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傅太太

顏時在鄭執導演這裏試戲的過程很順利。

努力付出還是有回報的, 她辛辛苦苦學了三年表演課, 請的最貴的老師。

也不算毫無基礎。

“就是投資人那邊沒怎麽給反應。”

鄭執覺得有點麻煩,卻還是大手一揮,“不管他,傅總應該也不會計較這麽多。”

傅明衡遲遲的不肯松口,也不給出任何準話。

可惜他遇見的導演是鄭執,他對自己的戲很重視, 他覺得顏時可以演出來, 就會讓她來。

原定的“蘇婉”這個角色,其實也是一個一線小花, 叫唐輕輕。

顏時還聽過她的名字, 不過鄭導覺得不合适, 一句話就把還在等結果的人家給退了。

“這個扮相就是蘇婉的樣子。”看見顏時古裝的第一眼,鄭執就拍板了。

美人在骨不在皮, 顏時很巧,是一張美人臉,卻有着鋒利的氣質。

眸色漣漣看你, 你會覺得她溫柔可憐;然而眉梢一挑, 那種嬌養出的富貴花感覺, 藏都藏不住。

鄭導興致勃勃, 眼睛都在發亮,“這是完全為你量身定制的角色。”

亡國公主蘇婉,雖然是個徹頭徹尾的反面形象,也不代表就真的很差。

至少顏時看了好久, 覺得這個角色是劇本中最适合她的。她演得出那個“天真驕矜”的亡國公主。

顏時一挑眉,笑意燦然:“謝謝鄭導,我也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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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畢竟有一個如此嚴苛的甲方爸爸。

比較起來。

“劉姨,東西收拾的怎麽樣了?我的東西不多。”

這兩天顏時的戲份不多,她從劇組跑了出來,難得回別墅一次。

和她離開之前沒什麽兩樣,別墅比較冷清,常年在的傭人只有劉姨一個。

“傅總答應了明天去□□,今天一定要收拾幹淨。”

傅太太和傅總離婚這事,應該是板上釘釘了。

但是傅明衡沒有公開宣揚,顏時在劇組拍戲,也沒抽出空來。

劉姨看着房間裏一個個行李箱:“太太,真的要…走?”

別墅裏的幫傭都還是恍惚的,明明上個月,太太才給先生過了生日。

她愛了先生三年,這個結局誰都沒有想到。

顏時還在翻找東西:“劉姨,以後就是顏小姐了,不是太太。”

恢複單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況傅明衡看起來腦子壞了。

顏時還惦記着自己沒拿到手的巨額分手費,當然還是速戰速決,盡快最好。

生活不易,顏時嘆氣。

當一個勤懇的員工,業績完成的太優秀了,反而還容易受到職場性.騷.擾。

顏時很堅持,劉姨也沒說什麽,幫她把行李打包。

她的東西其實不多,那些高定,禮服,首飾,大部分的東西,顏時都沒打算拿。

公歸公,私歸私,顏時分得很清楚。

她略帶可惜的把那枚粉鑽收進盒子裏,端端正正的放在桌上。

好可惜哦,等以後有錢了,她也要給自己買。

“差不多都弄好了,”顏時拍拍手,“劉姨,晚上最後在這裏做一頓晚餐吧。”

她不是一個人走的,連着劉姨一起挖走了。

雖然傅家開的薪水很高,不過顏時目前也是富婆,完全不虛。

正在吃飯的時候,顏時的手機不斷震動起來。

她一頓,拿起來看了眼,看到上面“林觀”兩個字,眉頭蹙了蹙。

“喂?有什麽事嗎?”

林觀揚起聲,緊張道:“嫂子!傅哥喝多了,你能不能過來接他啊?”

他的背景音噼裏啪啦的,還有酒吧裏的音樂,很嘈雜。

隐約還有些別人的說話聲,還有詢問“傅哥今天什麽情況”之類的,聽着很混亂。

林觀頓了頓,才繼續說:“嫂子,我不知道你和傅哥發生了什麽,但是他今天真的…”

“我沒見過傅哥這樣子過,他真的很狼狽。”

“傅哥之前是不怎麽樣,但是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傅哥喝的都要吐了…”

顏時不緊不慢的舀了一勺布丁:“別賣慘,沒意義。”

“也別編瞎話,你有膽子就讓傅明衡親自把這段話給我重複一遍。”

林觀:“……”網友不是說這招管用嗎?騙子!

嫂子的聲音這麽冷漠無情,怎麽也不像是愛的要死要活的啊?

那些傳聞都是假的吧!

林觀說的話她半個字都不相信,顏時動都不動。

先不說傅狗的潔癖問題,他那種人,是不可能允許自己喝到失控的。

電話那頭靜了片刻,才換了人。

“林觀不小心打了你的電話,抱歉。”

傅明衡的聲音很淡,一點喝醉的意味都沒有,只是有微微的沙啞。

“沒關系,”顏時漫不經心,戲谑道,“就算你真喝醉了,我也不會去接你的。”

“傅總,你應該找能接你的人去。”

要說林觀說那席話,傅明衡半點不知情,顏時也不信。

就是因為信,她才難得認真。顏時也不太想把傅狗氣出病來,當他察覺到之後。

最慘的不是擁有後失去,而是連擁有,都是假的。

傅明衡靜了一會兒,聽見她這邊的碗筷碰撞聲。

“我現在回來,”他語氣平靜,“有關于離婚的具體協議,我們再談一次。”

“這是一份補充合同,所有賠償條件翻倍。”

顏時一愣,下意識的看了對面沙發上的男人一眼。

她沒料到傅明衡回來之後的第一句話是這個,傅明衡身上還帶着淡淡的酒氣。

男人神情看不出什麽異樣,坐姿筆直,黑眸沉沉。

他從顏時提離婚那天起就是這樣了,說是虛空也不盡然,但是狀态也不好。

顏時遲疑片刻,還是抵不住金錢的誘.惑,伸出手。

補充協議很完善,和之前沒有區別,傅明衡已經簽了字,是他一貫幹淨整齊的字體。

送上門來的,顏時也沒和他客氣,簽了自己的名字上去。

這麽算下來,她的這份工作不僅不虧,還賺翻了——任何工作都不可能拿到這個年薪。

拿了錢,顏時才帶了點輕松的口吻:“謝謝傅總,傅總慷慨。”

她甚至貼心的給出建議,“我晚上那麽說,不是嘲諷你,如果你需要找繼任,我可以幫忙。”

一個優秀的員工,甚至會體貼的幫老板考慮接手的問題。

顏時本來以為他會和江意修成正果,沒想到卻沒有。

思來想去,她覺得自己領悟到了精髓——傅狗是個缺愛的性子,他需要一個舔狗。

舔狗還不簡單嗎,金錢能買到任何東西,她可以!

“繼任?”

“就是接替我位置的人,”顏時貼心的說,“我可以幫你教幾個月,不怎麽收費。”

這種薪酬的工作,估計也不缺人來做,顏時很理解。

或許是離婚在望,財産在手,她語氣活潑許多,也有空關心金主爸爸。

傅明衡擡眼看她,冷下聲:“我不需要繼任。”

他的小夜莺就坐在面前,怎麽可能有別人能替代?

沒有人可以像是顏時這樣。傅明衡垂下眼,他也沒覺得這只小夜莺有多麽的完美。

可是,也就只有這麽一只,和其他的都不一樣。

沒有人像她這樣,是和他的世界截然不同的生物。

他的語氣沉下來,顏時立刻見好就收:“好好好,不要繼任。”

“等你需要的時候,你再找我也行…”

顏時沒忍住,還是叮囑了一句。她不會去當卑微舔狗,那可能也有人會。

沒什麽原因,給的錢太多了。

這個世界上,像是傅明衡這樣的好心人(冤大頭),太少了。

傅明衡擡起眼,聲音微啞:“沒有繼任,只有你。”

顏時本來還在漫不經心的笑,看着他的樣子,卻愣住了。

她幾乎下意識的要站起身跑,卻硬生生克制住,和那雙黑色的眼睛對視。

—她從傅狗的瞳眸裏,看到了…不,她一定是看錯了。

傅明衡身邊的酒氣很淡,顏時一頓:”你喝多了?”

林觀說的話半真半假,傅哥的确喝多了。

雖然他在現場表現得毫無異樣,等回來了,還是藏不住的反常。

傅狗要是明天知道他哭了,會惱羞成怒嗎?

顏時認真思考了一下可能性,才語重心長。

她坐了回去,認命,“傅總,你其實喜歡的不是我,你喜歡的是虛構的影子。”

簡直是知心姐姐一樣的語氣,顏時唾棄自己。

“你喜歡的是溫柔善良,對你百依百順的小白花,那不是我。”

顏時冷眼旁觀,從始至終都分得很清楚。她做不到那樣,這也和她沒關系。

偏偏傅狗還真被打動了。

傅明衡喜歡她什麽?後悔什麽?

後悔她無微不至的照顧,一如既往的愛慕,還是別的?

“傅總,花錢可以買到很多東西,你怎麽不試試,花錢買快樂呢?”

顏時真摯的說,她現在覺得,自己也能花錢包十個八個小白臉,然後過快樂幸福的日子。

—你喜歡夜莺的什麽?歌聲還是虛構?

—你念念不忘的是什麽?是顏時,還是随便什麽都是?

“三年前我們結婚之前,我在咖啡廳遇到的你。”

傅明衡閉了閉眼睛,沉下聲音,“你那個時候潑了人一身咖啡。”

好好地談心頻道怎麽換成“黑歷史頻道”了,顏時有點尴尬。

她當時很狼狽,好多情況都記不清楚。

穿着黑色風衣的男人冷眼看她收拾了殘局,走下車,到她面前。

傅明衡語氣禮貌的詢問:“我這裏有一份工作,你願意接受嗎?”

他天生如此,說着是詢問,其實更近似于篤定。

萬事都在掌控中,他并不需要顏時幫他做些什麽,穩固地位或是什麽,他只是需要她。

當安眠藥,金屋藏嬌的放在家裏。

他那個時候并不十分清楚,為什麽這一劑安眠藥,會如此有效。

傅明衡淡下聲音:“從始至終,只有你。”

只有顏時可以當自己的替身,因為無人能夠像她。

除了她本人,誰都不會是傅明衡潛意識裏,察覺到的那個小夜莺。

她是獨一無二,有顏色的。

黑歷史聊起來就太尴尬了,顏時站起身:“不用聊這個了,我讓劉姨做醒酒湯。”

再說下去氣氛就越來越奇怪了,顏時敏銳的察覺得到。

她就是來遞交個辭職報告的,沒打算節外生枝,這麽晚了,還不如睡覺安生。

喝多了的傅明衡和清醒狀态下很不一樣,顏時察覺到了。

話比較多,傾訴欲也更加旺盛,還會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俗稱事兒多。

傅明衡靠在沙發上,仰着頭,冷白的皮膚不見血色。

“如果待遇翻倍,”他沉下聲音,很淡,“你會繼續留下來嗎?”

“翻多少倍都可以。”

在離婚之前,雖然這是他料到的局面,傅明衡還是開了口。

他答應了在離婚之後重新來過,但是,如果物質牌能留下她,他也不介意使用。

感情牌已經用過了,顏時并不買賬。

為什麽會不買賬?

顏時已經招呼劉姨去做醒酒湯了,聞言一頓。

她居高臨下的看了眼傅明衡,果斷搖頭,“不接了,我想去做更好玩的事情。”

比如演戲,可比這個有意思的多。

劉姨手腳麻利的送來醒酒湯,顏時也沒湊過去。

她有點心煩,“你自己喝吧,你真清醒了,可別說那些話是我讓你說的。”

“還有合同,也不是我逼着你改的。”

傅狗在她的印象中十分不佳,顏時不得不未雨綢缪。

說完,她就溜溜達達的上樓去了,已經挺晚,她才沒有精神陪着傅總在這裏悲傷春秋。

那不是顏時的作風。

放在桌上的醒酒湯沒動,劉姨有些猶豫。

客廳的燈光很暗,她卻不敢去碰傅總,她知道他的一些習慣。

“傅總,”劉姨小聲道,“這是顏時小姐讓我做的…”

傅明衡擡眼:“你叫她什麽?”

他的臉上還是沒什麽表情,卻很冷,帶着幾分倦怠。

眼中沒有半點笑意,幾乎要和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是沉不見底的黑。

冷不防聽他出聲,劉姨吓了一跳。

等了一會兒,卻沒聽到下一句話,才确定傅總的确還是在喝醉的狀态中。

傅明衡喝醉的次數極少,連劉姨都沒見過幾次。

他對自己要求嚴苛,也是從小被教育的習慣,活的宛如清規戒律似的。

和嬌嬌氣氣,被家裏人寵着長大的小夜莺,不在一個世界。

劉姨嘆了口氣:“先生,顏時小姐以前對你好,你都不記得。”

她忍不住替顏時抱冤,“我看小姐這回是真的死心了,我以後跟着她一起,再也不叫太太了。”

客廳沒有開暖氣,要到一月了,很冷。

在這種環境下久坐,酒意快速蒸發熱氣,整個人冷的像是冰窖出來的。

男人坐在客廳裏,一字一頓:“她是傅太太,不是小姐。”

所有人見到顏時,或多或少的都稱呼她“傅太太”。

這宛如一個标簽,貼了傅明衡的名字,又被她親手撕掉了。

“但是,先生,”劉姨猶豫了下,“你們明天就離婚了。”

再叫傅太太,在任何場合,也都不合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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