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 6
攝氏35度。
太陽照得地面上白花花一片，整個城市像被關進了電烤箱，到處都是灼人的熱氣。
店鋪的門關着，空調的溫度能調多低就調多低，人們躲在裏邊悠閑地看着街上挨烤的行人。
方晴晴正頂着光芒萬丈地大太陽，穿大街過小巷。
雖然周末，卻不能在家裏宅着，從打工的餐廳出來時已經是下午四點。
再過十幾天，妹妹小晖參加少年宮舉辦的才藝演出，需要一條像樣的裙子。她作為未來的設計師，現在的儲備人才，當仁不讓地要為妹妹量身打造一件演出的小禮服。
等買齊了東西，往回走時，人已經像從水裏撈出來的，汗水粘粘膜膩，極不舒服。
一邊惦記着要快點趕回家，沖個涼水澡，一邊去背包裏翻水杯。
擰開蓋子，杯口朝下呈九十度垂直，才有一滴水順着杯子內壁滑落。無奈地看看周圍，不遠處有個賣水的小店，猶豫了一下，她才走過去。
“老板，一瓶礦泉水！”
在冰櫃前看了片刻，從一堆花花綠綠的飲料瓶底下，拿了一瓶普通牌子的礦泉水出來。
“小姑娘，礦泉水可不如果汁、可樂好喝。”笑眯眯地胖老板，接過她遞來的硬幣，開玩笑地說。
“沒關系！礦泉水解渴！”迫不及待地打開，先灌了一大口，清甜的水流，一下子涼到心底。
靠着這瓶冰涼的礦泉水，方晴晴找回短暫的舒适，步伐邁得更快，對家裏淋浴也更向往。
街邊的店門，突然向裏拉開，一個人腳步匆匆地沖出來，險些撞上她，方晴晴下意識地跳開。
對方也急剎車，向旁邊一躲，才避免真的撞上。
“是你？”
方晴晴愕然擡頭，是徐傲。
店門嘩啦一響，一個女人從裏邊沖出來。
“徐傲！你站住！”女人清脆的卷舌音，帶着怒意。
追出來的女人，時尚、迷人，有着高挑的身材和精致的五官。染成酒紅色的長發燙着卷兒，半遮半掩地露出耳朵上的一對紅寶石的耳釘。
她的五官立體，深深的眼窩中是一雙水汪汪的藍色眼睛——是個外國女人。
她沒有注意到方晴晴，也許是根本就無暇注意。沖出來，就用一只白皙的手，抓住徐傲的左腕，阻止他離開。
徐傲想抽回手，掙了一下，沒有擺脫。
女人索性兩只手都抓住他的左手，頗有些耍賴的架勢。
“徐傲！不許走！”她的中文吐字不甚清晰，但語氣卻是不容商量地堅決。
徐傲也不看她，把目光扭向另一遍，“Cassy，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一切都結束了！現在，你把手放開！”
“不放！”Cassy像要被抛棄似地發出聲嘶力竭的喊聲。
徐傲的眉頭皺起，轉過臉冷冷一笑，眼睛危險地眯起，“你不要逼我動手！”
Cassy毫無畏懼，挑釁地瞪着他，“你想打我嗎？警告你！你要是敢動我一根頭發，我……”下邊的話還沒吐出來，全部都化作兩聲驚叫。
一聲來自Cassy，一聲來自方晴晴。
徐傲竟然真的動手！不過，他并不是用另一只手打了她，只是揚手把Cassy甩了出去。
Cassy腳踩十厘米的細高跟，被他一甩的力氣帶得站不穩，整個人撲在地上，膝蓋、腳踝、手掌、胯骨，無一處不疼。
“Espèce de salaud!” Cassy揉着膝蓋，眼睛裏的恨意愈漸濃郁，“Tu veux me tuer”
徐傲低沉地聲音透着陰冷，“那就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Cassy咬牙，臉色像被抽了一耳光似地難看，帶着怒意質問，“你這次是真的？真的不肯跟我回法國？”
徐傲始終都沒有回頭，臉上嫌惡地神色，仿佛再多看她一眼，眼睛就會瞎掉。
“Laurent！Vous pouvez certainement regretter !”Cassy看他頭也不回地走掉，在他身後全無儀态，憤怒地大吼。
Cassy瞪視着他的背影，藍色的眼睛裏，慢慢聚起了水澤，徐傲頭順着路拐了彎，然後消失不見。
“小姐，你沒事吧？”方晴晴不忍看她一直坐在太陽炙烤過的地上，伸手想扶她。
“Vous roulez le point éloigné!”
雖然聽不懂她說什麽，但是從她煩感的語氣裏，可以感受到——別煩她！
Cassy的目光仍膠在徐傲消失的路口。坐了片刻，目光漸漸冷下去，周圍的空氣似乎也跟着冷下去。她眼中那一片水澤，被這冷意逼得消失，只餘下怨恨。
Cassy低頭看着手掌，傷處擦破的皮肉，露出絲絲血痕。
唇角綻開一個詭異地笑，神情慢慢柔和下來，仿佛什麽事情也沒發生過。她自己站起來，未發一言，轉過身，向相反地方向走遠。
這樣的吵鬧，并不稀奇，最終不過是各走各的路。
方晴晴回家，和徐傲一個方向。
拐過路口，走了一小段，看到徐傲坐在旁邊的休息椅上。
确切地說，不是坐，是蜷縮着——抱着肚子，半坐半靠，垂着臉，看不清楚表情。
拳頭倒是握得緊緊地，手背上的青筋全鼓起來了，像是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喂，你沒事吧？”她走近，小聲地詢問。
剛才，他和Cassy争執的時候，方晴晴注意到他臉色難看，左手不自覺地就按在胃腸的位置上，手還有些輕微地抖。
徐傲縮着的身體在輕輕顫抖，顯然是病得厲害。
“你好像病得很厲害？”
徐傲擡頭，臉色蠟黃。一頭一臉的汗水，滑過臉頰，順着下巴滴到藍色襯衫上，洇開一小片小小的水花。
看到是她，他嫌惡地瞪她！痛苦再一次襲來，他垂着頭又縮回椅子裏，雙手緊緊地按着胃部，咬牙忍着。
“走開……”許久，徐傲從牙縫裏吐出兩個字。
這人真是讨厭得很，都痛成這副鬼樣子，還這麽嚣張！真應該把他丢在這裏讓太陽曬化了他！
走出去一段，偷偷回頭，徐傲還歪在椅子上。太陽透過樹葉的縫隙，照在他的臉上、身上，他整人個癱在椅子上，卻硬撐着，沒有向任何一個路過的人求助。街上行人匆匆，偶爾有回頭看他一眼的，竟然也沒有過去問一聲。
終究是于心不忍，方晴晴拍了自己腦袋一巴掌，“方晴晴！你這個管閑事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了？”
折身大步返回，徐傲倒在椅子上，身體幾乎要滑下去，眼睛閉着，似要昏迷。
“喂！……你怎麽樣？徐傲！……”
方晴晴叫他，他聽到聲音微睜了眼睛，已經不複剛才的張狂，身體的痛楚令他蜷縮得更小。
“能聽到我說話嗎？……” 他是不是病得要死了？方晴晴有點害怕了，“我幫你打電話叫救護車！”
徐傲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聲息，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的眼睛裏有哀傷滑過。
不到十分鐘，救護車響着喇叭開過來，徐傲已經在椅子上昏過去了。
醫院裏，方晴晴拿着從徐傲口袋裏找到的手機，無奈地想撞牆！他的手機已經沒電關機了，把卡換到自己的手機上，他居然沒有把號碼存在卡上？！
一個和他有關系的人都聯系不到了！
醫生做了檢查，說是胃潰瘍發作，再加上中暑才會昏倒。做檢查的時候，醫生還發現，徐傲的右手手臂骨折，皮膚還有燙傷後潰爛的創面。
怎麽還有燙傷加骨折？她不知道他怎麽受的傷，請醫生一并處理。
開了藥打點滴，清涼的液體，一滴一滴順着輸液管流進徐傲的血管裏，止了痛，整個人也安穩下來，慢慢進入夢鄉。
徐傲自從到醫院，就沒說過一句話，也不知道他親戚朋友的聯絡方式，方晴晴只能留下來陪他輸液。
輸液室裏開着空調，冷暖适宜。作為娛樂項目的電視沒有打開，找了一圈兒沒遙控，方晴晴懶得找護士去要，開了電視也怕影響病人休息。
方晴晴在旁邊坐着無聊，從包裏拿了畫本，慢慢畫着心裏的構思。
她的父母在她家鄉的小鎮上，曾是最出名的裁縫。
她一生下來，就被忙碌的父母放在搖籃裏，安置在縫紉機旁邊。每日裏哄她入睡的，都是咔嗒咔嗒地縫紉機聲。
長大後，看哥哥跟着父母畫粉裁布、踩縫紉機，她也不甘示弱，跟在後邊有樣學樣。
哥哥攆她，“去去去！到旁邊玩去，別在這裏打岔。”
“不！我也要縫衣服。”她不服氣地嘟嘴。
哥哥看着她手裏小小的布頭，嘲笑說：“你做的衣服，誰能穿啊？”
“給弟弟穿。”
“這麽小，弟弟肯定穿不上！”
“我可以把它縫得大一些，弟弟就穿上了。”
“不行！等你長大了再縫吧，小心紮了手。”
“哥哥可以給大人做衣服，等我長大了也給大人們做衣服。”
她長到十七歲時，跟哥哥說：“以後，我去考服裝設計系，學服裝設計。手工已經會了，理論和思維還要充電。我要做個懂設計的裁縫，才可以縫出更多更漂亮的衣服。”
“以後，我也要做個懂設計的裁縫。大哥要加油！不然，我會把你比下去的！”她嘴上這樣說，眼睛裏卻閃爍着崇拜。
哥哥笑着揉揉她的發頂。
那笑，漸漸模糊，被突然着起的烈火吞噬掉。
“哥哥……哥哥……”
她驚恐地喊着，拼命地伸手想把哥哥拉回來，可眼前只有沖天的火光，哪裏還有哥哥的影子？
“哥哥……”
耳邊突然聽到一聲“啊”地一聲痛叫，方晴晴怔愣地擡頭，看到徐傲左手虛護着包了紗布的右手，咬牙忍痛，五官都快扭曲了。
“你睡覺都不老實？”徐傲沒好氣地瞪她。
“對不起……”方晴晴回神，注意到他的右手，“你的傷痛了？我幫你叫醫生。”卻沒有注意地徐傲不滿的質問。
“不用了！”只能吃啞巴虧了！徐傲哼了一聲，繼續咬牙忍着。
“什麽時候醒的？你在輸液，還是躺下吧。”方晴晴好心地想扶他躺下。
徐傲卻觸電似地用左手一擋，“別碰我！”仿佛她是洪水猛獸。
方晴晴受挫，哼了一聲，懶得理他，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徐傲看到和她保持了安全距離，才繼續翻着她的畫本，一頁一頁看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的法語或許語法不正确，希望懂法語的小夥伴們指正。
Cassy的幾句法語，意思依次是：你這個混蛋！你想殺了我嗎？
勞倫特！你一定會後悔的！
你離我遠點兒！
Laurent 在法語中常譯為洛朗，如近代最著名的法國設計師伊夫·聖·洛朗 （Yves Saint Laurent）。
不過，左岸慕斯更喜歡把這個詞兒譯為勞倫特，因為打小的名字兩個字，很嫉妒三個字組成名字的同學/(ㄒoㄒ)/~~幹脆給自己弄了個四個字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