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明萬辭自小便被鬼故事驚着過,打小便一直忌諱死人,方才那一眼,險些讓她肝膽俱裂。

待到理智終于回歸,她已經被肖承未一把推開,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幹了些什麽。

如今知曉對方身份,明萬辭這舉動雖是無意,但別人肯定不會這樣想,看這瑄王殿下脾氣甚是不好的模樣,她不會再被扔回大牢去吧?

一想到這裏,明萬辭悔得腸子都青了,自己又退出兩步,小心翼翼地擡頭看過去。

肖承未果然臉色鐵青,緊抿着唇角,只是不知為何,耳尖竟然微微泛了紅。

明萬辭一愣,以為她一時緊張看花了眼。只是此時無暇顧及這些,她趕忙解釋道:“官爺息怒,小的方才實在是過于驚恐,這才唐突了官爺。官爺器宇不凡,有如仙人下凡,這氣勢實在讓人景仰。”

她尾音剛落,那冷臉侍衛兩步上前,一把提起她衣領,怒道:“你個慫貨,連這點事也怕,大吵大叫不嫌丢人,還敢染指王爺,丢盡了男子的臉,當真是個草包。”

那侍衛邊說邊拎着明萬辭湊到屍體前,按着她的頭道:“快說,你到底認不認識這個人!”

明萬辭一顆心髒險些從嗓子眼蹦出來,雙手捂住眼睛,也來了脾氣:“我就是不看,你才是草包,你全家都是草包!男的女的都分不清,你才是丢盡了男子的臉!”

那冷臉侍衛一聽,不由嗤道:“竟然還敢混淆視聽。”

“馮今,放開她吧。”肖承未的臉色終于恢複如常,冷淡開口。

冷臉侍衛剛要分辯幾句,卻想到剛才明萬辭那一抱,突然意識到什麽,頓時猶如被燙了手一般,一把将明萬辭扔在了地上。

這一下着實摔的不輕,明萬辭從地上爬起來,理了理衣袍,怒道:“登徒子!”

也不知到底是在罵誰。

馮今也滿臉怒意,卻沒再動手,連視線都低垂下去:“不男不女,有傷風化。”

另一個笑臉侍衛此時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卻被馮今怒斥一句:“衛希,你給我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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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我不笑了,我不笑了!”衛希笑着說完,轉頭看向肖承未,“哎呦王爺,這可真是笑死我了。”

肖承未皺眉看他一眼,繼而視線轉向明萬辭:“若是此間事了,你自可回去,但若不配合,便罪論同謀,牢獄之苦算輕的。”

話既已說明白,另外三人便不再多言,只看明萬辭作何反應。

明萬辭起初沒什麽反應,她當然不想繼續回那牢房,但是又覺得此處多看一眼便要折壽十年,此刻心裏已将這三人罵的狗血淋頭。

只是現實逃避不得,她心一橫,到底捂着眼睛湊上前去。

起初眼前一片漆黑,她手心裏卻已全是汗,深呼吸幾口,到底慢慢張開了手指。

順着指縫的光亮看去,明萬辭起初有些遲疑,不知為何要她在這裏辨認人,只是看清案臺上的人是誰後,她連眼睛都忘了捂,有些意外地提高了聲音:“這不是夢仙樓的清歡姑娘嗎?”

衛希笑眯眯地問她:“你認識她?”

明萬辭倒是沒什麽可避諱的:“我是生意人,往日裏應酬多,難免要走上幾趟夢仙樓,這清歡姑娘極擅琵琶,是夢仙樓的頭牌,只要去過便沒有不認得的。”

見三人均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明萬辭趕忙擺手道:“幾位不會是在懷疑我吧?我可是清清白白的,即便想和清歡姑娘來上一段虐戀情深也是有心無力,人家也定然是瞧不上我的。”

見她大言不慚地說出這等話,幾人面色各異,肖承未瞥她一眼,冷聲道:“成何體統。”

“我這體統事小,不勞官爺費心。只是這清歡姑娘平日裏性子最是溫柔,究竟是被歹人起意害了性命,還是自己想不開尋了短見,怎落得如此地步?”

案臺上的人臉色烏青,一看便是中毒而亡,許是因為容貌看起來還算正常,再加上是個熟人,明萬辭不似開始時一般害怕,倒是大着膽子多看了幾眼。

這一看,便看出了些問題,不由的“咦”了一聲。

“看出些什麽了?”肖承未見此,上前一步,與她并肩。

明萬辭眼珠一轉,轉頭看他:“确實有些發現,不過官爺可否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所問何事?”

明萬辭也不轉彎抹角,她心下明了,卻明知故問:“我想問,閣下可是瑄王殿下?”

肖承未聞言,眉尖微蹙:“我是誰,與你何幹,又與此事何幹?”

“怎麽沒關系?”明萬辭轉頭看他,掰着手指道,“我雖之前在閣下面前失了分寸,但是銀子和寶貝兩頭空,那可不是小數目,還去官衙大牢走了一遭,可以說是兩清了。如今我若是協助查案,自然得需知道将來功勞向誰讨去啊。”

“哼,市儈!”肖承未面上已顯不耐之色,厲聲道:“那你可知,侮辱皇族,可是要被拖出去殺頭的。”

明萬辭呼吸一窒,沒想到對方還有這殺手锏,如今當真是在對方面前連連吃癟,頓時惱的不行。

見她臉色微變不再開口,肖承未語氣略略緩和:“若你此番言語有理,過去之事本王便不再計較,你還能帶着你的頭走。若是再有什麽不該有的心思,到時便是連佛祖也佑不了你。”

明萬辭呼出一口濁氣,知他這算是承認了身份,過去之事也不會再計較,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終于稍稍放下心來。

只是瑄王肖承未除去前幾年外出帶兵打仗,戰功赫赫全國皆知,其餘時候傳出的都是些不近人情的名聲,雖然整個上京的閨閣少女均巴望着他垂青,希望能當上瑄王妃,他至今卻依舊是光棍一條。

只是不知他如今怎會踏足洴州,難不成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當然,這些都不是明萬辭該操心之事。

她收回心思,指着清歡姑娘道:“我雖與清歡姑娘交情不深,卻對她有些耳聞。她有一珍珠項鏈,聽聞乃家人舊時所贈,每日不曾離身,只是如今卻不見了蹤影。”

肖承未未置可否,只擡手示意,便見衛希端着托盤上前,對明萬辭道:“可是這條?”

明萬辭朝托盤看去,盤上珍珠大小均勻,色澤飽滿,正是她見過的那一條,只是此時項鏈已斷,珠子散落在托盤之中。

“王爺可有數過,這裏一共有多少顆珠子嗎?”明萬辭沒想到,這項鏈竟然斷了,看這陣仗,眼前之人怕不是善終。

“不多不少,整整六十。”

見明萬辭聽了這話,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肖承未問她:“怎麽,有何處不妥?”

眼見明萬辭臉上擠出一抹讨好的笑,肖承未目光下垂,堪堪掃過她雪白的脖頸,明萬辭頓時笑容一頓,不情願地正了正神色,“王爺有所不知,清歡姑娘這條項鏈曾經斷過一次,還向我打聽過會修理手藝的工匠,後來修的時候,還是我幫她找的鋪子。”

“那又如何?”馮今似是有些不屑,覺得她說的全是廢話。

“馮公子您別着急啊,我這話都還沒說完呢,”明萬辭算是看透了,這個佩劍侍衛馮今是橫豎看她都不順眼,“清歡姑娘修這項鏈前,珠子确實整整六十顆,但她讓修理的師傅在正中加了一顆個頭兒略大的,那珠子與別的都不同,聽說呈淡淡的金色,很是漂亮。至于來路,估計是哪位入了姑娘眼的人所贈吧。”

幾人再次确認一遍,托盤上确實沒有這樣的珠子,明萬辭好意提醒:“不如再回去搜搜看,若是真沒有,那……”

後面的話她沒說,在場的卻哪裏有人不明白,如今那珠子在誰手裏,至少說明那人與此事定然有所關聯。

“如何證明你所言非虛?”

明萬辭就知道,開口一說話就欠揍的,肯定是馮今。

“馮大人好生奇怪,我言盡于此,是真是假,要不大人再去盡心打聽一下?”說到這裏,她略略壓低聲音,轉而湊近肖承未,“王爺,這種事我平常可都不會參合的,不過是仰慕王爺威名,這才願意多說幾句。”

肖承未目光定定看她,叫人看不出絲毫情緒來。

明萬辭雖壓低了聲音,另外兩人卻是聽的一字不漏,馮今面色一黑,衛希卻笑起來,道:“你這人倒是有趣,上京未出閣的姑娘家都仰慕我們王爺,照你話說,你也想嫁給我們王爺不成?”

明萬辭好似被這話逗樂,趕忙擺手:“大人莫要亂點鴛鴦譜,王爺這等風姿,豈是我這樣的人可以肖想的。只是若不是王爺枕戈待旦平定邊疆,我等哪有這太平生意可做,故而十分仰慕王爺。”

這馬屁拍的很讓人受用,馮今露出一副算你識相的表情,衛希則是笑意更甚,卻未再開口。

“你可以走了。”肖承未擡手揉了揉額角,面上似有疲色,話落,率先擡步走出了廂房。

明萬辭如蒙大赦,趕忙擡步跟了出去,折騰這麽久,她骨頭都要散架了。

“王爺舟車勞頓,未歇一時,不如先回去休息吧。”衛希出門後提議道。

“也好。”

肖承未應下後,馮今便抱拳:“屬下去安排馬車。”

“此去不遠,”肖承未攔下馮今,“步行便可。”

幾人對話未刻意遮掩,明萬辭聽得一清二楚。

只是照理說,他們一行應當下榻官驿,那官驿距離這裏可當真不算近,若步行回去,距離上有些說不通。她轉念一想,難不成沒住官驿而是住到太守府去了?

算了算了,她理會這些作甚。

她此次被放出來的有些突然,料想謝辰也不會事先得到消息安排好馬車,好在明府距離此處不遠,她也走回去便是。

只是這一路行來,明萬辭有些驚悚地發現,那三人始終走在她前面不遠處,若是叫旁人看去,怕是要以為她在後面行跟蹤之事。

可是她明明只是極其平常地走在回家路上啊。

轉過最後一個街角,明府大門在望,明萬辭想着要不要在此處等一等避避嫌,卻不料突然頸間一涼,她正被一柄長劍架了脖子堵在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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