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法寶有靈,并不是轉手幾個主人名字也能跟着換上好幾個。看看人家的仙器法寶, 哪怕形狀不盡如人意, 但名字一個個取得多麽有意境。就像是天華門的仙器,那就是一閃爍着紫光的銅钹, 但人家叫“太極玄清罩”。
哪裏像他這個仙器, 形象本就讓人掩面,名字也取得如此清新脫俗不做作。
想象了一下日後他弟混得風生水起,與他鬥法的時候掏出個筒車,給法寶報出其名的時候……
林徽末的視線漂移了一下, 他下意識看向楊毓忻,見他若有所思, 不禁問道:“阿忻,你想到什麽了嗎?”
“莫雨,穆玄英。”楊毓忻掃了一眼仙器筒車,緩緩道:“若我所猜不錯的話,他們便是十萬年前縱橫天璟的至強尊者, 玄雨劍尊和天狼尊者。”
“十萬年前?”
楊毓忻颔首, 道:“十萬年前,天地浩劫, 萬劍宗太上長老玄雨尊者莫雨和天華門掌門天狼尊者穆玄英, 連同魔道至尊封墨初平息浩劫,自此後消失無蹤。想來當初浩劫平息後,那兩人應是渡劫飛升了。”
“而玄雨尊者的諸多傳聞,想來萬劍宗有着詳細的記載。不過, 我記得看過的古籍上記載,玄雨劍尊莫雨,擅煉器,是當代的天器師。”
所謂天器師,便是能夠煉制仙器的煉器師。
林徽末瞅了瞅那個巴掌大小泛着紫色靈光的筒車,難以想象當初縱橫天下的劍尊煉起器竟是這麽得接地氣,煉什麽不好,竟然煉這麽一個澆水灌溉的農具。他的嘴角不禁抽了抽,道:“所以,真真,你就是因為筒車被追殺的嗎?”
林徽真默默地搖了搖頭,從手腕上撸下一個玄鐵護腕,又摸出一套筆墨紙硯,道:“我被追殺是因為這些。”
手環是綁定了靈魂的仙府,筆墨紙硯上泛着幾不可查的紫色靈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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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徽真按着莫雨的意思,對着筒車滴血認主。剛認主,這方天地就開始震動,下一刻他就被排除了稻香村。
他被直接扔到了一處大殿中。
那時候,林徽真正因剛發現那個筒車竟然是仙器而震驚不已,一沒留神,被一張紙糊了個正着,緊接着,他額頭一疼,胸口被什麽東西一撞,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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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扒拉下臉上糊着的紙後,他這才發現砸他身上的竟然是一套筆墨紙硯。還有什麽嗖地一下鑽進了他的袖子裏,他手指一疼,指尖迸出一滴鮮血來,随即手腕便是一緊,多出來一個似模似樣僞裝自己就是一玄鐵護腕的仙府。
林徽真愣愣地擡頭,就看到一衆對他怒目而視的修士。
大殿幽深而空曠,四處盡是黑暗,唯有殿中央有那麽一絲光亮。光源處擺放着一張小幾,想來方才那套筆墨紙硯正擺在上面。而周圍有不下十數個修士正戰在一起,法寶靈光縱橫,顯然正在争奪仙寶。可因林徽真忽然被扔到這裏,法寶有靈,自己向林徽真撲了個滿懷,使得周圍戰勢一頓,十數雙眼睛炯炯地看向了他。
林徽真心中一緊,完全有苦說不出。
他倒是想要解釋一下,将這套傳承扔下快快地脫戰,但問題是,殿中有人勃然大怒,看着不小心捷足先登的他,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擡劍就刺了過來。
混戰再始,不過這一回是圍着林徽真進行的。
後來就是其中一個修士忽然出手,轉瞬間就将周圍幾人變成了幹屍,驚得附近修士駭然,驚呼“魔修”。而後那魔修又連殺數人,挾了林徽真就遁出了大殿。
林徽真就這麽被那魔修抓走了。
那魔修,就是長着一張女神臉偏偏漢子身的季蕪修。
自恃懂得所謂套路的林徽真一直以為,季蕪修是女扮男裝的魔修妹子,萬萬沒有想到,那就是個漢子。
緊接着,秘境将所有人提前驅逐出境,林徽真被季蕪修抓着,出秘境的時候,那些個長老們根本沒有發現——也無怪他們如此。脫離了秘境禁制,季蕪修是金丹中期的魔修,外頭那些連個結丹的修士也沒有,上哪裏去逮人。
林徽真固然因為季蕪修免去了被那些人擒住,卻也因為他成了勾結魔道的叛徒。而季蕪修也沒存什麽好心思,他抓人不過是因為……他身有重傷,亟待療傷。而林徽真的血符合他的口味,能助他傷勢盡快痊愈。
只是,估計季蕪修做夢也沒有想到,到手的“療傷藥”才咬了一口,轉頭就被他手腕上帶着的蝕靈藤來了一招重擊。不敢置信外加怒而出手,偏偏遇上了安于歌禦劍而來。未免自己被安于歌除魔衛道了,季蕪修這才不甘心地退去。
林徽真嘆了口氣:都是命啊。這坎坷無比的命運!在發現有人比他倒黴之後,他的內心終于平衡了那麽一絲絲。
林徽真初見前期小BOSS安于歌的時候,一開始沒有認出來這位便是天華門的小師叔。畢竟,安于歌出場的時候是主角拜入天華門之後,金丹中期的道修,法寶是一把山河扇,端得翩翩濁世佳公子,笑容如春風拂面。
而眼前這位,相貌固然溫和俊美,臉上也帶着笑容,但一笑莫名就讓林徽真抖了三抖,覺得有些冷。後來想想他用劍,想來劍修自帶鋒銳之意,哪怕性情再溫和也是如此。
等到他知道此人名叫安于歌,還是天華門天樞殿的安于歌後,內心十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也不足以抒發他此刻波瀾起伏的心情。
先是魔尊在他家長住,再是後期入魔的小BOSS一劍救了他的小命,這都什麽亂套玩意兒!
尤其安于歌提出要薦他入天華門的時候,林徽真心中一頓屮艸芔茻。要不是他還很惜命,他都想關切地問一聲,要是知道他會被他師尊離祁真人一眼看中,收入門下,成為親傳小師弟,他現在還會這麽熱情地邀請他入天華門嗎?
林徽真沒敢說“還是免了吧”,要是讓安于歌以為他看不起天華門,這事兒準得糟。他只說得回家一趟,這陣子一直有傳言說他勾結魔修,可能會殃及家人。
安于歌這才帶着他禦劍回到了秣陵。
一路上各種暈飛劍就不必提了,說多了都是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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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林徽真這一路上的經歷,林徽末忍不住輕撫自家小弟的發頂,安慰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體膚。小弟這一回的經歷如此驚心動魄還能安然回家,日後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林徽真卻搖了搖頭,認真地看向林徽末,道:“沒什麽比全家平平安安更好。”一路上強忍着暈飛劍還咬牙不肯休息,就是怕回到秣陵後就聽到噩耗。雖說他家裏有魔尊鎮宅,但誰知道魔尊什麽時候反水,不得不防。
直到安然見到了人,林徽真才放下心來,心底長長地舒了口氣。
總算……
林徽末微微一怔,揉了揉他的頭發,低聲道:“傻小子。”
他的傻弟弟呦。
林徽真頓時不滿地看了他哥一眼,誰傻!
然後,林徽真将手按在護腕上,認真地瞪。
怎麽解除和法寶之間的契約來着?對,抹除主人留下法寶中的神識印記。但怎麽抹除來着?
從沒有一件法寶是他自己主動努力标記到手,唯一一件仙器筒車還是莫雨親自留下,滴血就能夠認主,林徽真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區區築基期神識別說标記仙器認主,便是靈器、寶器他都與他相隔甚遠,更別提解除标記了。
林徽末看着自家小弟目光炯炯地瞪着仙府化成了護腕,不知他正在做什麽,還是楊毓忻一眼就看出來。眉一挑,楊毓忻直接道:“你哥不需要這些東西。”
心底倏地略過一聲宛如輕嗤般的低語。
區區仙器,而已。
瞪得眼珠子生疼的林徽真擡頭看了一眼楊毓忻,而後默默低頭,繼續努力。
雖然你是魔尊大大,但你也不能做他哥的主!
這仙府可是保命的好東西!
林徽末反應過來,又是一巴掌糊在林徽真的後腦勺上,低聲道:“胡鬧!”
林徽真不滿地看向林徽末,哪裏胡鬧了。他娘親和哥哥這一回算是逃過了一場死劫,誰知道日後會是何等模樣。他還好,未來有跡可循,沒有仙府可能坎坷一些,但小心一些總能避開一些禍患。
“東西你都自己留着。”林徽末不容反駁,拿出兄長的威嚴壓林徽真,“好好修煉,別讓人擔心我就謝天謝地了。”
林徽真出門一趟弄回來一件仙器,一座仙府,還有四件半仙器,一套天階上品劍訣,一套地階中品功-法,都足夠做一家宗門的立道之基了。雖然危機重重,但這份氣運也是讓人贊嘆。
雖然他經歷的危險讓林徽末懸心,但見到他得了這麽多機緣,他還是真心為他弟弟高興。但對于這些仙器,他是真的沒什麽豔羨之心。
寶貝雖好,不是刀,他拿着也沒用。
他們兄弟倆相處,從沒有客氣過。林徽末說不要,他就是真心不要。
一腔熱血被澆了一瓢冷水的林徽真憋氣,不要拉倒!他回頭孝敬娘親去。
“伯母那裏也用不上。”楊毓忻淡淡道,“伯母身上有雲霞仙衣,還有楊柔貼身保護。經過這些日子的調理,她當初留下的暗傷應該好得差不多了,相來快開始重新修行了。”
“娘的暗傷快好了?!”兄弟倆同時一呆,旋即大喜。
楊毓忻挑了挑眉,看向林徽末,“我沒跟你說過嗎?”
本來是件大喜事,結果被楊毓忻這麽一反問,莫名就變得讓人無言以對起來。林徽末嘴角一抽,道:“你什麽時候跟我說過!”
楊毓忻若無其事地“哦”了一聲,道:“那我現在告訴你了。”
林徽末忽然覺得拳頭有些癢。
卻不知楊毓忻暗地裏偷偷地松了口氣。
阿末這個反應才對嘛,方才目光躲躲閃閃的,着實讓他渾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