來的确要比趙易成更加有力,更加流暢。
趙易成拍那部古裝偶像劇的時候傷到了腰,再加上并不怎麽運動,像那樣淩厲的出掌他做不到,“你要是不滿意我,大可以換別人!你去找武行的人演蕭朗清啊!你看他們能不能演!”
孺子不可教也,南榮祈搖了搖頭,向趙觀走去,輕聲說道,“換人吧。”
“榮祈咱們……”
南榮祈看着他,“有問題嗎?”
趙觀下意識的摸了摸啤酒肚,喃喃道,“沒問題。”
趙易成解了合同陰沉着臉離開了劇組,蕭朗清一角的空缺讓趙觀急的嘴角長泡,口腔潰瘍,飯都吃不進去。
晚上去找顧奈吃晚飯的南榮祈把今天的事從頭到尾簡明扼要的和他說了一遍,最後總結,“老趙是個好導演。”
顧奈和趙易成沒有合作,私下裏也沒有見過他,并不知道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不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南榮祈他還是清楚的,那些事絕不會有添油加醋。
“那蕭朗清找到人來演了嗎?”
“正在聯系,我來的時候聽他在打電話。”南榮祈想到趙觀的語氣就很想笑,可是笑的似乎又顯得很沒有良心,所以他忍了下來。
顧奈想演。
哪個男人心裏沒有一個武俠夢。
可是趙易成都被否決了,他那三腳貓的兩下子……
顧奈怕在南榮祈面前丢人,迄今為止,他的形象保持的非常完美。
最起碼,在他看來是這樣的。
“呦,榮祈,聽說你們劇組出了點小狀況啊,還有心思來這吃飯。”
南榮祈已經和【神婆】劇組的幾個主演和導演混熟了,“一點小事,不耽誤吃飯。”
馬導笑了,“你是不耽誤了,我估計趙觀是吃不下去。”
“嗯,他今晚上确實沒吃……”南榮祈一邊與馬導閑聊,一邊用餘光瞄着顧奈,見他偷偷摸摸的把小劉送來的麻婆豆腐往嘴裏送,不由揚起嘴角。
要是還看不出來顧奈的口味,那他大概是個傻子了。
南榮祈轉過頭,假裝沒看到顧奈緊閉的嘴巴和嘴角紅紅的辣油,“剛剛馬導說你們劇組也有空檔的角色?”
“好像是第一個故事裏的地下黨,都是回憶的情節,要單獨拍攝,導演也不急……”顧奈說着說着,停了下來,上下打量着南榮祈,問了一句,“她怎麽和你說的。”
南榮祈一字不漏的重複了一遍,“讓趙觀別着急,我們劇組也有角色沒找到适合的主呢,人原著作者說美男,必須是比肖華還帥,看上去特別正氣的美男,你說我上哪去找啊。”
“那你怎麽回答她的?”
南榮祈字正腔圓的說道,“別着急,會找到的。”
顧奈舔舔唇,壓抑着笑,“然後呢?”
“她就走了。”
顧奈想想馬導吃癟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甚至還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咳咳——”
南榮祈想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原來馬導演在暗示他。
不怪南榮祈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誰讓馬導說了一句必須比肖華還帥,肖華是誰,顧奈扮演的啊,就這一句比顧奈帥他就沒往自己身上想,在南榮祈看來,顧奈是最帥的。
至于帥的定義,南榮祈沒有很明确的标準,他看任何人的臉都像是塗上了一層馬賽克,對于臉盲症,南榮祈上網查詢過資料,他屬于後天腦部神經損傷所引發的面孔失認症,似乎,是可以治愈的。
不過,要把腦袋打開,在裏面動來動去,南榮祈接受不了。
明明白白的說,就是他害怕。
“你明白馬導什麽意思了。”
“明白了。”
顧奈笑着問,“那你什麽想法。”
“要是早知道你們劇組缺人,我就不理趙觀了。”
另一邊正在打電話的趙觀猛打了兩個噴嚏,絲毫不知道自己的男主加金主正在被另一個劇組挖牆腳。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好多評論問,為什麽南榮祈在墓裏一抹自己褪下來的皮就知道過了三千年。
答,南榮祈光着身子蹲在棺材裏數皮啊~
“一張,兩張……不不不,一斤,兩斤,三斤,哇,我褪了三斤的皮,原來已經過了三千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