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帶着伺候人的覺悟,明萬辭去段府前特地換了衣裳。

她從前都是寬袍廣袖的男裝,如今卻改成修身窄袖的衣衫,一把玉骨折扇別在腰間,扇墜上的紅穗子十分惹眼。

只是那衣料一看便價值不菲,顏色又鮮豔的緊,看起來絲毫不像伺候人的小厮,倒像是個上街出游的公子哥,好生俊俏。

門口的侍衛進去通傳後,明萬辭跟着一個引路的侍衛進了大門,這整個府上的格局看起來和她家确實差距不大,只是這一路行來她有些意外,除卻看守的侍衛,竟是連半個多餘的人都沒看到。

一路被引進後院,明萬辭被晾在書房外等候,這一等便是一個時辰,她看着房門撇撇嘴,覺得這是在報複她昨晚聽戲擾民的行為。

只是這太陽一曬,她便有些瞌睡,肖承未開門時,正看她的頭一頓一頓,眼皮上下打架。

聽到開門聲,明萬辭終于清醒過來,擡手揉了揉臉,末了臉上堆起笑容擡頭看去,剛想開口就看到肖承未眼下的青黑,頓時心下一樂,方才那敷衍的笑容裏便多出幾分真誠來。

“王爺昨日的提議,小人認真思考了一夜,今日便來給王爺答複了。”

她今日一襲海棠紅窄袖長袍,黑發在頭頂以玉冠束的一絲不茍,膚色似遠山之雪,眼睫如墨色之羽,此時臉上帶笑,端的是明眸皓齒,明豔至極。

聽他如此說,肖承未跨出門來,朝外走出幾步,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哦?”

“小人思前想後,覺得王爺憂國憂民,肩負重任,此番能前來府上,也算是為王爺分憂,作為本朝子民,這件事小人義不容辭,自然全憑王爺吩咐。”

肖承未看她一眼,見她滿臉狗腿堆笑,揉了揉眉心,未開口。

明萬辭接着有些為難道:“只是,小人此番還有個不情之請。”

肖承未一副早知她話沒說完的表情,“你這是來和本王講條件了?說說看,你到底有何不情之請?”

“王爺也知道,小人是個商人,生意做的不算少,如今上上下下幾百口人靠我這生意吃飯,因此這段時間,還望王爺通融一下我這生意上的事。”明萬辭說完,滿眼期待地看向肖承未。

明萬辭知道她此番答應,今後怕是每時每刻都會被人監視一舉一動,但她問心無愧,倒是不擔心這個,除卻生意上的一些重要事情不能被外人瞧去,她這人倒是沒什麽怕被人知曉的把柄。

Advertisement

“準了。”肖承未幾乎沒怎麽考慮便應下來,“衛希會給你說明。”

明萬辭望着他那挺拔的背影,心下一松——還好是衛希,若是讓她找馮今,怕是話不投機半句多,氣也要氣個半死。

馬上中午時,衛希似乎剛剛從外面回來,聽聞明萬辭入府,饒有興致地直接找了過來。

“呦,明老板,昨晚的戲選的挺不錯啊。”衛希眼下也略略帶着青黑,卻依舊面上帶笑,精神得很,“尤其是那《潇湘雨》,結尾改的甚是大快人心。”

“衛公子說笑了,公子喚我名字便好。”明萬辭笑着一揖,半分也沒覺得不好意思。

衛希覺得這人很有意思,“你叫我衛希便好,”從上至下打量她一番後,又接着道,“萬辭,你這衣服不錯。”

“我看衛公子略年長于我,若是公子不介意,不如我叫您一聲衛大哥?”明萬辭沒想到他不僅沒為難,反倒挺熱絡。

“這有何介意的,如此甚好。”

聽他這樣說,明萬辭頓時笑道:“衛大哥若是瞧得上,我這就差人給你準備幾身。”

衛希頓時來了興致,也不扭捏客氣,上前細細摸了摸料子,末了道:“我需經常外出,顏色要深一些。”

這便是沒見外了,明萬辭嘻嘻一笑:“我都記下了,定叫你滿意,只是此番怕是還得勞煩衛大哥,給我說說這府中的日常工作。”

“這倒是簡單,王爺府中一向甚少繁文缛節,伺候的人更是不多,你只需注意着些王爺的衣食住行便好,另外書房三日打掃一次,平日不得随意出入。”衛希一口氣說完,“可記住了?”

這也太過簡單了些,明萬辭一時間想不到有哪些需要詳細詢問的地方,索性問出了之前的疑惑:“我瞧着這府中好像一個丫鬟也沒有。”

“确實沒有,這府裏的女人只有幾個負責浣衣的老姑姑,如今再加一個你。”說到這裏,衛希似乎突然想到什麽,提醒道:“王爺最忌諱旁人觸碰,你小心些,別被誤傷。”

明萬辭連連點頭,目送衛希去前廳用飯,心裏覺得十分不可思議,這哪裏是王府,怎麽搞的跟軍營一個樣了?

只是這衛希說的簡單,明萬辭也聽的簡單,直到真的上手去做,才知道沒那麽簡單。

瑄王用膳,雖沒有按照禮制連流程都十分繁瑣,但菜色十分講究,整個桌上就肖承未一人,明萬辭立在一旁幹瞪眼,等着他動筷子。

等了半晌,等到肖承未皺眉轉頭與她四目相對,這筷子始終沒動上。

明萬辭有些不解:“王爺有事?”

“你為何不上前?”肖承未顯然沒什麽耐心。

明萬辭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難道我可以和王爺一起吃飯?”

肖承未像看白癡一般看向她:“試菜!”

明萬辭這才恍然大悟,她一早确實聽人說過有人吃飯之前會找人試吃一口看看有沒有被人下毒,只是衛希沒提,她也不知道這事竟然落到了她頭上。

這沒事還好,一旦有事,壞的還是她的小命。

她可真是命苦。

明萬辭蹭着小步,有些不情願地走到桌邊,動了筷子試了第一道,臉色頓時一變。

肖承未看她臉色反常,等了半晌皺眉問道:“可是有何不妥?”

明萬辭十分挑食,咽下菜後,開口道:“王爺,這菜做的太過火了,食材的新鮮勁和香味都沒體現出來,如何能夠下咽?”

肖承未終于動筷吃了一口,臉上沒什麽表情。

明萬辭照着自己的眼緣,終于試了第二道,臉色比之前更糟糕。

肖承未早就忘了“食不言”三個字,皺眉道:“又怎麽了?”

這一次,明萬辭咽下後趕忙随手撈起一個茶杯漱口,然後才開了口,完全沒發現肖承未緊緊盯着她手中茶杯略略皺眉,猶豫着要不要開口提醒那是他的杯子。

“王爺,這菜是我們洴州的特色,要的就是個甜而不膩,您府上這廚子太不地道了,這菜甜是夠甜,但是它膩得慌啊!”

肖承未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面無表情道:“若是吃不死人,就給我閉嘴。”

明萬辭連連搖頭,就差直接在臉上寫“難以下咽”四個字了。

一頓飯終于在明萬辭表演完變臉之後艱難結束,明萬辭也是第一次體會到吃飯的艱辛。

飯後肖承未進了書房,明萬辭不能随意出入,只能立在門口等候差遣,也不知這書房到底是個什麽模樣,是不是還藏了些什麽秘密在裏面。

站了許久腿有些發酸,四周又沒什麽人,她索性蹲在門口,還不忘體貼地朝裏面問道:“王爺,您渴不渴啊,要不要給您送杯茶啊?”

話落,果然無人理她。

明萬辭百無聊賴,低頭扣着門上的花紋,過了半晌再次開口問道:“王爺,您累不累啊,要不要給您揉揉肩啊?”

話落,依舊無人理她。

明萬辭此時似乎自娛自樂上了瘾,再次提高嗓子朝裏面問道:“王爺……”

這一次話剛起了個頭,書房的門便被人從裏面打開,肖承未站在門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滿臉隐忍。

明萬辭見此,趕忙拍了拍手,拄着腿站起來,杏眸含笑,其間光華流轉:“不知王爺有何吩咐啊?”

“你若是再出聲,便罰三十軍棍!”

肖承未說完便想關門,明萬辭起初是被“軍棍”二字吓住,下一瞬才反應過來,眼疾手快地拉住肖承未袖口,不滿道:“王爺,我又不是軍中之人,即便如今在您府上,也是個臨時的,憑什麽要罰軍棍啊!”

“再啰嗦就五十。”

明萬辭便更加不樂意了:“王爺,我一早就說過我不會伺候人,是在您的強烈要求下,我才來的,若是您不滿意我,幹脆把我趕出去豈不是更好?”

肖承未把袖口從她手中解救出來,末了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道:“你跟我過來。”

明萬辭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一路跟到肖承未卧房外間,這才停了腳步。

第一次進到這卧房外間,明萬辭仔細打量一番,發現裝飾十分素淨,不如她房裏華美,正伸長脖子試圖朝裏間望一望,便被肖承未叫住。

“以後你晚上便睡在這外間,不要起什麽不該有的心思。”

明萬辭聞言,頓時雙手護胸:“王爺,這怕是不妥啊,自古男女授受不親!”

“哼,你竟還記得自己是女子,對你這姿色有想法我看才是不妥。”說罷,又指了指桌上放着的那些出現的十分突然的女紅針線,“我看你近日閑得很,五日之內繡出個荷包來,正好磨磨性子,學會閉嘴。”

方才聽到前面的話時,明萬辭覺得這位瑄王殿下為了監視她,真的挺拼的,竟然讓她住到自己卧房外間來,若是她真有什麽為非作歹的心思,到時可是方便的很,看來清歡的死牽涉的應當是件大事。

只是聽到這後來,明萬辭頓時如吃了蒼蠅一般反問道:“繡荷包?”

肖承未瞟她一眼:“你有意見?”

看她神色間似乎又在動什麽歪心思,肖承未不由提醒道:“五日未繡完,打五十大板,若是找人代替,打七十大板。都以你這洴州本地官衙的板子計數,作為洴州本地人,想你應當不會有異議。”

知他這話就是在針對她之前對打軍棍的抗議,明萬辭覺得這瑄王殿下簡直太過小心眼,她是經營繡莊,但卻是連針都不曾拿過,別說繡荷包,她能把線穿上就算厲害了。

明萬辭撇了撇嘴,頓時慘兮兮地大喊一句:“王爺不要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