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陸哲察覺到他的聲音似乎有些不太對勁,本來是從後方抱着他的姿勢,這會兒免不了想起身仔細看看是什麽情況。

沈喬卻閉着眼睛,不想被他發現自己這會兒眼角滲出的丁點狼狽,反手壓着他的動作緊了幾分,充滿抗拒。

陸哲用額角輕輕碰了碰他,小聲喚他:“喬喬。”

他聲音很溫柔地問:“你是不是哭了?”

沈喬喉結滾動,立刻松開了他,轉頭看着面前的電腦,努力眨眼想把那股熱意壓下,聲音重又穩住,短促地應答:“沒有。”

陸哲卻不信,抱着他的手臂往上挪了挪,想把他的腦袋轉回來,察覺到沈喬梗着脖子不肯動,他怕力氣太大傷了人,只好自己往側面挪了挪。

沈喬直接把臉轉到了反方向的另一邊,咬牙切齒地警告他:

“陸!哲!”

陸哲從他的反應裏猜到他的那段日子應該比自己想象中過得更苦,心裏都揪作一團,輕輕地俯身吻在他的後頸間,動作裏都是珍重,好像親吻的是自己珍藏的瑰寶,不帶一絲一毫的情色意味。

他重又從後方環住沈喬的腰,羽毛似的吻落在他的耳下、頸間、側臉上,不想再讓沈喬沉浸在那些糟糕的情緒裏。

“都過去了。”陸哲的聲音也很輕,像是怕吓到他一樣,言語間流露出十足的呵護意味。

他的吻走過的地方泛起些微癢意,卻讓人心底都跟着發飄、輕快起來,好像昔日那些沉甸甸壓着的石塊,都被綁上了熱氣球,慢慢升空飛遠。

按理說沈喬該感覺到輕松,或是如釋重負。

然而那些黑壓壓的陰影挪開之後,他卻有些繃不住了——

曾經身處其中還不覺得有多難,畢竟無論遇到什麽,只要緊咬牙關努力撐到第二天,這樣日複一日地走下去,堅持着終于走到光明裏的時候,因為得償所願,所以沒覺得以前吃了多少苦。

可是現在,有人來到他的身邊,與他并肩而行,讓他知道了什麽滋味是甜、什麽是溫暖,于是他驀地回頭去看,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先前都泡在怎麽樣的陰冷苦寒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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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這些日子被照顧的太好,以至他整個人都變得敏感而脆弱起來,明明這些年已經在心裏築起一面高高的牆,以為自己不會再被任何人任何事輕易觸動,結果此刻,陸哲只輕飄飄落來一句“都過去了”,那高牆便陡然崩塌,化作齑粉與流塵。

孤零零的他站在牆裏,舉目四望,恍惚間就是淚流滿面,意識到自己原來一直在等着這句話。

等着有人來告訴他,那些痛苦都已經埋葬在時光裏,從此他不必再孤苦伶仃,在這世間游魂一樣地飄蕩。

“啪嗒、啪嗒……”

是水珠落在衣料上的聲音。

因為室內過于靜谧,便連這微小的動靜都聽得清清楚楚,連筆記本電腦運行的那點兒喧嚣都無法将之掩蓋。

陸哲沒料到自己一句話無意間開啓了閘門,貼在沈喬側臉上的唇嘗見了那濕濕的鹹味,當即驚詫,以為自己話說錯了,畢竟除了标記沈喬的那一回,他從沒見對方哭成這樣過。

陸哲少見得有些措手不及,把人往懷裏壓了壓,擡手在沈喬的背上拍拍哄哄,聲音軟得幾乎丢盔棄甲,“我的錯,不哭了,乖……”

沈喬死死地攥着他的衣角,閉着眼睛用力扭開腦袋,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這會兒的糟糕模樣,但這次陸哲沒讓他躲,将他的腦袋按在自己的頸間,聽着他有些不太通暢的呼吸聲,又去找桌上的紙巾。

察覺到他想走,沈喬又不肯了,攥着他衣角的動作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難得主動地抱了過去,連信息素都溢散地滿房間都是,甚至都不自覺地漫到陸哲的身上去。

陸哲摩挲着他的後脖頸,聞着那清清涼涼的味道,驀地從他這缺乏安全感的、近乎依賴的動作裏意識到:

沈喬的易感期到了。

他回手把沈喬抱緊,低聲哄了哄他,“我不走,別哭了,喬喬,嗯?”

“沒哭!”沈喬臉頰偏了偏,明明聲音裏還帶着明顯的哽咽,卻還是倔強地強調。

陸哲眼中釀出笑意,親了親他的眼角,毫無原則地順着他的話哄道:“是是是,你沒哭,我哭了。”

沈喬:“……”

他用手肘不輕不重地撞了下陸哲的腹部,警告地睜眼瞪他,明明眼睛都微微發紅,顏色再深一點就跟兔子一樣了,偏偏還作出兇惡的表情來。

陸哲情難自已地又低頭來親他,順手幫他揩了揩眼尾的水痕,聽見沈喬啞着聲音來問:

“你又想挨咬了?”

陸哲終于沒忍住,眼尾愉悅地勾了起來,從善如流地應道:“要是咬我能讓你不哭,那你咬吧,咬死得了。”

沈喬瞥見他唇角未好的傷,終究沒舍得再咬他,甚至在陸哲的氣息覆來的時候,還妥協地、乖巧地縱容他的侵入。

陸哲也心疼他,也沒舍得怎麽用力去欺負他,溫柔又纏綿地開啓了這個吻。

……

陸哲是被沈喬因為鼻塞、氣息不順而推開的。

他偏過腦袋,唇角悶出點兒笑來,不讓沈喬看見自己此時的神情,甚至還掩飾地往桌上左右看了看,找了抽紙遞給他。

沈喬:“……”

他看了眼抽紙,又擡眼看去,見到了對方臉上一閃而過的笑痕。

剛才果然還是應該咬死他,沈喬面無表情地想。

他沒接抽紙,只是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讓氣息重新通暢起來,而後轉頭重新去看電腦,找上面的id,一一解禁。

在他認真看筆記本的時候,陸哲左右看了看,在床沿邊坐下,看着沈喬的側臉,看着他認真又專注的樣子,心裏軟的好像能掐出水來。

沈喬敲了兩下鍵盤,察覺到他還在屋裏,不動聲色地問:“你不去訓練?”

陸哲看見他沒忙兩下就開始找自己,也沒戳破他的小心思,只順口應道:“嗯,等你一會兒,想跟你雙排一下大亂鬥。”

沈喬遲疑了一瞬:“可我還要去洗澡?”

陸哲語氣柔和:“沒事,不急,你慢慢來。”

言外之意,好像是無論沈喬要忙多久,他都打算就這麽一直等下去。

沈喬幹脆先把他備忘錄裏的東西截圖發到自己的號上,打算等晚上回屋了再繼續倒騰這個事情,之後迅速起身在屋子裏翻換洗的衣服,中途不知丢了多少幹淨衣服亂七八糟地堆在床上,然後淡定從容地去了浴室。

等他進了浴室,陸哲的目光這才挪到了屋子裏。

床頭櫃上亂七八糟的數據線和耳機幾乎纏到一起,幾顆大牌的鍵帽零碎地落在地上,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被沈喬從桌上拍下去的,還有胡亂堆疊的被子和枕頭,冬裝和夏裝混在一起的衣服……

他應該慶幸沈喬還記得把幹淨的衣服和髒衣服分開,方便區分清洗?

聽見浴室嘩啦啦的水聲響起,陸哲坐了一會兒,心緒有些不寧,目光總忍不住往水聲在的地方飄,他輕輕搖了搖頭,甩開那些浮想聯翩,視線重又凝在床頭那堆被沈喬翻找出來丢作一團的衣服上。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幹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起身幫沈喬收拾起屋子來。

先把桌上拆開的紙巾包裝、空空如也的香煙盒子等等垃圾丢掉,而後是東西分門別類地整齊擺放,最後是整理衣物和床鋪。

……

十五分鐘之後。

沈喬頂着熱氣騰騰的水汽出來,随手用浴巾擦了下腦後沾了水的發梢,正想将毛巾随手扔在髒衣簍裏等人來收,視線從室內一掃而過,他的動作停了。

“你……在幹嘛?”

他大腦空空地看着把整齊的衣服一件件疊好,正往他的衣櫃裏歸置的陸哲。

陸哲擡眼從他身上那帶著水汽的皮膚上飛快掃過,又挪開眼神,神情自若地問:“衣服放櫃子裏還是放行李箱裏面?”

沈喬的回答慢了半拍:“……櫃子裏,我走的時候一起收——不是,你做這個幹嗎?你剛找人來幫我收拾房間了?我門上不是挂了免打擾的牌子嗎?”

陸哲聽了他的話,點了點頭,拉開櫃門,把已經分類疊好的衣服放進去,随口道:

“沒讓別人進來,看你屋裏太亂了,所以順手幫你收拾一下,有些東西怕放的太不明顯你找不到,所以只是給你碼在桌上了,你看看。”

沈喬順着他說的往桌上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那張放着筆電的桌上碼着的用品,但往日淩亂又滿的桌子,這會兒幹幹淨淨地空出一大片來。

他帶來的衣服不多,陸哲随手就放完了,重新将櫃門合上,才叮囑他:“下次別把鍵帽亂丢,洗完澡地上滑,要是因為摔得太狠沒法參加比賽,我看你怎麽面對周大嘴的唠叨。”

沈喬硬生生被他說得臉頰升溫。

“誰讓你做這麽無聊的事情?”他嘴硬地冒出一句。

陸哲揚了揚眉頭,視線直将他看得不好意思了,才意味深長地回答:“哦?難道你屋子裏這麽亂是有什麽深意?”

“我想想,你是不是想努力把自己住的地方堆成狗窩,好騙狗進來跟你一起住啊?”

沈喬:“……”

陸哲見他不回答,恍然大悟,作勢要重新将東西打亂:“這事怪我,太沒眼色,我這就重新恢複原狀,喬喬,今晚我能來跟你一起睡麽?”

沈喬被他調侃得冒火,兇巴巴地道:“走了,訓練去。”

陸哲眼眸帶笑,輕輕應了一聲“嗯”,跟着他到了門口,不知又想起什麽:“等等。”

……

一日後。

DG戰隊同LMS四號種子對上,出場當日,所有粉絲都看見陸哲臉上戴了個黑色口罩,将他的下半張臉遮得嚴嚴實實,活像是個重感冒患者。

賽前,工作人員沒忍住,端着攝像機進休息室拍鏡頭,好奇多問一句:

“陸隊這是……感冒了?”

陸哲眼眸彎了彎,看了眼鏡頭的方向,聲音從口罩下傳出:“別問——”

他說:“問就是被蚊子咬了個包,不能見人。”

作者有話要說:

非常時期!看我們陸狗出門都記得戴口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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