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三節晚自習,已經九點了
段移假裝不在意地開口:“對了,你們晚上有空嗎?”
課代表已經開始收每一科的回家作業,預備交給任課老師。
段移的話在班裏引起了注意,郝珊珊接話:“我晚上沒什麽事兒,親愛的爸爸,你有什麽吩咐嗎?”
“我們學校後門不是開了一家新的燒烤店嗎,晚上有約的嗎,我請客。”
“卧槽?真的假的?”方丈第一個響應:“我必然是有空的。”
小胖交上作業:“我也來我也來,段班請客怎麽能沒有我。”
盛雲澤摘下耳機,擡頭看了一眼段移。
段移心虛地移開目光,“還有人想去嗎?”
蔣望舒:“帶我一個。”
“算我一個。”
“那我也去。”
“學了一個多月憋死我了,今晚我也去……”
正好是期末考試前一個月,二中對高三這一次的期末考試十分重視,甚至重新調整了一班的課程。
通通都是兩節課連着一起上,兩節數學,兩節物理,兩節化學。
剛剛經歷過期中考被扒掉一層皮的一班同學,面對期末考,那是扒得就剩下骨頭架子了。
其實這段時間班裏面已經很明顯的出現了壓力大,學不下去,心情浮躁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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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是前幾天,小不點——一班一個存在感特別透明的妹子,基本不怎麽愛說話——在教室門口差點兒暈倒,才知道她是低血糖、壓力大,身體扛不住了。
馬姐爽朗道:“段班,算我一個,我也去!”
原本有些猶豫的女生,在馬姐熱情洋溢的招呼下,也松了口。
而且段移和她們想的不一樣,高三開學那天,得知她們要跟段移一個班的時候,大部分的女生和omega內心都是很不情願的。
段移校霸的名聲在學校裏流傳很廣,也有混賬事情被傳的神乎其乎。
但是一個學期相處下來,她們發現段移并不是傳聞中的那樣。
就像發現盛雲澤也沒有傳聞中的那麽高冷一樣。
甚至……
段移是很好的。
開朗,大方,熱情還平易近人。
他和每一個人都能聊得到一起去。
于是,斷斷續續有人響應段移。
結果到後面就是一個班的人都跟着去吃燒烤了。
好在一班屬于競賽班,一個班也就二十來個人。
段移當然不能帶着一個班的人翻牆去吃燒烤,到了學校後門,他變戲法一樣拿出一把鑰匙,然後——把校門口後門給打開了。
驚得衆人下巴都掉了。
段移得意洋洋:“這叫什麽,孩兒們,看好了啊,這叫段班有錢能使保安推磨,二中的螺絲釘就是這麽被資本主義打敗的。”
引得一陣哄笑,空氣中都是輕松地氛圍。
确實憋了太久了,壓抑太久了,所以一班這樣的模範班級都幹得出半夜溜出去吃燒烤的勁爆事情。
當然,更重要的是,他們是有段移帶頭的。
就像和朋友翻牆沒有什麽意思,但是如果和大家一起幹點兒什麽壞事,那就很興奮了。
段移走在最前面,盛雲澤占領了他身邊的位置。
衆人萬萬沒想到盛團座這麽一個遵紀守法的好學生也會跟着他們亂來,由此可見,段移的號召力确實是很強的。
到了燒烤店,大把燒烤被拿出來,啤酒和飲料一塊兒打開。
熱騰騰的煙霧在夜空中翻滾,柳絮般的大雪無聲地落在地上。
蔣望舒給他比了個大拇指:“真有你的,段寶,老何要是知道你帶着整個班一起半夜溜出來吃燒烤,你得在國旗下面壁三天三夜,到背神雕俠侶。”
酒過三巡,燒烤吃的七七八八。
他們這一桌吃的最晚,而且人最多,段移買單,大家吃的肆無忌憚。
特別是郝珊珊,一人吃三人份。
馬姐喝醉了正抱着方芸倒苦水,說自己父母要求自己一定要去什麽學校,路都安排好了,但自己想考體育大學。
話匣子一旦打開就收不住了,每個人都聊着學習、考試、未來,聊着壓力、難過、痛苦。
聊着每一個高三學生都有的煩惱。
對未來的期待,對高考的恐慌,對生活的迷茫。
關于青春,關于夢想。
關于少年們劍未佩妥,就身在江湖。
平頭抱着自己哀嚎:“那天胖子說看見我女朋友在操場上跟二班的一個小白臉逛操場啊,我那個氣得啊,我提着拖把棍就沖出去了,你們猜怎麽着,我到了那個操場才發現,我沒有女朋友啊!”
“你說胖子是人嗎!啊?!”
說得整個桌子的同學哄然大笑。
小胖站起來說了句對不住,然後哈哈大笑,自罰一杯。
話題從沉重的學習變成了戀愛煩惱,胖子說自己在七中有個女神,方丈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平頭說自己有個初戀……
最後不知道怎麽,話題到了段移身上。
平頭嘿嘿一笑,對段移說:“段班,你人真不錯,我以前誤會你了!我覺得你是我見過最好的班長……”
段移雞皮疙瘩起一身:“我還沒喝醉呢,你少給我肉麻。”
馬姐插話:“平頭說得對,我高三之前一直對你有些偏見,這事兒是我不對,我幹一杯,給你道歉!”
段移被他們弄得有點兒不好意思了:“搞什麽啊,你們玩尬的是不是!”
他們還真的玩尬的。
敬段移的人越來越多。
“段班,早日脫單,我敬你!”
“段班,期末考祝你考五百分!”
“段班,你是真的很不錯……”(段移擔心書呆說這句話的時候會跳起舞,還好他沒有跳。)
“段班……”
段移看着盛雲澤,他喝得已經有點暈了,于是吐槽:“你不會也要敬我吧?”
盛雲澤高貴冷豔哼了一聲:“你想得美。”
郝珊珊人來瘋似的起哄:“不行!團座,我們都敬了,你也要敬段班一杯!”
“團座敬酒!團座敬酒!”
蔣望舒看熱鬧不嫌事大,把氣氛推到了高潮:“咱們一班父母官,班長團支書,對吧?敬酒也有講究的,跟我們肯定不一樣,交杯酒走起!”
郝珊珊怪叫一聲,段移忍無可忍:“我說閨女,你能不能有點兒女人的自覺,別每天都跟個山地大猩猩一樣‘噢噢噢噢’的!”
郝珊珊不為所動:“噢噢噢噢噢噢!交杯酒!噢噢噢噢噢噢!!”
“交杯酒!交杯酒!”
齊刷刷的聲音,段移被搞得下不來臺,看着盛雲澤,他摸了摸鼻子:“那個,要不……你來不來。”
盛雲澤:“我有什麽不敢來的。”
他話一出,圍觀同學仿佛見到了北京申奧成功的激動場面,燒烤店頓時群魔亂舞起來。
平頭他們都掏出手機等待這神聖的一幕,左推右搡的搶最好的位置拍。
蔣望舒跳出來當主持人:“我先說好啊,兩杯要滿上!”
段移接過酒,盛雲澤和他交換了手臂。
段移受不了了:“他媽的,這也太土了吧,誰他媽想出來的!站出來挨打!”
蔣望舒他們裝死直接把這句話給略過,盛雲澤呼吸伴随着酒香,一起鑽進了段移的腦子裏,他心跳開始加速。
好像……
這個場景,好像他真的和盛雲澤在結婚一樣。
一班這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小王八們一個個眼睛瞪得像銅鈴,不知道為什麽這麽熱衷于給班長和團支書湊個對兒。
當然,段移更相信他們只是為了看盛雲澤從神壇上掉下來,變成和他們一樣的男高中生而已。
段移離盛雲澤太近了,離得這麽近,他都沒看到盛雲澤臉上的瑕疵。
他覺得自己的腰有點兒軟,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喝掉了酒。
酒杯剛剛見底,起哄聲水漲船高,一下就掀翻了燒烤店的帳篷。
他們是在燒烤店外面吃的,一個大帳篷,一邊看雪一邊喝酒,洋溢的都是青春的荷爾蒙。
沒有工作的煩惱,沒有養家的壓力,沒有要在社會上拼了命的摸滾打爬的滄桑。
他們就是一群少年,在自己最美好的年紀,遇到了最好的一個班級,留下了一生難忘的回憶。
段移臉紅的都快燒起來了,一喝完就坐下,然後捂着臉死不肯擡頭。
一向厚臉皮的段班還有這個模樣,瞬間平頭他們就來勁兒了。
欺負段移诶——媽的,機會就這一次,千載難逢啊!
于是瞎幾把起哄,讓段移起來再跟盛雲澤喝一杯。
盛雲澤終于開口。
他一開口,現場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雞瞬間焉了。
“你們段班害羞,一次就夠了。”
卧槽……郝珊珊心中感慨:日,這什麽男朋友的發言?是我的錯覺嗎?
她跟衆人一起風中淩亂。
盛雲澤絲毫沒覺得自己說這話有什麽問題,段移擡起頭給自己扇扇風,又搓了把臉,讓自己沒那麽臉紅。
夜風吹在臉上,把他吹醒了幾分。
段移跟蔣望舒互看一眼,沒忘記正事兒。
酒過三巡,段移幹咳一聲:“那個,都停下哈,都聽我說一下。”
現場漸漸安靜下來,所有的目光都落到段移身上。
段移有點兒緊張,卡了一下,看到衆人眼中各種各樣的情緒,忘詞兒了。
“等等,我看下提詞板。”
段移手忙腳亂的從口袋中掏出一張小抄。
剛安靜下來的衆人又忍不住大笑出聲,段移喊了好幾次才把他們給喊回來,這回是認真開口了:“面對期末考,保持你心靈的善良與純潔,保持你情感的熱情與豐富……什麽玩意兒?”段移看向蔣望舒:“你寫的什麽鬼東西啊?”
蔣望舒君子坦蛋蛋:“我百度來的啊,你不覺得特別感人特別能安撫人心嗎?我看你的智商也背不出太複雜的,所以特別抄了一個簡單的……”
段移:“操!”
他哭笑不得:“算了不搞這些形式化的,我說,其實今天就是想說,帶你們出來放松一下心情。”
衆人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段移開口:“反正我這個班長也是挂名的,一天到晚沒什麽事兒做,本人除了帥和有錢一無所有,恰好有錢這個優點是可以讓人為所欲為的,就決定帶大家出來逍遙一下……”
平頭忍不住笑出聲。
段移:“別笑啊,我很認真的,都把自己都感動哭了,你會兒你們要是不哭,我他媽挨個兒揍。”
他停頓了一下,忽然點名:“小不點兒。”
原本默默吃飯的小不點擡起頭,詫異地望着段移。
她屬于在班裏面默默無聞,稱得上是小透明的存在。
哪怕就是在這種班級聚會上,大家一起打車回去,她都是容易被遺忘的一人。
讀書十二年,一個朋友都沒交上,一個同學的名字都沒記住,就是學習,看書,學校家裏兩點一線,也沒有什麽興趣愛好。
猛一下被段移這種學校裏的風雲人物點名,她有點兒懵逼。
蔣望舒嘻嘻一笑,摟着郝珊珊的肩膀:“他閨女,把咱們集資買的蛋糕拿上來!”
小不點腦袋已經一片空白了。
這下,不止小不點,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段移搞的這一出是什麽意思,一起懵了。
甚至連盛雲澤臉上都顯出了幾分驚詫。
段移在褲兜裏一陣亂掏:“我打火機呢?誰有打火機?”
平頭第一個反應過來:“我有!”
十二寸的大蛋糕被端上桌子。
衆人才漸漸回過神,面面相觑。
段移點上蠟燭,淡定說道:“你今天生日吧,上回收你身份證看到的,咱們班就你一個是在上半學期過生日的。”
小不點的腦子還是一片空白,只看到段移嘴巴開開合合,其餘什麽都沒聽見。
蔣望舒情商極高,在所有人沒說話的時候,就開口:“我們大家一起出錢買的。”
他對小不點說:“你是我們班年紀最小的,也是最不愛說話的。前段時間看你在教室門口暈倒了,所以我們決定發揮一下同學友愛精神。主要是想跟你說,不要把自己逼太緊了,學習雖然重要,但是身體一樣很重要。你要是有什麽不會的,也別憋在心裏,可以來問我,委員長時時刻刻為同學服務。或者團座、方芸他們都可以,我們是一個班的,沒什麽不好意思的。但是你如果一直不說話,大家就不知道怎麽幫你。”
小不點的臉色從震驚變紅,身體微微顫抖,聲音細若蚊蠅:“謝謝……”
毫無預兆,她已經淚流滿面。
段移一驚:“嗳別哭啊,今天你生日,你高興點兒呗。”
他拿愛哭的人最沒辦法。
小不點卻止不住自己的眼淚,一直說謝謝,一邊用力的用手臂擦臉,抽抽搭搭的哭。
馬姐不知道怎麽安慰,輕輕拉過她,拍着她的背。
方芸第一個反應過來,順着蔣望舒的話:“生日快樂!不過禮物我放在寝室裏,明天帶給你,五年模拟三年高考哈,保證你做的欲仙欲死。”
平頭也接話:“哦哦,生日快樂!”
小胖:“你怎麽不把生日福利利用起來啊,咱們高三一班專有福利,過生日的人擁有一次遲到不記名字的權利!”
“happybirthday!”這是方丈。
“生日快樂啊,小姑娘。”這是蔣望舒。
“生日快樂!”這是段移。
“生日快樂。”這是盛雲澤。
随後,陸陸續續的聲音響起。
高高低低的生日快樂祝福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裏圍聚在一起。
蔣望舒:“收!”
他開口:“我跟你們說啊,這蛋糕不是拿來吃的,沒喝酒的能吃,喝了酒的不行啊,免得中毒了第二天去醫院,為了防止二中再出現你們段班陰險狠毒給自己班同學投毒的謠言,都認真照做啊!”
段移讓小不點站在中間,“許願吧。”
小不點擦掉眼淚,哽咽一會兒,才開口:“我沒什麽願望……”
她頭一次在這麽多人面前,說這麽多話:“我……我第一知道要跟段班一起念書,我很怕。”
周圍安靜下來。
“我高一聽人家說,段班是富二代,老師和學生都不敢惹他……他暑假裏飙車,還出了車禍,是一個很壞的人……我當時說,這一定是我最讨厭的班級……”
段移心想:哥連自行車都不會騎!怎麽可能會開車!
但是作為一個男人,不會自行車和不會開車是一樣丢人的,所以他不說。
小不點雙手合十,聲線顫抖着:“我現在、我現在收回我的話。我覺得我遇到了最好的人、最好的大家,高三一班是我讀過最好的班級!”
郝珊珊西子捧心,淚眼汪汪:“感動了,好想哭,媽媽您的肩膀借女兒靠一下。”
“靠,我也有點兒想哭,其實我也想說,我當時覺得進了競賽班,一定會遇到一堆傻逼書呆子,誰也瞧不起誰,然後又覺得我只是自己去讀書的,管別人幹嘛,現在我也收回我這句話,我覺得我們班特好!我們班班長也特好!不愧是人民父母官!”
“……其實我之前也覺得高三随便讀讀就算了,我高二的時候那個班也就那樣,一個班都挺冷漠的,大家就只管自己……我沒先到我都讀到高中尾巴了,才好像摸到一點兒青春的感覺。”
“真的,我也是,我之前聽二中說段班和團座兩個人死對頭來着,我還以為他倆會在我們班天天打架,我是真想不到他倆今天能站在我面前和交杯酒。世界如此魔幻,有一天要是告訴我團座和段班結婚了我都不驚訝。”
“就覺得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
然後有人很認真的說:
“段班,真的,這個班有你了不起。”
段移“我靠”一聲,羞恥了:“你們別這樣好不好,搞得我好尴尬,我先說拍我馬屁沒錢拿啊!”
小不點破涕而笑,閉上眼許願,但她把願望說了出來。
“我希望——”
這天晚上,夜空沒有星星,二中下了很大的雪。
“我希望高三一班的,我的每一個朋友,都能考上自己如願的大學。”
四周再一次安靜下來。
小不點睜開眼:“我希望……”
“無論以後我們走到什麽天涯海角,都要永遠記得彼此。我希望我們永遠都是少年,永遠記得自己做過的卷子,永遠記得現在的感動和拼搏,永遠記得二中。”
“永遠記得段班、團座、委員長……”
“方芸、珊珊、平頭、小胖……”
“方丈、書呆、馬姐……”
她把班裏的每一個人的名字和外號都念了一遍。
然後吹滅蠟燭,眼淚從她的眼眶落下來。
“——永遠不要忘記高三一班。”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感慨萬千,所有人都含着熱淚。
在燒烤攤鬼哭狼叫,明明還沒畢業,就開始舍不得這一段時光。
這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最珍貴的記憶,最難忘的高三、最難忘的一年。
這就是青春。
“所以這就是你們今天全班一起遲到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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