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怎麽,你不想讓我去?”

聽肖承未如此問她,明萬辭趕忙搖頭道:“怎會如此。只是我想着,若是王爺明日去,我便提前告個假,不與王爺同行。”

肖承未穿好衣服,擡頭看她,“為何?”

“王爺,您這樹大招風的,周圍人可都盯着呢。雖然我有自知之明,但若是別人誤以為我與王爺有些交情,定然又要生出些不該有的心思。到時候我幫又幫不上,不幫又抹不開面子,豈不容易裏外不是人。”

之前倒是多虧了範太守的事給她提了個醒,她如今才考慮到這些,覺得還是提前說明白比較好。

“你想的倒不少。你說說看,何人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了?”肖承未說完,一副洗耳恭聽之态。

明萬辭頓時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就是打個比方。”

眼看着話音落下,肖承未挑了挑眉,卻到底沒再繼續問,她這才出門。

只是肖承未覺得有些奇怪,明明她說的都對,為何他卻覺得有些不爽呢?

第二日清早,明萬辭換好衣裳,先回了明府去。

按照明萬辭的意思,謝辰早已将給範太守的賀禮備好,明萬辭此番過目,甚是滿意。

“果然是你辦事,我放心。”明萬辭笑眯眯道。

“你都舍得花錢,我還有什麽買不來的。”謝辰見她終于坐到椅子上,不由道。

他說的倒是不假,這架六扇屏風确實價值不菲,其上每扇繪名家一景,六扇六景極其生動,邊框有漆雕圖案映襯,一看便不是凡品,整個買下來花去明萬辭足足萬兩黃金,簡直奢侈至極。

“這範太守之前借了你這麽多力,連安頓流民都是你從口袋裏掏的錢,如今他卻連個路引都不肯伸手幫忙,你還這麽給他臉面,不知是真傻還是假傻。”謝辰抱臂立在旁,嘴巴有些毒。

明萬辭知他脾氣,只得勸道:“你說的這些我自然心中有數,只是如今花點錢不算什麽大事,範太守畢竟官居一方,如今他只是不幫,卻到底還不算為難,若是改日他起了為難的心思,那才真真是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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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辰知道她說的都對,只輕哼一聲,轉開了話題:“我看你這兩日倒是又清減了一些。”

明萬辭正囑咐家丁将屏風搬上車時小心些,聽他這樣說,倒真低頭看了看,末了擡頭笑着道:“我瞧着沒有啊。”

謝辰也不争辯,只道:“讓蘇晉與你同去,也好放心些。”

明萬辭欣然點頭,“好啊。”

今日因着範太守生辰,整個太守府布置的十分喜慶。明萬辭借着蘇晉的手臂剛下車,遠遠便看到範經林正在門口幫他爹迎客。

見明萬辭走近,範經林笑着迎上去,“你可算來了。”

明萬辭如往常一般,規規矩矩地笑着施禮,“二公子。”

範太守只有兩個兒子,大公子範經海是纨绔典型,異常驕奢,娶了阮清兒後更是變本加厲,氣的正房夫人回了娘家,到今日還未歸。明萬辭平日見了這範經海,一向繞着走。

二公子範經林稍稍好些,十分醉心于文墨,只是多年下來,似乎只學去了文人的形,卻沒有得文人的骨,至今還幻想着有朝一日能考上狀元。

明萬辭與範經林關系還算不錯,範經林偶爾會在範太守跟前幫她說幾句好話,明萬辭卻也沒少在範經林身上花銀子。

“明兄,我前幾日去文墨閣,那老板新進了兩塊水紋青絲硯,這兩塊硯臺顏色清冷,質地卻十分溫潤,簡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絕世珍品。”範經林拉着明萬辭,興致勃勃地講道。

“如此好硯,正配二公子,不知二公子可有買下?”明萬辭對硯臺着實沒什麽研究,也不感興趣,只順着他的話問道。

說到這裏,便見範經林面上生出些遺憾之色,“唉,你別提了,聽說這兩塊硯臺早就被人預定了去,我卻是沒機會了。”

“如此,倒是可惜。”話雖這樣說,但明萬辭卻是知曉範經林對他說這話的真正用意,于是如他所願,繼續道:“不過既然二公子這樣喜歡,萬辭便幫公子留意着,若是遇到差不多的,定然雙手奉到二公子面前。”

“既然你有這份心意,便辛苦你了。”範經林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番做派,見明萬辭善解人意,頓時十分滿意。

明萬辭倒不介意他講話時這高高在上的姿态,這麽多年她什麽樣的人都接觸過,範經林算是十分好打交道的了。

“你放心,路引之事我會再想辦法勸勸我爹的。”

似乎因為明萬辭之前應下硯臺之事,範經林此時心情正好,說到此處,他手臂十分自然地攬上明萬辭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模樣。

恰好此時肖承未進門,随着太守府迎客家丁的一句高聲通傳,他目光正看到這勾肩搭背的一幕。

明萬辭正不着痕跡地想躲開範經林的胳膊,肖承未此時卻無視了引路之人,直接走至二人身邊。

明萬辭低着頭沒看到來人,剛向旁邊挪開一步,便見範經林拿開手臂,規規矩矩地施禮道:“見過瑄王殿下。”

肖承未連半個眼神都沒給他,只皺眉看着明萬辭,冷聲問道:“你在這裏做什麽?”

明萬辭頓時脖子一縮,心道,之前問他,他不是說不來了嗎,如今這又是怎麽回事?只是此情此景下,難免叫她想起平日肖承未最常說她的一句話——成何體統。

臉上擠出一抹笑,明萬辭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聽範經林在旁自豪道:“萬辭在與我說那路引之事,看在我們平日的交情上,我自然要幫幫她。”

說完,滿臉都是覺得自己熱心又了不起的模樣。

肖承未似乎細細品了品範經林的話,末了挑眉反問道:“萬辭?路引?”

範經林可沒忘記範太守的囑咐,一直堅信抓住了瑄王殿下的目光便是抓住了自己的未來,于是搶着開口解釋道:“王爺您可能不認識她,她是商戶明家的老板明萬辭,大概是因為段家的原因,走商路引被耽擱了,因此才來找我。”

明萬辭恨不得捂上範經林的嘴,她從未覺得範經林這自以為是的性子如此讨厭,見他美滋滋地看了自己一眼,趕忙撇開視線,心下一陣嘆息。

也不知正住在段府別院的瑄王殿下會怎麽想她,會不會覺得她挺虛僞的?或者挺沒用的?

眼見此時氣氛略微僵硬,肖承未理也沒理範經林,範經林卻滿眼期待地看着肖承未,這場面怎麽看怎麽奇怪,于是明萬辭趕忙道:“不耽誤二位了,萬辭此番便先去入席了。”

“你可千萬別忘了之前說過的話啊。”明萬辭臨擡步,便聽範經林不嫌尴尬地又提醒了她一遍那硯臺之事。

無奈她只能點頭保證:“二公子請放心,萬辭定然不會忘。”

說罷,便像逃命一般向設宴之處快步走去。

只是還沒走出兩步遠,她便發覺身後有人,回頭一看,肖承未已經跟上來,馮今和衛希卻皆不見蹤影,而此時此刻,連同她一起來的蘇晉也不知去了哪裏。

“你對他說什麽話了?”肖承未全然不顧四面投來的視線,若有所思地問道。

明萬辭此時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她可不想在衆人心中留下與肖承未關系匪淺的印象,于是匆匆答道:“二公子看上了兩塊硯臺卻沒買成,叫我幫着再找找。王爺若是無事,小人先告退。”

“站住。”肖承未叫住她,“你為何要幫他做這種事?”

“啊?”明萬辭轉頭看他,覺得他這問題很白癡。

這她要如何解釋?

瑄王殿下他老人家自然不用看別人臉色,但她這區區百姓,為了做生意能順利些,自然得讓自己左右逢源些。

明萬辭斟酌一番,避重就輕道:“二公子平日也幫我不少忙,也算是互相幫助吧。”

卻不料肖承未聞言頓時輕哼一聲:“好一個互相幫助,我記得我還幫你保了命,怎不見你報答?”

他這話說的應當便是徐老板被刺殺那一次,明萬辭聞言頓時一噎,覺得他今日心情似乎不好,還莫名其妙地找她撒氣。

正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便見範太守與沈将軍一同迎了出來,身後還跟着三個人。

今日到場的人不少,此時此刻,在場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似有若無地落在了這一處。這其中,大部分人皆是第一次看到肖承未本尊,見他到場,似乎頗為驚訝。

“不知王爺駕臨,下官有失遠迎,還望王爺恕罪。”範太守面上全然一副受寵若驚之态,說完後與沈将軍一同對肖承未見了禮。

範太守和沈将軍二人大概如明萬辭一般,認定了肖承未今日不會來,他此番出現,倒是叫人有種手忙腳亂之感。

只是這二位說罷,便聽他二人身後傳來齊齊的請安聲,正是三個芳齡少女,其中二人明萬辭熟悉的很,是範瑩玉與沈蘭合,另一人看着面生,眉眼間卻與沈蘭合有幾分相似,若是沒猜錯,應當是将軍府的六小姐沈蘭西。

沈蘭西素有才女之名,平日裏甚是冷傲,前去太守府提親的公子一個也沒瞧上,與沈蘭合的關系也不怎麽親近,卻沒想到今日會來這樣的場合。

範太守官居地方自不必說,沈将軍乃戍邊将軍,雖是武人,卻也如範太守一般開始介紹起了女兒來,只不過他話裏話外最青睐的,只有沈蘭西。

沈蘭合此時面有郁色,卻只能忍着。

明萬辭不由地搖搖頭,沒想到在這山高皇帝遠的地方,依然有人替瑄王殿下操心着終身大事,她此時也不着急走了,笑眯眯地站在一旁,俨然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肖承未瞥了幾人一眼,神色從始至終都很冷漠,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聽範太守和沈将軍介紹女兒十分不耐煩,于是這二人便點到為止,不敢再多言半句。

明萬辭頓時有些幸災樂禍,只是還沒高興多久,便見肖承未将目光落到她身上,他先是俊眉微挑,接着語聲柔和道:“你今日走的倒是早,我醒的時候發現你不在,倒是有些不習慣。”

明萬辭聞言,幸災樂禍的笑容頓時僵在唇邊,滿臉生無可戀地看向肖承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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