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七回了,他在心裏默默數着,咬牙跟緊前面的人
他的體力好,長跑也一直是專攻的強項,這時候和跑在最前面的學長一起,已經和後邊的人拉開了不短的一段距離。
天上的太陽不知道什麽時候隐去了,留下仍舊讓人幾近窒息的悶熱空氣和慢慢開始聚集的烏雲。
看着前面學長還游刃有餘的樣子,和第八次路過晏南時看到的他擔心的眼神,樓蕭崖覺得自己有一點不成熟的小想法。
“還真要下雨。”旁邊教練抱怨了一句,抱着自己的板子走過來和負責的學長交代了幾句,擡頭看了看天,“你們趕緊收工吧,到時候雨下下來你們扛着器材不好走。
學長也正在擔心這個,反正他們的取材也差不多都完成了,現在走也正是時候。
方銘在一邊收架子的時候,戳了戳晏南:“一起走?”
“走不了。”晏南還在看着樓蕭崖,抽空對方銘笑了笑,給他看手上的包和衣服,“我等樓蕭崖吧,你們先去。”
大家也沒什麽意見,工作團隊收拾了東西,和其他已經完成比賽的隊員一起往操場的出口走去。老師數着圈數看操場上的人也差不多快到終點了,讓還留着的人跟着他一起過去終點線。
?“等同學?“老師低頭看看手上的秒表,再向遠處看着已經開始沖刺往終點跑來的隊員們,随意地和站得近的晏南唠嗑,“哪個?”
“樓蕭崖。”晏南點了點頭,視線也向同一個方向望去。
那老師聽見樓蕭崖的名字點了點頭:“是個好苗子,發揮得也很好。”
樓蕭崖穩穩咬在有經驗的專業體育生後頭,兩個人甩開第三名半個彎道。
晏南心想着他發揮得不好也是個好苗子。
“你等會兒接一接吧,他今天估計也拼了。”再看了看手上的時間,老師說完才發現樓蕭崖竟然又開始加速,“啧,這小子瘋了?”
但一轉頭,身邊的晏南早就不見了,只剩下了他手上原本抱着的包和衣服。
跑道上的樓蕭崖咬着牙,忍着嗓子處隐隐泛起來的血腥味,拉大了自己的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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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已經雨滴開始滴下來,砸在他的肩上繼而很快散開。
他和前面人的距離只剩下了不到兩步。
他實在清楚自己已經完全到了極限,身體就像一臺幾近報廢的老舊破車,每動一下似乎都能聽到關節處發出的嘎吱嘎吱的聲音。
但他和晏南說了,他比他們誰都跑得好。
那就要說到做到。
終點處好像有人站着。
樓蕭崖的眼睛已經看不大清了,只死死盯着前面學長的後腦勺,緊緊咬着牙,加速超了過去。
快到了,還有一點點就到了。
他在心裏不停地給自己做心裏動員,告訴自己快到了,晏南在等着,晏南沒有跟其他人一起離開,晏南在等着他。
只有二十米了。
樓蕭崖聽着身後人逼近的腳步,攥緊了拳頭,用了快把後牙咬碎的力道硬挺着往前沖。
天上一陣驚雷響起,整個兒天都亮了一亮,他看見晏南了。
在和終點線僅有十米不到的距離的時候,樓蕭崖終于看清楚了那站着的晏南。
他似乎比自己還要緊張,一張臉煞白,胸膛幅度頗大的上下起伏着,甚至微微張開了雙臂。
在越過重點線的一剎那,樓蕭崖長長呼出一口氣,笑得露出了虎牙,放心地把自己砸進了晏南的懷裏。
把人半抱半拖扯離了重點線,晏南在獲得老師的允許之後,帶着樓蕭崖慢慢走到了操場的角落。
站在原地,他任樓蕭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喘着氣,額頭上的汗直接蹭濕了自己的衣服。
晏南的姿态完全是保護性的。單手扶着樓蕭崖的一側腰,另一只手環在他的後腦勺上,背過身子,擋着老師那一側的視線。
“先別說話,歇一會兒。”見樓蕭崖擡頭想說話,晏南先出聲,動作輕柔地給他抹去睫毛上的汗水讓他好閉上眼睛。
“我是不是,跑的比他們都好。”在終于喘勻了氣之後,樓蕭崖擡頭朝晏南咧出一個虛弱的微笑,“厲害吧。”
他的嗓子到現在還啞着,估計一時半會兒也恢複不過來,晏南聽着,心疼得要命。
他拍了拍樓蕭崖的背,自己又站直了些好讓樓蕭崖把大部分重量卸到自己身上:“是啊,我都只顧着看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再努力看看,能不能在正文裏交待清楚他們上一世走不到一起的原因。
如果不行我就試試看用番外的形式寫出來。
終于能寫虐了【躍躍欲試的眼神
☆、chapter16
雨越下越大,老師在統計完了所有人的成績之後也沒有多留他們,任由所有人原地散去了。
樓蕭崖和晏南走了一小段站到主席臺的背後躲雨。
“我們也回去了吧?”晏南側身給樓蕭崖擋着飛進來的雨絲,拍了拍他的肩膀,低頭的時候嘴唇差點就要碰上樓蕭崖的耳尖,“雨要下大了。”
樓蕭崖搖頭,手死死攥着晏南的衣服。
開玩笑,跑了五千才換來一個抱抱,不賺回本怎麽對得起自己。
這麽想着,他繼續在晏南的肩頭蹭了蹭,像只大狗似的,短短的頭發磨得晏南的下巴直癢。
“好了好了。”晏南扶了扶他的腰讓他站直,笑得寵溺,“可我等會兒還有課,不然你跟我一起去。”
前一秒還假裝虛弱的樓蕭崖唰得一下擡起了頭,滿眼的難以置信:“有課?”?“是啊。89節的文學課。”晏南解釋。
“文…”
“中國古代文學經典名篇賞讀。”晏南見樓蕭崖怔愣的樣子忍不住想笑,“走一波?”
面露驚恐的樓蕭崖半張着嘴,一個字沒說出來。雖然由內到外從心到身都在說着拒絕,可他還是沒有原則地抓住了晏南的手腕。
回寝室洗澡換了身衣服站到教室前,樓蕭崖長嘆了口氣。
走在前邊的晏南在教室外邊放好了雨傘,走到門邊朝他招了招手:“進來。”?
樓大狗子乖巧地跟在人群裏走了進去。
學校大概是顧念着他們在這個天氣裏還能趕來上課不容易,教學樓裏都統一開了空調。即使是百人的大教室,這時候的溫度也十分舒服。樓蕭崖趴坐在窗邊,眯着眼睛看窗外的一片綠色。
雨勢這時候也并沒有要減小的趨勢,密而急,即使教室的窗外就是一顆枝繁葉茂的古樹,這時候也不見得能擋得住多少雨,層層疊疊的綠葉在被風吹起,伴随着雨滴落地的聲音發出沙沙的響聲。
教室前面的老師正在講解張先的《一叢花令》,為了給大家營造氣氛,這時候還特地連了音響給他們放着琵琶曲聽。
樓蕭崖劇烈運動完美美得沖了個熱水澡,這時候左耳雨聲右耳琵琶,身邊還坐着晏南,舒服得像被撸順了毛的大只動物,趴在桌上眯着眼睛。
“困了?”晏南放下本來在稿紙上寫寫畫畫的筆,注意到樓蕭崖看過來的視線笑了笑,“睡會兒吧。”
樓蕭崖打了個哈欠,卻搖頭。兩只手指和做賊似的裝着小人走到晏南胸前,趁他一個不注意扯過了他手裏的那張稿紙。
?“這有什麽好看的。”晏南失笑,“都是老師上課講的東西。”
白色的稿紙上散碎得寫着宋詞的句子,出現頻率最高的,就是現在老師正在深情朗誦的一句。
“無物似情濃...啊。”樓蕭崖放下紙,笑着去那晏南手上的筆。
晏南半分沒有掙紮就給了他,順勢還被他捏了捏指尖。
晏南手上的是一支軟筆尖的書寫筆,還是他上一次去母親家的時候他妹妹跟獻寶似的送給他的,他就偶爾課上發呆時用來畫草稿紙,一支筆快一年了還沒用完。
“怎麽,要給我表演?”這回換晏南趴下了,樓蕭崖坐直,還裝模作樣地拿下了晏南鼻梁上的眼睛給自己架上。
他下筆很快,成品的速度也很快。
晏南的眼睛還沒來得及從他戴眼鏡的臉上撤下來,就發現他已經在稿紙的最角落豎着寫下了這句話。
他的筆鋒遒勁,力道十足,好好的閨怨詩都透出了幾分大氣來。
“小時候練的,怎麽樣。”樓蕭崖嘚啵了一聲,蓋上筆蓋把筆塞回晏南的筆袋,自己趴下,兩手握拳踮着下巴,又恢複了懶散的樣子,“送你了。”
晏南細長的手指拂過那一排字,繼而認認真真地拿回了稿紙,用尺子量了快一刻鐘才定了長寬,小心翼翼地裁出一個書簽樣式的字條來 。
“不是,你這是幹什麽,回去再給你寫不就得了。“樓蕭崖本來就是随口一個玩笑,卻沒想到晏南當真了。
他伸手想起拿晏南手上的東西,小聲說着:”诶呀,草稿紙上的東西你留着做什麽,我都沒認真寫,回去我研究研究給你寫個更好的。“
晏南卻嚴肅地搖了搖頭,靈活地躲過了樓蕭崖長手長腳的攻擊,把紙條夾在書裏,決定一回去就做成書簽供起來。
和那張電影節的票一起。
這可是樓蕭崖第一次送給自己的東西。
角落裏兩個大高個兒的動靜讓老師注意到。
穿着旗袍的老師掀了掀眼皮:“來,靠窗最後的那一位同學站起來。”
?正在和晏南打鬧的樓蕭崖頓時僵在了原地,幹咳了聲站起,坦然地面對着前面轉回來看他的一溜視線。
“随便背首詞吧。”老師也沒想多難為他,“到時候下節課來賞析,就當是平時作業分了。”
樓蕭崖張了張嘴,轉頭有些茫然地看向晏南。
然而坐着的晏南也只能幹着急,正想掏出手機趕緊給他百度一首,卻發現旁邊的人又轉回去了,開口的時候聲音穩穩當當,背誦得也很是熟練。
只不過開口還沒幾個字,晏南和臺上的老師都均是有點尴尬。
“重過...阊門萬事非,
同來何事不同歸。
梧桐半死清霜後,
頭白鴛鴦失伴飛。”
樓蕭崖似乎也有些猶豫,吐字清晰卻很慢,在看到旁邊晏南錯愕的眼神之後,有些羞赧地撓了撓頭
臺上的老師同是一臉驚詫,反應了好久,才搖搖頭,擺手讓他坐下:“行了行了別背了。”
班裏的人爆發出一陣哄笑。
樓蕭崖剛坐下,就被晏南狠狠拍了拍腦袋:“不吉利。”
他嘆了口氣,揉揉眉心:“可我真的,就這個背得最溜。”
他小時候父母工作忙,就把他扔給了爺爺照顧。他爺爺國學底子深厚,那時候老伴兒又剛走,每天就只站在書房裏睹物思人,對小孫子也懶得教導,幹脆扔給他一沓自己寫的字讓他背去,說是背出來才給他踢球玩兒。
那時候樓蕭崖哪懂什麽,一首詞裏字都沒幾個是認識的。
只不過從那之後他倒是安分了,天天揣着個小板凳坐在樹下,抱着本新華字典查字兒,用鉛筆在上頭認認真真标拼音,然後一遍一遍的念。
那一周周末他爸媽來接他的時候還想讓他在飯桌上表演一下背詩,結果發現兒子一開口就是喪偶。回家之後他爸差點沒給他鎖廁所裏吊起來打。
雖然後來樓蕭崖知道這首詞一般不能在人前背,但攔不住折騰來折騰去,就它印象最深。
上了大學,高考必背都忘得差不多了就它還記得清清楚楚。
晏南無奈地扶着額笑:“我真是服了你了,什麽意思都不知道就敢表演。”
樓蕭崖吐了吐舌頭,滿不在乎地又趴下。
經過樓蕭崖這一出之後,班裏大半趴着半死不活玩手機的人都清醒了,在快要下課的最後十五分鐘聽老師講課。
晏南看旁邊樓蕭崖又迷迷糊糊要睡過去,伸手幫他關上了窗。
“晏南。”樓蕭崖感覺到了他的動靜,抓過了他的手臂。
晏南心一緊,心跳陡然加快:“怎麽了?”?
樓蕭崖卻毫無反應,只是把晏南的手臂墊到了自己的臉頰下邊兒,枕着又閉上了眼睛。
晏南輕輕嘆了口氣。
“樓蕭崖。”他知道他不會睡過去,這個姿勢又別扭,幹脆開口和樓蕭崖聊天。
“嗯。”
“你…emmm,經歷過家裏人,或者朋友去世嗎?”晏南小心着措辭開口。
樓蕭崖搖搖頭,笑得露出了自己的虎牙:“運氣很好,到現在都還沒有。”?
他不知道晏南為什麽要問這個,有些好奇地睜眼看向他:“怎麽了?”?
晏南抿抿唇:“嗯,我是說,如果,當然了這只是個假設,萬一,我死在你面前了,你大概心情,會是怎麽樣的?”
?雖然說不上喪偶,可晏南還是想知道。
他很擔心上一世那個看着他死去的了樓蕭崖。
他知道樓蕭崖該有一點反應,可沒想到他的反應會這麽大。
樓蕭崖瞬間坐直,單手大力扣住晏南的手腕,眉心狠狠掐出一個川字,咬着牙:“你想這些幹什麽?”
該不會是要自殺?抑郁症?家裏出事了?
喜歡的人要尋死我該怎麽辦??
樓蕭崖放任自己的思緒胡亂發散。
“就随便問問。”晏南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笑得溫柔,小聲安撫着他,“真的就随便問的。你別生氣啊。”
怎麽可能不生氣。
樓蕭崖狠狠瞪了一眼晏南,換了個方向趴着,看着窗外,絲毫不離在背後戳他的晏南,鼓着腮幫子賭氣。
就連下課的時候都飛快把收拾好了包,抱臂站在晏南身後,滿臉的冷漠。
要不是看向晏南的眼神裏還帶着點小委屈,就連晏南都有些害怕這樣子沉默的樓蕭崖。
“诶,剛剛回答問題的同學叫什麽名字?我登記一下。”也已經在收拾東西的老師突然想起了什麽,揚聲問道。
樓蕭崖擡起一邊嘴角笑了笑,狠狠剜了晏南一眼。
“我叫晏南。”
作者有話要說: I順便說一句,前世的刀已經磨好了【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到時候入V當天放吧,不急。
心疼你們不忍心給你們純吃刀,到時候兩章糖配一章刀,2+1更美妙~
☆、chapter17
晏南以為樓蕭崖報複完他總該消氣了。
但并沒有。
晏南給他耍寶似的秀裝幀好的書簽也沒用,請他吃冰激淩也不行,連教他做題都拒絕了。
樓蕭崖這一氣,活生生氣到了周五,他們去看電影的前一天深夜。
晏南花了一個晚上寫完了學長讓他幫忙寫的文字稿,早早的上床睡了準備第二天再好好哄一哄樓蕭崖,買買爆米花,兩個人曬曬太陽壓壓馬路看看電影,總能好的。
晏南原先只當是他沒有經歷過朋友的死亡,多少反應過激了些。
但是直到他半夜被個打錯的電話驚醒的時候看見了坐在樓梯邊盯着他的樓蕭崖,他才察覺到這孩子好像真的在糾結這個。
這兩天游戲都不打了,天天就坐着盯着他看。
“你這…不冷麽?”挂了電話把手機放好,晏南的聲音還有點兒迷糊,彎腰從床頭的挂鈎上掏了件外套上來,挪過去給他披上,自己裹着被子一起坐過去。
寝室裏沒裝窗簾,現在窗外只剩下遠處道路兩旁的一排路燈,路上樹影斑駁,只偶爾有晚歸的零星路人,靜悄無聲。方銘和莫丘都睡熟了,神經衰弱的方銘戴着他慣用的耳塞睡得四仰八叉,對腳的莫丘還半靠在床頭欄杆上,戴着個頭戴式耳機,雙手在胸前交叉睡得很是端莊,寝室裏安靜到只剩下所有人的呼吸。
樓梯在兩個人的床中間,現在樓蕭崖的腳搭着,晏南就只能盤腿縮在自己被子裏,和樓蕭崖隔着個欄杆輕聲說話。
樓蕭崖乖乖低頭讓晏南的手繞過他的肩膀給他披上外套,吸了吸鼻子搖頭。
其實挺冷的,二十六度的空調,現在又是大半夜,他就穿着個背心大褲衩,坐在樓梯上整個人都空空蕩蕩的。
他今天也早早上了床,可是一閉上眼睛卻還是不安心。起夜回來上床的時候看着晏南發了會兒呆,等他自己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坐在樓梯邊上了。
“還在想呢?”晏南也沒問他怎麽還不睡覺,看了看他就知道樓蕭崖還在糾結。
“你到底...為什麽。”樓蕭崖絞着眉頭,猶豫了半晌才問出口,“為什麽突然問這個問題?”
他本來還正甜蜜地懷揣着和晏南已經越來越親近,未來一片光明的小心思,卻沒想到晏南劈頭蓋臉就問了自己這麽一個問題。
哪有用自己命來随便問問的?
而且樓蕭崖看着晏南當時的神情,哪裏有一點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暗戀本來就是一個能把對方的所有行為和語言放大一百倍仔細琢磨品評的過程,只不過別人都是在通過對方的一個小動作來看他是不是喜歡我,到樓蕭崖這兒卻變成了揣測我對象到底是不是想死。
“別想那麽多。”
晏南看他委屈巴巴的樣子,忍不住上手揉了揉他的頭發,語氣柔到他自己都沒想過有朝一日能從自己嘴裏說出來,“早點睡,嗯?我們明天還要去看電影呢。”
樓蕭崖點點頭,卻不動。
“晏南。”沉默了半晌,樓蕭崖擡頭看着旁邊的人。
晏南認真地看着他。
“以後別再說這樣的話了。”樓蕭崖低着頭,語調帶着不加掩飾的低落,沉沉得壓在晏南心上,“我會當真的。”
黑暗中,高大的少年兩手交握放在膝蓋上,屈腿坐在床沿,轉頭迎着外頭的光看起來只覺得五官深刻,霸道而冷硬,目光裏卻帶着滿滿的無奈。
他看晏南沒出聲,有些緊張,原本張揚的兩道劍眉此時卻耷拉着:“好不好?”
晏南眉心微微蹙着,抽開一些距離看着樓蕭崖。
樓蕭崖的悲傷來得很真切,也很沉重。
寂靜裏晏南聽見他做吞咽的聲音,等着他的下一句,卻發現樓蕭崖轉過頭去,抿唇閉上了眼睛。
晏南再一次開始認真思考樓蕭崖反應如此劇烈的原因。
一開始他以為是樓蕭崖被這個有些過分的玩笑給吓住了。
但是并不是。
再後來他覺得是樓蕭崖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一時間沒想開。
但也不是。
到最後他想到也許是樓蕭崖想及自己的爺爺和早亡的奶奶,畢竟那首詞也是他爺爺教會給他的。
但還是錯了。
晏南覺得答案開始慢慢接近自己那個原先碰都不敢碰的領域。
“樓蕭崖,你能坐過來麽。”他開口,聲音有一瞬的卡頓,“你過來。”
樓蕭崖想都沒想,手撐着欄杆單腳點在樓梯上,腹肌一個用力曲着腿起來,流暢地越過中間的欄杆挪到了晏南的床上。
兩個人中間就隔着不到一個拳頭的距離,晏南仿佛都感覺到了樓蕭崖身上的溫度。
他打開自己裹得像個粽子的被子,擡起屁股扯了扯,拉下樓蕭崖肩膀上的外套,伸手給他裹上。
“坐進來點兒。”晏南看樓蕭崖茫然地僵着身子,笑了笑拍拍他,“再挪要掉下去了。”
樓蕭崖乖乖點頭,小心翼翼地一寸寸往裏,直到和晏南并排靠在了身後的牆上。
晏南的被子是從家裏帶來的,長寬高怎麽看都是适合雙人床的規格,樓蕭崖每次見他疊被子的時候都會嘲笑他一下。
但是這次不了。
渾身上下都被帶着晏南味道和溫度的被子裹着,樓蕭崖覺得自己好像在發抖。
尤其是身後晏南的手好像攬上自己肩膀的時候。
樓同學連聲都沒敢吭一個,乖乖被晏南摟進了懷裏。
兩個人本來都是屈膝坐着,樓蕭崖轉過身來的時候膝蓋露出到了被子外,還被晏南細心地蓋好了。
晏南坐直着身子,比起蜷縮着的樓蕭崖要高上一些,抱着樓蕭崖像是在哄孩子一樣。
雙手擁着樓蕭崖,晏南輕輕地拍着他的後背:“以後都不說了,別再想了好不好?”?
他相信樓蕭崖已經聽見了他如擂鼓般的心跳。
天知道他是這一口勇氣是鼓了多少年。
但好歹,該抱住的人,還是抱到了。
在樓蕭崖大力回擁住他的那一刻,晏南高懸着的心,才慢慢放下。
“晏南。”樓蕭崖埋在他的肩上,整個人聲音悶悶的,雙手整個兒擁住晏南,“我好像…”
好像喜歡上你了。
“我知道。”晏南笑着打斷了他,拍了拍他的腦袋,小聲地覆在他耳邊安撫性的回答,“我知道。”
但是還不是時候。
安靜地抱着樓蕭崖,晏南輕輕拍着他的背,任樓蕭崖死命地擁着他。
樓蕭崖不知道他這份喜歡的分量。
他不是年少輕狂,他早過了那個時候。
樓蕭崖不知道,一旦開始,他說什麽都不會放開了。
晏南需要知道的,是确切的答案。
他有足夠的時間,可以等樓蕭崖真正想好,把未來交給誰。
他需要樓蕭崖說出的不是我好像有點喜歡你。
他貪心了。
他想要同等的感情,想要樓蕭崖可以和他一樣,大聲地說出我愛你。
晏南陪樓蕭崖坐到了快淩晨一點,看懷裏的人哈欠一個接着一個,才把人哄去睡覺。
兩個人都從樓梯邊移開回到自己床上,臨睡前,樓蕭崖卻探過身子朝晏南招了招手。
半跪在床上正收拾自己裹在身上的被子的晏南帶着疑問,挪過去:“怎麽了?”
“跟你說話,過來。”樓蕭崖壞笑着朝他再招了招手,黑亮的眼睛裏滿是狡黠。
晏南不疑有他,繼續往前挪了挪。
可沒想到樓蕭崖話是沒說,一只手臂卻越過矮欄杆,直接撐到了晏南的床上,吓得晏南肩膀一挺往後仰去。
“明天…”樓蕭崖卻沒放過晏南,繼續往後逼近兩個人的姿勢幾乎算得上是交頸,樓蕭崖的嘴唇就抵在晏南的耳垂上。
空氣安靜到兩個人都生怕自己逼近瘋狂的心跳讓對方聽見了去。
餘光瞥見晏南的喉結上下滑了滑,樓蕭崖低笑了聲,冷不丁地把自己下巴重重搭到了晏南肩膀上,由着自己把大半重量都靠到了晏南身上,壓得晏南整個人都向後倒去,要不是跪坐着,這時候可能早就摔到了床上。
晏南下意識地擡起手臂護着懷裏的人。
這時候兩個人的姿勢也徹底從交頸變成了擁抱。
樓蕭崖靠着晏南的肩膀,極盡依賴。
晏南的手在半空中躊躇了一會兒,最後輕嘆了一口氣,放到樓蕭崖的背上拍了拍。
樓蕭崖這才滿意的繼續,聲音裏帶着惡作劇得逞的開心:“明天記得叫我起床。”
☆、chapter18
作者有話要說: 一定要回去看前一章啊!!
答應我,一定要啊!!!
一定!!!
【一個為了讓你們一定要看前一章而爆肝到淩晨三點緊加字數就為了說這一段作話的作者
結果還放錯了存稿箱的時間,倒地不起,本來是今天八點就能讓大家看到的,我的鍋
鬧到大半夜的兩個人最終誰也沒能喊誰起床。
晏南迷迷瞪瞪睜開眼的時候,正對上對床的人滿臉生無可戀的人跟餅似的攤在床上。
“他們都走了?”晏南做起來,砸吧砸吧嘴。
樓蕭崖點了點頭,煩躁地又踹了一腳已經在腳邊的被子:“七點就沒人了,一個個都出去談戀愛去了。”
晏南聽他這麽說忍不住笑了,揉了揉眼睛:“起吧,我們也該走了。”
今天兩個人出門,心裏都暗戳戳地想着這算是次約會,特地打扮了打扮。
但這就造成了兩個人并排站在鏡子前用洗面奶把臉都快搓脫了一層皮之後還刮了胡子,最後脫得幹幹淨淨站到衣櫃前,想悄悄瞄一眼對方穿什麽的時候,碰巧對視了的尴尬局面。
“額…”樓蕭崖臉緋紅一片。
晏南幹咳一聲,強壯鎮定地轉過頭去,從衣櫃裏掏出件白襯衫。
那頭很快扔出了一件黑色的。
男生衣服的款式說來說去就那麽些,兩個人又不像莫丘對潮牌聯名稀奇古怪的各式衣服有着謎一般的執着。都是普通的款式,要是故意,想搭出一套情侶裝來分分鐘不在話下。
但晏南是真的沒有想到連鞋樓蕭崖都有一樣的。
兩個人幾乎可以算是張揚地出了寝室門,也還好,周末這個點起來的人還不多,樓道裏安安靜靜的,只能聽見外面偶爾想起的鳥叫聲。
在樓下推了新買的車出來,兩個跨上去的時候對視了一眼,才後知後覺地都紅了臉。
陽光下兩個人支着腿,從上到下幾乎所有東西都是成對兒的,要不是那張臉,看對方都和照鏡子沒差。
“趕…趕緊走吧。”樓蕭崖清了清嗓子,率先蹬出去。
晏南抿嘴在原地笑了笑,等他騎過了個路口才随後跟上。
他們倆要是這樣被認識的人看見,那估計在這個學期之內,是逃不過被萬衆調侃的命了。
談戀愛嘛,還是輕松點的好。
把車鎖在一起停到地鐵站門口,兩個人并肩上了地鐵。一黑一白兩個高個兒大長腿往同一根杆子旁邊一戳,輕而易舉地就站出了一股濃濃的CP感。
看着門上反射出來的兩個人的樣子,弄得晏南還怪不好意思的。
剛想往旁邊站點兒,晏南動了動卻就被旁邊的人扯住了,被緊張兮兮地交代了聲你要站穩啊,讓他在接下來的車程裏,連點動靜都沒趕再出。
樓蕭崖買的票是一部業內風評十分好的劇改日本電影,進場的時候坐在他們旁邊的人都明顯十分激動,小聲讨論着主創和故事情節,卻在燈光黑下來的一剎那都安靜了下來,認認真真盯着熒幕。
晏南原先就很喜歡同名的劇,在電影開始之後也認認真真地靠在了椅背上,安靜看着熒幕。
晏南五官清淡,一雙眼睛卻是臉上最濃墨重彩的一筆。一雙丹鳳的形狀完美如畫,挑得高卻并不顯刻薄,要用方銘的話說,那是上上品。
樓蕭崖的整場電影可以說是在晏南眼睛裏看完的。
看完之後還挺回味無窮。
就是出場之後,在晏南轉頭和他讨論劇情的時候,略微尴尬了些。
“我剛看到路邊有賣章魚小丸子的,想吃嗎?”他接不上晏南的話,幹脆撓撓頭咧嘴裝傻。
晏南看見他明顯是讨饒的樣子,無奈地嘆了口氣,笑着點頭:“一起去吧,也該吃中飯了。”
這時候恰逢散場,影院門口站着的人很多,樓蕭崖也不想讓晏南去人群裏人擠人,幹脆就把身上的東西交給了他,讓他在街拐角處等着。
“等我啊,馬上回來。”臨走前,他還不放心地回身看了好幾次,緊張兮兮的樣子倒是生怕小朋友找不着媽一樣,到最後晏南擰着眉頭笑罵的時候才撒腿跑開。
站在原地打開手機,晏南進了豆瓣,習慣性地給電影打了個分,劃拉着看看別人的評價。
他手上搭着兩個包,單手還夾着同款式的兩個手機,站在人群以外的角落裏,安靜地等着樓蕭崖。
可他沒想到在離開了學校騎車十分鐘地鐵要做十五站的地方,還能遇到認識的人。
還是...睡在對面的。
莫丘手上端着兩杯巨大的可樂,一臉懵逼地瞪眼聳着脖子看着晏南。
“學霸??”他的動靜還大,一聲喊,讓本站在他後面的一票小姑娘都回了頭。
其中不乏邀請過晏南一起看電影的思修課同桌。
晏南瞬間僵在原地,下意識地把樓蕭崖的包往背後一藏。
“學霸你早說啊。”莫丘上來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往人群裏扯,“來來來認識一下,我室友,晏南。”
小姑娘們各自拿着零食,朝晏南友善地笑了笑。
晏南咧出一個公式化的笑容,對着莫丘大聲的“你要看電影早說啊,本來可以一起來的啊”的話,只能嘿嘿笑着點了點頭。
也不知道樓蕭崖回來了沒…?背後攥着他的書包,晏南覺得這兒的空調估計是壞了,自己的後背竟然開始隐隐出汗。
眼神不着痕跡地瞟着遠方的人群,莫丘每說一句話,晏南就更緊張一分,視線裏一出現和樓蕭崖身型差不多的人,晏南就緊張得攥緊了拳頭,等人走近了看見不是才慢慢展開。
畢竟樓蕭崖算是默認了今天和小姑娘出來看電影的啊,最後和他一起來了,這該要怎麽解釋。
小姑娘爽約了于是約了室友出來看電影?
哪門子的小姑娘會爽樓蕭崖的約啊。
晏南心裏不停地想着要是被發現了該怎麽解釋,想出一條否定一條,比考數學競賽都要緊張。
但莫丘哪裏在意這麽多,把晏南肩膀一摟,完全沒注意到晏南有些不對頭的樣子,眼看着就要把人攬過去一起吃飯。
“我在隔壁飯店定了包廂,啧,這麽巧竟然遇見了,還好我包廂訂的大,我跟你說他們家的龍蝦做得真的是不得了的好吃!”他摟着晏南的肩膀就想走,卻發現後者站在原地根本不挪窩。
“咋了?’他迷茫地擡頭,撓了撓後腦勺。
倒是旁邊一道的思修課同桌這時候出來打圓場了:“呀,一看這個學弟就約了別人嘛,莫丘你別扯着他了。人家兩個人出來,跟着我們一群人一起吃飯算是怎麽回事。”?“可是龍蝦真的超好吃的。”莫丘癟着嘴看向張筱。
張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