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行至花園入口處時,肖子銘才氣喘籲籲地趕上來,他走到二人身邊剛想開口抱怨一句,就見肖承未挑眉看他,若有所思道:“看來還是得鍛煉鍛煉。”
肖子銘聞言頓時頭大如鬥,想要埋怨肖承未方才沒等他的話瞬間被咽回肚子裏,只得連連求饒道:“皇叔,您可千萬別在父皇面前提起這一茬,我可不想再被扔到軍營裏去鍛煉了,上一次折騰那麽一圈,險些去了半條命!”
肖承未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未置可否,這一眼卻看的肖子銘乖乖閉了嘴,再不敢出聲多言。
明萬辭趁着他二人說話的空檔,朝花園中望了一眼,心下有些意外。
她本以為此次宴上人不會太多,卻不想這洴州本地有些名號的大小官員今日幾乎悉數到場,看起來比太守府那一次生辰宴更熱鬧些。
看眼下這般光景,七皇子想是借着此次機會,以皇帝體恤下屬為名,把能叫的人都給叫上了,只是不知到底是誰的主意。
此番主位安排在上,共設有四席,此時尚未有人入席。下面的席位前置了新鮮的花,皆是晨露未去,一副鮮豔欲滴的模樣,若不是方才有侍從提醒過這花是同帖子上的紋樣對應而來,明萬辭定然以為這鮮花是用來做裝飾的。
她看了看置于角落位置的末席,那開得正好的繡球花,當真同她收到帖子上的圖案一模一樣,原來這是在做請之時便将來人的座位都安排好了。
以花排位,此舉看似風雅,骨子裏卻實實在在俗到不行,雖不知到底是誰出的主意,但其中用意明萬辭卻能猜出一二,這大抵是在提醒人注意身份,莫要枉顧了尊卑,尤其是居于末席的……她。
如此一來,主位那四個席位的安排,明萬辭連猜都不用猜,便能想到到底會是個什麽模樣。
肖承未此時同七皇子說完話,轉身去尋明萬辭,見她正若有所思地立在花園門口,唇角微翹,擡步走了過去。
“在想何事,如此走神?”肖承未語氣輕緩地問完,視線如她一般有些漫不經心地自園中掠過,頓時便發現了不妥之處。
視線定定落在末席的繡球花上時,肖承未當即冷了臉色,剛想開口便被明萬辭按住手臂。
明萬辭安撫地拍了拍他,笑道:“席次由主人來定向來無可厚非,即便不是如此,也定然要按身份尊卑來坐,以我今日身份,這位子再合适不過。”
肖承未聞言輕哼一聲,道:“你倒是想得開。”
“這不是因為有王爺在嘛,”明萬辭拍了拍心口,臉上笑意燦爛非常,“心裏便有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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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聽的肖承未心中熨帖,只是見明萬辭毫不在意地便要朝末席方向走,還是果斷地握了她手腕,不由分說道:“既如此,便莫說其他,你今日必須同我一起。若是你實在不喜,這裏也沒什麽繼續留下的必要,省得尋那些晦氣。”
明萬辭聞言彎了眼,輕輕戳了戳肖承未胳膊,湊近一些才笑着打趣道:“王爺,如今此處也無人知曉您是小人的靠山啊,這不是不知者不怪嘛。”
肖承未視線垂落,看了看她瑩白的指尖,氣似乎稍稍消去一些,伸手輕輕點了點她額頭,卻仍是未曾讓步。
此時身邊有人路過,似是不知曉他二人身份,目光若有似無地朝此處飄過來,明萬辭趕忙正了正身子,壓低聲道:“王爺,之前那提議固然解氣,但此時這事落在別人眼中,定然會成為我的失禮之舉,別人雖不敢當您面妄議,但明家畢竟根基在此,我這生意還要繼續仰仗本地照拂,此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
肖承未眉峰一挑,“況且什麽?”
明萬辭抿嘴一笑,燦若春華的臉上罕見地帶上些不好意思,“況且我同王爺又不會因為這座位便生了分,又有什麽可擔心的。”
凝在眼角眉梢的冷意好似瞬間因着這話悉數化開,肖承未勾唇一笑,朝着明萬辭湊近些,看架勢好似要親一親她似的。
明萬辭見狀頓時眼皮一跳,此處人雖不多,卻也到底算是大庭廣衆,若當真讓人看到還了得?
眼看肖承未的臉越來越近,明萬辭仿若被踩了尾巴一般,連話都來不及多說,直接小跑着入了末席。
因這位置實屬偏僻,又靠在最後方,明萬辭從後面繞過去落座時,除了緊鄰座位上的人外,無人注意到她。
她理了理裙擺,十分友好地朝那人點了點頭,卻不想這一眼過後,鄰座的年輕男子竟看呆了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緊緊盯着明萬辭,看的她略有些尴尬。
明萬辭以拳抵唇清了清嗓子,那人終于回神,卻突然覺得鼻下有些濕熱,擡手一抹正好抹了一手鼻血。看着滿手殷紅,鄰座那人險些驚叫出聲,趕忙踉踉跄跄地離了席,不知去往何處。
見那人走遠,明萬辭長舒一口氣,拎着方桌上的茶壺倒了杯茶,只是還未及端起來喝上一口,旁邊剛空下來的位子便又有人坐下。
明萬辭微側過頭去,看清來人時頓感意外:“七殿下不去前面,怎麽坐到此處來了?”
肖子銘打量她一眼,面上神色有些矛盾,聽她這樣問,才稍稍收了心思道:“若早知你今日如此……盛裝,這座位便應當安排到女眷席去。”
方才一句“如此漂亮”險些未經思考便脫口而出,好在被及時打住,話落之後肖子銘悄悄松了口氣。
明萬辭順着話音望了望遠處的女眷席,對各位大人拖家帶口的行為十分豔羨。只是看着那些正值韶華的女子,又生出些感慨來。
這姻緣,到底可不可以強求?
想到此處,明萬辭收回視線,托腮看向肖子銘,對他方才那番話未置可否,只笑道:“這座位應當不是七殿下的安排,殿下此時又何必操心。”
“你怎麽知道?”肖子銘看看明萬辭,又轉頭看了看主位方向,略感驚訝。
明萬辭晃了晃被握在手中的茶杯,看着清亮的茶湯一蕩一蕩,此時此刻話音裏的漫不經心同曾經的肖承未如出一轍:“自然是猜的。”
她這副模樣仿佛一只沾了蜜的鈎子,鈎的人一顆心如那杯中茶水,也跟着一蕩一蕩,肖子銘來此之前打好的腹稿悉數作廢,此時竟鬼使神差地問她:“這位置不好,你要不要過去同我一起坐?”
這話聽起來着實新鮮,明萬辭眼波流轉,掩唇笑道:“小人如今已有心上人,若是同七殿下坐在一處,實屬不妥。”
明明是妍麗如花的女兒裝扮,這一句話卻被她婉轉的嗓音說的坦坦蕩蕩。
“你有心上人了?是誰?難道真是……皇叔?”肖子銘連珠炮一般問完,才發覺這話說的太過急切,不知是惱的還是急的,臉色微微泛紅。
“小人私事,不勞七殿下費心。”明萬辭似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便提醒道:“主位幾位貴人中,怕是只有七殿下尚未入席了。”
放眼望去,此時主位果然如同明萬辭猜測的一般,肖承未和肖子銘的座位居于最上,肖承未旁邊坐的是馮知書,此時正一臉嬌羞地端坐着,視線一刻不離肖承未,端的是美眸含霧,深情款款。
肖子銘卻仍不死心,一則他覺得肖承未冷心冷情的名聲流傳了許多年,又同明萬辭身份懸殊,談不上相配;二則因為他同三皇子的賭約,此番難免存了私心;至于第三……這個明萬辭雖出身低一些,卻當真是他迄今為止見過最漂亮的人,想到三皇子母妃段氏同樣出身商戶,如今依舊在後宮位份不低,他便覺得同她也有了一線可能。
“本皇子好心勸你一句,還是莫要把心思放在我皇叔身上,雖然皇叔如今同你關系不錯,但他不是會陷入兒女情長之人。”肖子銘此話頗有些語重心長的意味,聽的明萬辭不由眉尖一蹙。
如此明目張膽的挑撥離間,明萬辭倒是萬萬沒料想到,于是挑眉看他,道:“哦?瑄王殿下不會,難道七殿下會?”
肖子銘被這話問的一噎,不知該如何回答,于是強硬道:“別以為我在吓唬你,但凡被皇叔知道打他主意之人,皆沒什麽好下場。遠的不說,單單是你認識的那位範小姐,雖然前些日子被從牢裏放了出來,但被皇叔勒令禁足半年,房門半步也出不得,如今怕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明萬辭心下一樂,還別說,若不是她知道肖承未關押範瑩玉的緣由,此番說不定真的會信他幾分去。
“我說今日各位大人拖家帶口,為何唯獨沒瞧見範小姐到場,原來竟是被禁了足,倒是可惜了。”
只是肖承未這氣幫她出的如此徹底,明萬辭甚是開心,偏偏面上還不好顯露的太過明顯,着實有些憋得慌。
見她反應同預期大相徑庭,肖子銘不由有些氣悶道:“你竟然絲毫不介意,你就不怕某一日也被如此對待?”
明萬辭似乎頗為認真地想了想,末了點頭道:“您別說,還真有些怕。”
似乎覺得說話說的有些口幹,明萬辭就着茶杯喝了口略有些冷掉的茶水。
見她反應依舊如此平淡,肖子銘狐疑地看她一眼,心下竟有些動搖,想了想又開口試探道:“你不在意皇叔的事,難道心上人并不是皇叔,而是還對阮狀元餘情未了?”
明萬辭頗為驚訝,瞬間瞪圓了眼睛看他,一個沒忍住,口中茶水全噴到了肖子銘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