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林徽末:“………………”為什麽有一種好友挖了坑, 他非但沒有繞着走,反而主動跳下去, 并且動手填了土的感覺?

林徽末深呼吸,他這都已經築基了, 再怎麽樣, 也毒不死人吧?最多吐一陣,他身子骨還算強健,一兩次還死不了人。

林徽末有些神思不屬地夾了一片烤羊肉放在口中,慢慢咀嚼。好好珍惜今日的美食吧, 說不定日後他只能跟黑暗料理相依相伴了。

吃了兩片羊肉, 林徽末見楊毓忻始終沒有動筷子, 一直拿着玉簡, 似乎就跟裏面的菜譜杠上了。他沒忍住, 擡手拿起他剛才放在楊毓忻面前的竹筷,夾起一片羊肉,遞到楊毓忻嘴邊, 道:“來, 阿忻, 張嘴。”

楊毓忻看了林徽末一眼, 眼底依稀略過一絲笑意, 張口吃下,而後不客氣地道:“再來一片。”

這個時候就顯示出兩只手同等靈活的好處了。

林徽末左右各拿着一雙竹筷,自己吃和喂楊毓忻兩不耽誤,很快, 這一只烤羊腿就被兩人消滅了。

靠在椅子上,林徽末回味着方才的美味,又想着阿忻納戒裏那頭完整的寒山羊,心中既是期待又是忐忑。

忽然想起了什麽,林徽末直起身體,手肘杵在桌子上,單手托着下颌,看向楊毓忻,道:“說起來,那個甄荟小兄弟,我瞧着他有些眼熟,也不知在哪裏見過。”

一說起甄荟,楊毓忻的神情微冷,淡淡道:“不必理會他,他不是什麽好東西。”

林徽末一愣,有些驚訝地看向楊毓忻,道:“阿忻,你認得他?”

“不認識。”楊毓忻眼皮子不擡,一面慢條斯理地吸收着玉簡裏面的內容,一面分神回道:“就是看他不順眼。”

他确實不認識那個小少年,也瞧不出他有什麽問題。可他一看到他,無關相貌氣質,他心底油然湧起的便是幾乎滿溢的殺意。要不是不想給林徽末留下動辄殺人心性暴戾的一面,方才在坊市他就要動手了。

林徽末一呆,“看他不順眼?”

林徽末是萬萬沒有想到他會得到這麽一個任性的答案,不過轉念一想,阿忻平時确實挺任性的。

“很奇怪?”楊毓忻有心讓林徽末多了解自己幾分,此刻也停下閱讀玉簡的動作,擡眸看向林徽末,認真地道:“我是人,自然也有着自己的喜惡。”

Advertisement

“比如你,阿末,從第一眼開始,我對你就不讨厭。”

林徽末嘴角一抽,下意識想起三年前自己無意中路過那條小巷,酒香四溢飄出高牆,他沒能忍住誘-惑,爬了阿忻牆頭的初見。應該說,幸虧當初阿忻對他的觀感是不讨厭嗎?

這段時間沒少從柔姨那裏聽來阿忻少年三兩事的林徽末,不知第幾次感慨自己的運氣着實不錯。不然,以着阿忻從小到大的性子,初見時若是心生惡感,恐怕他墳頭的草都得三尺高了吧。

林徽末又想嘆氣了。以着楊毓忻那等眼睛不揉沙子的性格,若是知曉身為他友人的自己卻對他生出不該有的情感,阿忻揍他一頓還好,若是從此割袍斷義兩不相幹,林徽末的心都在抽搐。

情人雖然沒有什麽希望,但兄弟摯友這一層關系也不錯。

比起日後再不相見,現在的日子雖然有些磨人,但在日後回想起來,未嘗不是一段美好的記憶。

他可算是第一個“睡”了阿忻的人呢。

林徽末苦中作樂,誰料下一刻他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很是漫不經心地道:“而現在,我很喜歡你。”

林徽末:“!!!”

林徽末怔怔地看向楊毓忻,見他人又阖上了鳳眸,玉簡貼在額頭處,仿佛如一個炮仗扔進他的心底,差點就将他炸懵了的話根本就不是他說的一樣。

一陣靜默後,林徽末擡手掏了掏耳朵,日有所思的後果越來越嚴重了,現在他醒着也開始做夢了。

卻不知鳳眸阖上,看似認真閱讀玉簡內容的楊毓忻正以着神識小心地窺伺着林徽末,在“看”到林徽末掏耳朵的動作後,楊毓忻:“………………”

心塞!

靈器級別的飛舟,飛起來自是又快又穩,還帶着禦風的屏障,離開船艙站在甲板上,眺望雲海起伏,日破雲霞,倒是不錯的景色。

林徽末看了一回就沒什麽興趣,林徽真倒是興致勃勃,誰叫他之前被人帶着禦劍的時候光恐高暈劍了,這會兒站在飛舟上,他一點也沒有暈眩的感覺,自是十分興奮。

只是,每日的風景都是這浩渺雲海,看多了,林徽真也沒什麽興趣了。

如此,就過了五日。

第六日清晨,飛舟抵達了天華山腳下的留仙郡。

一行人走下飛舟,看着籠罩在熹微晨光中的小小郡縣。

留仙郡并不大,遙遙看着,比起秣陵城還要小上許多,但房屋建築卻是鱗次栉比,沒瞧見幾家民居,反而一家家客棧連成了排,單是他們走過的這一條街上就有至少十家客棧。

街道兩側,還有不少修士在擺攤。每一個攤位都是一丈有餘,上面擺着各種零零碎碎的東西,礦石獸皮妖丹靈草丹藥,種類繁多,不一而足,只明眼人都看得出,這些物件的等級并不高,多是籠着灰色靈光,有些更是一絲靈光也無。而這些修士也大多煉氣築基前後的修為,多是天華門的外門弟子。

留仙郡是天華門登仙路的必經之地,即使不是大選之年,每年也有為數不少的修士凡人慕名而來。而今年是弟子大選之年,留仙郡內各家客棧更是早早爆滿,一路走來,衆人不時能夠看到有人匆匆走進客棧,片刻後就臉色陰沉地從客棧中走出,顯然是有靈石也無房可訂。

每隔十年都有會這麽一遭,留仙郡內的人也是見怪不怪,唯有沒有訂到房間的人兀自懊悔,沒有早來幾日。

安于歌卻是早有準備。

早在他一年前下山歷練,他便先去松巒峰找宋谷平師侄借了他在留仙郡的宅邸。

安于歌不曾對任何人言明的是,他這一次所謂的下山歷練,本就是為了尋找林徽真。為此,他走了不少林家村,還順手解決了幾個為禍一方的魔修。要不是這一次天海小秘境鬧出來的事情不小,安于歌還真沒法順利在弟子大選前找到林徽真。

将開啓宅邸的信物交給林徽末,安于歌看向楊毓忻,道:“楊兄,在下需得先回天樞殿見過師尊。你可是先往天華門一趟,見一見掌門師兄?”

楊毓忻這一回本就不是參加弟子大選的人,自然也無需等到七日後走登仙路上上天華門試煉。元嬰修為放在外界都可以開宗立派了,在天華門亦可堪為一峰長老。

可若這個元嬰期是楊毓忻,安于歌反倒覺得,掌門師兄并不會只給楊毓忻區區長老之位。以他的資質心性,不出十年就能夠晉入化神,十二峰的峰主之位亦是夠格。

如今天華門六殿十二峰,六殿殿主齊備,十二峰中,集仙峰、飛鳳峰、起雲峰和聚鶴峰的峰主之位卻是空懸。楊毓忻的資質本就旁人可比,将他之前的修煉速度放慢十倍都是天璟大世界的天驕人物。有此資質修為,再加上背後的楊家,元嬰之境入主一峰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一來,天華門不僅和太禹楊家的聯系加深,日後可守望相助,天華門本身的實力也會上一個臺階,鞏固其道門之首的地位。

安于歌提議,楊毓忻卻是半點興趣也沒有,直截了當地拒絕了。

他本身對天華門并無多少憧憬向往之意,也早打算好了。哪怕背地裏下黑手,也不能讓阿末跟林徽真去一個峰。最好就像是安于歌說的,讓林徽真拜入離祁真人門下,有安于歌在旁看着,別有事沒事地麻煩阿末。

而他,阿末去哪個峰修行,他就跟過去挂個閑職長老的名頭。日夜相伴,豈不快哉!

日夜相伴,楊毓忻不信,他就打動不了林徽末那個榆木疙瘩。

離開留仙郡,安于歌換上一件白底鑲紫邊的長袍。

天華門等級森嚴,門下弟子有外門弟子、內門弟子、執事弟子、宗室弟子和秘傳弟子之分。

外門弟子與內門弟子自不必多說,所謂執事弟子,指的是天華門一般長老的弟子,宗室弟子則是六殿十二峰殿主峰主的親傳弟子,而秘傳弟子,則是掌門親傳或是六殿十二峰內經歷練被認定有資格角逐掌門之位的弟子。

安于歌師承離祁真人,乃是天樞殿殿主的親傳弟子,為宗室弟子。

天樞殿是六殿十二峰中最為特殊的一殿,別峰峰主親傳弟子記名弟子,再有長老和普通弟子,數目不下一百之數。唯有天樞殿,滿打滿算,就只這師徒二人外加負責灑掃的童子,連個長老也沒有。

不過以離祁真人正道第一人的名頭,若真想收徒,恐怕這天樞峰都得被人擠滿了。

每一次的弟子大選都有人希望離祁真人能夠看上收徒,但次次失望而歸,仿佛他此生有安于歌一個弟子便足矣。每當別人提起這事兒的時候,安于歌都會笑得矜持,表示,緣分不到,師尊暫時沒有看上的弟子,不代表日後沒有。

可他心裏卻巴不得師尊僅他一個弟子,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才好。要不是不想堕了師尊的名頭,安于歌甚至連離開天樞殿的興趣都沒有。

不過兩年的時間,回想起自己當初的種種行徑,卻恍如隔世一般。

安于歌心下嘆息,而後在天樞殿正殿大門外跪下,俯首行禮,恭敬地道:“弟子安于歌,歷練歸來,拜見師尊。”

靜默片刻後,天樞殿的大門緩緩開啓,一人緩步走出大殿,清冷的聲音響起,淡淡道:“起來吧。”

“是,師尊。”

安于歌起身,恭恭敬敬地立于離祁真人的身前,唇畔帶笑,曾經求而不得進而幾成心魔的執念已經褪去,只化為最為純粹的師徒溫情,坦然地看向養育自己多年的師尊。

現如今唯一一個晉入大乘期的修士,公認的正道第一人。

離祁真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