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半，冷風順着開啓的窗戶縫透入，被室內低聲工作的暖氣無聲息同化。

沈喬練打野英雄的同時，順便打開了DG的比賽，第一把進行到十五分鐘的時候，他就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

他明白樂樂讓他看這場比賽的原因了。

DG的上單……

很明顯狀态不對。

樂樂在隊裏跟沈喬的關系是最好的，這次俱樂部上層挖了個新的上單過來，很明顯就是不滿意沈喬跟整個隊伍現有戰術的融合程度，所以樂樂勸他跳槽。

沈喬跟俱樂部合同還有半年，解約付違約金說難也不難——

前提是他得找到下家。

沈喬回憶了着春季賽前和DG打的練習賽場景，對線時魚的狀态非常好，根本不像是有手部方面的職業病，操作沒有任何問題。

他退出視頻，随手打開圍脖，想去看看DG官方對今晚比賽的解釋，結果沒等他搜索俱樂部，熱搜關鍵詞就推了他想要的內容：

#DG俱樂部回應#

#DG上單突發性氣胸#

沈喬随手搜了一下突發性氣胸的相關內容，看到“及時治療可治愈”這點之後，他的視線定了定，忽然緩緩地吐出一口氣來。

都是LPL選手，國內隊伍之間又經常約聯系賽，哪怕沈喬自己除比賽外不想過多關注DG，奈何他和魚都是打上路的，尤其DG又拿下了去年世界賽冠軍，今年更是被國內所有隊伍加緊研究，沈喬閉眼就能回憶起魚的強勢英雄和打法出裝風格。

同為職業選手，沈喬并不希望他會被這樣的病打敗。

幾秒種後，他關了搜索頁面，把手機丢到了一邊，伸了個懶腰，獨自在訓練室內又開了一局比賽，第一選位依然是打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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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打就是通宵。

天亮不久，沈喬總算混完本月直播時長，從座位上起來伸了個懶腰，關掉電腦，出了訓練室之後朝樓上的宿舍房間走去。

他拿了件外套，背了個單肩包正想出門，撞上門口游魂般路過的樂樂。

昨晚不知幾點回宿舍的人眼睛都沒睜開，憑本能用肩膀蹭着牆游往前走，因為沈喬突然拉開門，他身體陡然失去平衡，差點跌入室內，睡意驟然驚醒，在邁入對方房間之前憑借反應能力及時止步。

因為差點闖入另一個Alpha的領地，樂樂的眼睛受驚似地睜大，近距離面對沈喬一米八的身高兩米的氣勢，樂樂慢半拍才想起打招呼：“喬哥早。”

沈喬點了點頭，看了眼他肩上沾染的一層灰白色粉末，懶懶牽了下唇角同他道：“得虧俱樂部不知道你每天義務擦牆，不然年前刷牆那會兒肯定把磨砂紙的錢省了。”

玩笑時，他微吊的眼尾拉出丁點散漫來，無端給人一種痞而壞的感覺，哪怕這過于嚣張淩厲的五官顯得他格外不好惹，偏偏Omega粉絲們就是愛慘了他這強大又難馴的模樣。

但同為Alpha，在聞見對方信息素過來的時候，樂樂卻免不了退了半步，摸着鼻子笑了一下，這才注意到沈喬背的包：“這麽早出門嗎？”

沈喬只簡單“嗯”了一聲。

走出兩步去，他不知想到什麽，又用那随意的口吻回頭道：

“對了。”

“謝謝你的建議，不過我跟DG無緣。”

說完，沈喬徑直邁開長腿，朝着樓梯口而去，留下原地睡意遲遲散去的樂樂眼底浮出明顯的惋惜和遺憾來。

……

九點三十分，某家私人醫院。

沈喬做完一系列的檢查，坐在窗幾明亮的辦公室裏，聽着熟悉的醫生跟他重複許多年來幾乎沒什麽差別的內容：

“根據檢測結果顯示，你的腺體情況還是很不穩定。”

“正常情況下，就算是二次分化後Alpha信息素先天不足的患者，在18歲之後這個情況也會自動痊愈，鑒于你情況特殊，我之前已經做了方案調整，現在你是21歲，通過腺體的自愈能力配合藥物治療，你的腺體應該已經成長完好了才對……”

沈喬的視線落在面前雪白的病歷上，指尖搓了搓，又想點煙了。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煩躁情緒，分神想：

中午是吃西紅柿炒蛋蓋澆飯好，還是吃炸醬面呢？

耳邊的聲音突然停了。

沈喬例行拿起病歷和報告往包裏一丢，以為這樣就完了，卻見面前模樣精致的女醫生敲了下桌子，示意他坐好了，而後不厭其煩地說道：

“如果你到了明年腺體依然無法分泌出足夠的Alpha信息素維持機體平衡，以後恐怕要終身依靠藥物治療了，你認真一點。”

沈喬心下微哂。

這句倒是沒聽過，不過比起之前重複的內容，更難聽了許多。

他點了點頭，對方的話卻還沒完，給他做例行叮囑：“用藥期間少抽煙少喝酒，不要以為我剛才那幾句是在開玩笑。”

沈喬依然是在點頭，面上看不出耐不耐煩，神情一派平靜，平靜地幾乎像是一潭死水。

因為某個原因，他從11歲第二性征分化開始，就被查出腺體發育不完全，一度因為信息素供給不足導致出現低燒不退、Omega信息素過敏等種種毛病。

然後就開始了漫長的用藥過程。

這是治病的第十年。

沈喬聽見自己淡淡地開口：“謝謝醫生。”

他起身想離開，又見女人安慰地笑了一下，補充道：“不過你也不要太悲觀，我記得你的腺體裏有另一個Alpha留下的信息素，它意外地能幫助維持你腺體現有的功能，就算以後都要藥物維持，用藥量對你的身體也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

“當然，你也別病急亂投醫，你的腺體有些脆弱，誰也不知道那一部分Alpha的信息素是誤打誤撞還是真的對你有幫助，所以你可別出去随便試——”

沈喬眼中浮出十足的嘲意來，他斂着眼睑，只讓對面的人看見自己額前碎發陰影落在眼角的薄薄銳狀暗色，聽不出情緒地問道：

“方醫生，除了我，你還見過哪個被其他Alpha标記的A？”

方慧聽了他的話，瞬間啞然。

Alpha的天性就是充滿鬥争欲的，同類之間或許有弱一些的對強者的畏懼、臣服，卻很難存在不可思議的戀愛關系，因為他們連信息素都是互斥的。

她三十歲就成為了信息素缺失症方面的專家，卻始終也治不好沈喬的病，聽到他這麽問，意識到自己的話對一個Alpha來說太過冒犯。

方慧動了動唇，語氣溫和地向他道歉。

……

同一時間，網上卻又是一片腥風血雨。

原因無他——

DG的上單魚在早晨七點四十二分的時候發了退役聲明。

“大家好，我是于潛，DG的上單魚，首先要感謝大家六年來對我的支持。這一天比我想象中來的更快，我沒有任何準備，但今早從搶救室第二次出來的時候，我就意識到我或許沒有機會再待下去了。”

“很遺憾沒能陪隊友們走更長的路，拿下更多的冠軍，也抱歉在春季賽四強賽裏因為自己的原因拖累了大家。”

“感謝陸隊、老蝸、二花和錢寶，與你們在峽谷作戰的每一天我都很快樂，也謝謝教練、經理和其他工作人員的照顧，很遺憾接下來不能再陪你們一起走，但我仍想看着你們繼續創造輝煌。”

聲明一出，LPL圈內整個早上都是他的消息，俱樂部随後轉發，對他為DG做出的貢獻表示肯定，也送上祝他早日痊愈的祝福。

職業選手們紛紛轉發，而昨天激憤到恨不能讓他就地進入太平間的DG戰隊粉絲，今日也在這聲明中冷靜下來，送上祈禱。

他的個人粉絲們更是嚎啕着在底下哭喊“我們等你回來！”

DG的幾個隊員陪着周經理到醫院見了魚的父母，聽見他們已經約好了國外的醫院，等過幾天情況穩定就直接送他過去的消息，哪怕他們竭力想在病房裏互相給夥伴留下最好的印象，卻因為氣氛沉重，都在偷偷抹淚。

“你們別在我床前這副表情，我感覺我下一秒就要C位出殡。”病床上的魚又虛弱了幾分，說話聲都不如昨晚跟陸哲開玩笑的時候。

他一開口，隊友們總算找回了昔日的相處模式，女Alpha錢寶對魚認真保證：

“你放心，老蝸和二花要敢哭，我就打得他們把眼淚鼻涕都吞回去。”

所有人：“……”

聽見病房裏的聲音，陸哲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發覺自己依然不适應這樣的告別場景，瞧見旁邊的周經理去辦轉院手續，一并跟了上去。

……

醫院的電梯上下很慢，魚的病房在四樓，陸哲跟着周經理在電梯口等了一會兒，就踱步到旁邊的樓梯間透氣。

那裏有一扇小窗戶，對着私人醫院外面一處散步的綠景。

陸哲随意擡眼看去，發覺綠景裏框了個讓他格外熟悉的側影，遠遠一望，那人垂在身側的指尖有明滅的星許光芒晃過。

陸哲忽然偏了偏頭，對樓梯間外的周經理道：“電梯太慢了，我走樓梯。”

周經理愣了一下，三兩步走上前去，陸哲已經沒影了，他趴在扶手上往下喊：“诶——可是你沒帶單子啊！”

健步如飛你也得給我先飛回來啊！

周大嘴在心中吼。

不多時。

窗口小景裏又多了個角色。

陸哲三兩步走到沈喬附近，正想過去把他煙掐了，卻被聞到他信息素的人及時回頭發現，一眼将陸哲釘在原地。

四目相對時，連風都靜止了。

沉沉的雪松香味率先靠近，沈喬眯了眯眼睛，看着走到面前來的陸哲，他的身形同樣高大，卻因五官的柔和俊俏，平日裏不怎麽顯出威脅。

唯有像現在這樣湊近——

沈喬定定地站着沒動，看着他湊到近前來，略顯狹長的桃花眼裏倒映着自己的模樣，溫柔多情、像是随時将人溺死在裏面。

事實上，沈喬卻因為他上前而陡然濃烈的信息素激得渾身僵硬。

“還在抽煙？”陸哲觑了眼他往身後側垂着的香煙，不知對方是否意識到這個面對教導主任下意識藏手機一樣的動作。

沈喬鼻尖充斥着他的信息素，眼眸略擡稍許，唇角一揚，露出個挑釁似的笑容來，此刻的他迎着光，眼睛裏有熠熠光圈，應着唇畔弧度，怎麽看怎麽耀眼。

只見他薄唇一掀，緩緩開口：

“陸哲，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一個合格的前任，應該像死了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還有，因為現在lol游戲改版了，龍buff什麽也變了，我不知道之後的戰術體系，所以比賽機制按照s9寫！麽麽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