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正文完

宮宴前兩日,謝辰自洴州來了上京,将明萬辭去信時托他帶的東西也一并帶了過來。

明萬辭興高采烈地将人迎進屋,迫不及待地将他帶來的箱子打開,裏面除了她叫人尋到的解悶玩意兒,還有她兩日後要穿的衣裙,同上一次在洴州參加春日宴時的衣裙出自同一人之手,明萬辭反複看過之後,甚是滿意。

謝辰不知是因為府中之事太多還是因着趕路太累,看起來比之前清減不少,原本他正坐在桌邊喝茶,見明萬辭将箱中之物翻看的差不多,便問道:“這麽多零零碎碎的東西,你要來究竟何用?”

明萬辭喚人将手中的衣裙拿去挂好,聞言道:“自然是送進宮裏給母後解悶啊。”

見她神色十分自然,半絲勉強之意也無,謝辰便知此言出自真心。既然她不曾受委屈,謝辰也算是徹底放下心來。

眼看王府侍從将箱子一并搬走,明萬辭問謝辰道:“你上次在洴州偶遇蘇晉時,都說了些什麽?”

“那日他行色匆匆,且有意避開我,除了說要來上京,便是詢問你如何了,但那時我遷怒于他,自然也沒什麽好臉色。”

謝辰說完,打量了一番屋內裝飾,不由感嘆道:“王爺果然說到做到,方才聽人說,他似乎還想在王府中仿出個溫泉池來着。”

明萬辭聞言騰地一下站起,滿臉驚訝地問他:“你說什麽?”

謝辰有些詫異道:“他沒同你說嗎?”轉瞬便又想到什麽,笑道:“不同你說,自然是想給你個驚喜,這一次倒是我嘴快了。”

“此處又沒有天然溫泉,如此興師動衆,若是叫人聽去,怕是傳不出我什麽好名聲,我看是只有驚沒有喜。”明萬辭有氣無力地說完,趕忙要出去尋人。

“既然不想,同王爺說說便好,他想是任何事皆會順着你的意。外人都傳言,瑄王爺如今鐵樹開花,即便瑄王妃想要天上的月亮,瑄王爺也定會想辦法摘下來。”謝辰看着她,笑道。

“短短時間,竟已傳成這般模樣了?”明萬辭頗有些意外地說完,頓時又釋然一笑,挑眉道:“他不寵我寵誰?”

謝辰頗有些驚奇道:“你何時臉皮這樣厚了?怪不得新陽公主成婚也是趁着你昏迷之時,人家定然也是擔心你仗着瑄王妃的身份,到時會在她成親宴上送上什麽驚喜。即便沒有驚喜,你只要往她身旁一站,她這新娘子便也算是失了顏面吧。”

明萬辭一口茶水噴出,恰好此時肖承未進了門,見她連連咳嗽不止,趕忙上前幫她拍背。

明萬辭連眼淚都咳了出來,待到呼吸順暢些,終于出聲問道:“新陽公主也成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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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承未自她身邊坐下,幫她拭了拭唇角,道:“原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就忘了同你說。”

明萬辭皺了皺鼻子,道:“我若是再昏迷幾次,上京城是不是就沒有單身之人了?”

肖承未聞言哭笑不得地看她一眼,突然又板起臉道:“你如何還要再昏迷?莫要胡說八道!”

“是是是,謹遵王爺命!”明萬辭應的頗有些敷衍,末了又驚奇道:“如此說來,如今阮尚安再見我,豈不是要叫皇嬸了?”

雖早知會有這麽一日,但如今事情終于塵埃落定,明萬辭感覺心情頗有些微妙。

赴宴這一日,為了梳妝打扮明萬辭破天荒早起許多,待到一切妥當行至馬車旁時,她指着扮作侍從模樣跟在肖承未身後的謝辰,問道:“這是何意?”

謝辰看了肖承未一眼,末了對明萬辭道:“同你一般,我也沒見識過這宮宴是何種模樣,因此懇請王爺帶我一同前往,看看能否得出些啓發,今後好用在商鋪經營上。”

明萬辭從未見過他如此鑽研經營之道,頓時狐疑地看了二人一眼,不知到底該不該信他這話。

眼看時辰不早,肖承未道:“謝管家如此上進,作為老板,你豈不應當高興才是?”

明萬辭一時間竟無法反駁,只得同肖承未一起上了馬車。

今日宮宴設于錦繡閣,同皇宮其他宮殿不同,錦繡閣四面臨窗,待四面窗戶齊齊敞開,夏日可賞花,冬日可賞雪,是皇宮中最有名的賞景處之一。

明萬辭同肖承未進門時,簡太後和皇帝尚未到場,其他人則皆已入席,殿中寒暄之聲不絕于耳。

肖承未自耳邊低聲介紹着在場之人的身份,輪到年丞相時明萬辭特地多打量幾眼,只覺從面上看,完全看不出是個肚子裏會藏壞水的,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肖承未的席位在皇帝和簡太後的下首,路過新陽公主同阮尚安時,明萬辭突然停了腳步,好整以暇地看着二人,直到新陽公主拉着阮尚安不情不願地行了禮,她才笑着開口道:“我也是前兩日才知,公主驸馬二人自我昏睡時已成親,不知是不是特地為了給我省下些賀禮錢。”

明萬辭同阮尚安的關系外人知道的不多,衆人此時紛紛朝他們這一處看,不知發生了何事。

明萬辭絲毫不介意他人目光,只繼續道:“但你二人既喚我一聲皇嬸,這賀禮自然不能省,雖然晚了些,好歹也是皇嬸的一番心意,還望公主驸馬莫要嫌棄。”

這一句又一句皇嬸,已讓席中二人臉色各異,新陽公主臉色鐵青,阮尚安則是神色略帶悵然,見他二人将東西收下,明萬辭才心情頗好地入了席。

“可開心了?”落座後,肖承未笑着問道。

“勉勉強強吧。”話雖如此,她此時唇角卻已翹起老高,即便送的東西價值不菲,但她卻仿佛占了天大便宜一般,心中着實有些爽快。

肖承未見此,笑着搖搖頭。

一刻鐘後皇帝入席,言道簡太後身體不适,今日不便出席,就此開宴。

明萬辭頓時有些擔憂地看了肖承未一眼,問道:“母後身體不适可有大礙?什麽時候的事?”

“沒有大礙,你不必擔心。”

眼看肖承未沒有多說,明萬辭道:“我覺得,你今日頗有些奇怪,可是有事瞞着我?”

肖承未原本在留意席上動靜,聽她如此說,攬在她腰上的手緊了緊,道:“莫要多想,無論發生何事,我定會護你周全。”

明萬辭聞言,若有所思地回頭,便見站在身後的衛希和謝辰二人也是滿面肅容,仿佛在戒備着什麽。

肖承未正低頭幫明萬辭挑魚刺時,阮尚安舉着酒杯過來敬酒,行止之間,明萬辭只覺有淺香萦繞鼻端,不由伸手拽了拽肖承未衣袖。

只是肖承未似乎并不知她用意,正面帶詢問之色地看向她,卻見阮尚安絲毫不理會滿臉不悅的新陽公主,只對面前二人道:“這一杯,敬王爺王妃。”

明萬辭絲毫沒有要端起酒杯的意思,只是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阮尚安方才為何要将“王爺王妃”四個字咬的如此重。

阮尚安似乎并不介意他二人是否舉杯,杯中酒被他一飲而盡後,他便好似突然不勝酒力一般,瓷杯自掌間滑落,摔落在地時發出頗為清脆的一聲響。

便是此時變故突生,錦繡閣外突然響起雜亂的腳步聲,光憑聲音便知人數不少。片刻後,兵刃相接的聲音四起,席中頓時有些騷動起來,但礙于皇帝在,衆人心中雖驚,卻依舊規矩得很。

明萬辭看了眼碎在不遠處的酒杯,又擡頭看了看目光難得略帶快意的阮尚安,好似突然明白了什麽,不由指着他道:“你……”

此時正門突然被人從外打開,肖承未在此之前已不着痕跡地護在明萬辭身前,明萬辭見此,自他耳邊低聲問道:“你早知會如此?”

肖承未視線牢牢落在門口處,背對她道:“若是她不來,尚有一線生機,既然來了,便只有死路一條。”

明萬辭又問:“既如此,你知皇上定然也知,所以母後今日才稱病未到,但缺席一人尚可解釋,若是缺席人太多則會引人懷疑,我說的可對?”

“王妃聰慧,說的都對。”肖承未笑着說完,回頭看了她一眼。

明萬辭伸手戳了戳他後背,道:“都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思打趣我,趕快看前面啊。這瑞王妃當真深情,連這逼宮的戲碼也要親自上演一遍。”

未過多久,外面的打鬥聲漸漸消失,方才被打開的正門處突然出現一道纖細的身影,來人着水色宮裝,頭上的金步搖随着腳步一晃一晃,雖年紀不輕卻頗有風姿。待看清來人模樣,在座諸人當中最吃驚的,當屬年丞相和年貴妃二人。

原本以為死了十年的人,竟又活生生地出現于此,着實不能不叫人吃驚。

明萬辭心道,這便是年玉璃,為了給瑞王報仇而數次暗殺肖承未的瑞王妃。

“皇兄,經年不見,可還好?”瑞王妃笑着開口,仿佛來此敘舊一般,全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皇帝面色絲毫未變,挺直脊背端坐于上首,聞言道:“沒想到你還活着。”

瑞王妃笑道:“這是自然,大仇未報,我如何舍得先死了。”

說罷,目光自肖承未面上掃過,最後落在年丞相身上。

“此處乃皇宮,豈容你撒野?來人,速速将此人拿下!”皇帝自上首中氣十足地命令道。

“莫要白費力氣了,我既然敢來這裏,又怎會沒有準備。如今這宮中剩下的禦林軍皆聽我令,皇城禁衛軍統領倒戈,駐守在城郊的大營此時怕是內亂不止。門外這些侍衛可不是吃素的,大夥還是安心地留在此處吧。”瑞王妃好整以暇道。

衆人聞此,皆面露驚疑之色,頓時開始坐立不安起來。

“如此大費周章,你到底意欲何為?十年前瑞王和平郡王謀反逼宮,實乃死有餘辜,你僥幸活命,不四處躲藏,竟還有膽子出現在此。”

“若不是為了報仇,我又豈會獨自茍活,只是這仇如何報,着實費了我好些時間去思考。瑄王讓我夫君一箭斃命,我便讓他妻子死狀相同,再公平不過。卻不想這瑄王妃命大,在林泉山竟沒死成,也不知是不是她外公和她娘在天有靈,護佑着她,你說是不是啊,年丞相,明尚書?”話至此處,年玉璃頗有些諷刺地看向被她點名的二人。

明萬辭渾身一震,雖然理智告訴她莫要輕信此人的話,但卻忍不住想聽她繼續說下去,仿佛事關自己的天大秘密此刻便要被揭開。

與明尚書的失神不同,年丞相此時頗為震驚,眼看年玉璃要繼續說下去,他趕忙打斷道:“璃兒,多年不見,有話我們回家慢慢說,你冷靜一些,莫要在此胡說八道。”

年玉璃頗有些好笑地看着年丞相,道:“怎麽,怕我将你做過的好事都說出去,落個晚節不保?我是恨先皇,恨瑄王,但最恨的,還要屬丞相大人您了。當初你将我和姐姐同時嫁給了兩個風頭正盛的皇子,待到其中一個登基即位,嫁給另一人的便成了棄子,而丞相大人不費吹灰之力便可坐收漁利,明明都是自己的女兒,如此可當真讓人寒心啊。你最後放棄我放棄瑞王之時,可有過一絲猶豫?”

年丞相走到下首顫巍巍地跪下,對着上首連連喊冤道:“皇上莫要信她所言,此女乃瑞王之妻,居心叵測,她的話半個字都不可信。”

“哦?”年玉璃掃視衆人一圈,笑道:“既是如此,諸位不妨聽聽看,看看這位德高望重的丞相大人背地裏都做過哪些不得了的事。”

不待衆人反應,年玉璃便已開口道:“當初瑄王降生之時,瑞王生母得丞相大人提點,買通欽天監監正,杜撰出瑄王命格克先皇氣運一事,若不是當時簡皇後堅持,瑄王焉有命在?如此看來,瑄王倒是同瑄王妃一般,皆是有福之人。”

“十七年前,年丞相時任兵部左侍郎,因私制武器高價賣予敵國一事被萬将軍發現,便着左桐縣文書主簿僞造萬将軍通敵信件,致萬氏滿門抄斬。”

年丞相此時吊着一口氣,強忍着沒有暈過去,怒道:“孽障,你給我閉嘴!”

卻聽年玉璃輕笑一聲,道:“說來也是運氣差,人家萬小姐彼時已嫁給明大人,你卻擔心留有後患非得斬草除根,硬是說動耳根軟的明大人休妻另取。但當時萬小姐已有身孕,為了孩子,被休棄後便冒名頂替了萬氏遠房旁支一女子,此女子當初被發落至皇宮別院為奴,留得一命。所幸當初的皇宮別院仿佛早已被人遺忘,萬小姐便得以在先皇的眼皮底下生下了孩子。好在萬将軍麾下最不缺忠心之人,一侍衛收養了這萬氏血脈,硬是棄軍從商,倒也頗有成績,巧的是,此人也姓明。”

聽到此處,明萬辭身子晃了晃,險些沒站穩。按照此言,豈不是說她娘是萬将軍獨女萬慧萱?怪不得之前有人說她同萬小姐長得像,母女二人又如何不像?只是想到她親生父親竟是明尚書,她同明梓秀是同父異母的姐妹,她便閉了閉眼,覺得十分難以接受。

肖承未見此長嘆一聲,伸出手臂将人攬入懷中,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如此驚人耳目的消息一個接一個,在座衆人皆不知該如何消化,此時齊齊看向年玉璃,不知她接下來還會說出什麽驚天往事來,而一直端坐在皇帝身邊的年貴妃,乍一聽聞這些,仿佛已有些支撐不住。

“哦對了,還有那左桐縣縣令史必全,不過是執意要上報發現鐵礦一事,便被丞相大人派人滅了口,過後又唯恐東窗事發,于是尋了個肖似的人李代桃僵,讓私制兵器一事再無後顧之憂,甚至還有了得力的假縣令幫忙照看。”

衆人中曾有人多年前同史必全有些交情,後來卻悉數斷了聯系,如今才恍然大悟,知道了這其中緣由。因着是在扮演他人,這假縣令怕露出破綻,自然不可與從前舊識交往過甚。

明萬辭此時靠着肖承未,聞言同他對視一眼,終于明白了史必全為何會賣掉那處宅子,因為此處根本不是他的故居,他自然沒什麽感情。

聽到此處,整個錦繡閣中已鴉雀無聲,衆人眼看着年丞相身子抖了抖,直接暈死在地。換成往日,此時怕是要争搶着上前攙扶,如今卻連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昔日權臣之路,如今也終于行至窮途。

雖不知年丞相到底是真暈還是假暈,但此刻已無人關注此事,片刻的安靜過後,唯有年貴妃顫着聲音道:“妹妹,你便是因為嫉妒我,所以才如此污蔑爹爹嗎?你将這些事安在他頭上,可有證據?”

“呵。”年玉璃不屑一笑,對年貴妃道:“嫉妒?年玉瑤你快醒醒吧。混到如今你不過是一介貴妃,憑的大多還是你爹的權位照應,若當初登上皇位的是瑞王,我定然早已是他的皇後,怎會如你這般只當個妃?說起證據,我手中的證據自然多得很,就怕你到時見了後悔方才所言。”

話至此處,門口處又有兩人走進,明萬辭定睛一看,發現竟都是熟人。

二人走至年玉璃身邊,一人對她福了福身,另一人則木着一張臉,唯獨看到明萬辭時目光縮了縮。

正是當初夢仙樓的素香姑娘和蘇晉,蘇晉手中還拎着那個不大不小的玄鐵箱。

這二人此時站在一處,畫面着實有些奇怪,只是再一回憶,明萬辭的目光突然落至阮尚安身上。

她之前覺得似曾相識的淡香,此刻想來同這素香身上的一模一樣。如此說來,這阮尚安難道一直也是瑞王妃的人?若真如此,他蓄意同新陽公主相識,怕是一早便另有目的。

年玉璃此刻突然開口道:“你不是要證據嗎?可巧,證據來了。”

她話落,素香率先開口道:“我爹曾負責年丞相同敵國兵器交易的早年賬目,因着嗜賭成性,便謄寫了原來的賬本以此要挾錢財,不想最後死于非命。這份謄寫的賬本被我娘收起,最後留至我手中,其中的交易時間、地點、接洽之人,以及兵器種類、件數、銀兩數目皆清清楚楚。”

衆人定定看了她手中賬本片刻,視線又轉至蘇晉身上,等着他開口。

蘇晉将玄鐵箱置于腳邊,視線遠遠掃過明萬辭和謝辰二人,開口時語聲罕見地帶了些起伏。

“我爹有一技,可仿任何書畫筆跡。曾任左桐縣縣衙文書主簿時,親眼目睹史縣令被滅口,後被當時任兵部侍郎的年丞相威脅,要他模仿一人筆跡抄寫信件,寫時方知內容皆是通敵之言,沒過多久萬将軍便被抄家滅族。我爹知曉早晚會步史縣令後塵,便将所搜之證全收于此箱,埋于史縣令舊宅之中。”

這應當是他說話最多的一次,說到此處,蘇晉定定看向明萬辭,繼續道:“我爹将埋箱之處寫入信中,同開箱鑰匙一并留給了我,因他懦弱,便希望我學成歸來可擔此事,卻不知為何落入這女人手中,但她沒有解開信中所寫方位,徒留鑰匙無用。後來她尋到我,說可以告訴我仇家是誰,條件有二,其一是取出玄鐵箱給她,其二便是……”

明萬辭微微挑了挑眉,接着他的話道:“其二便是引我上山,去到崖邊?”

蘇晉趕忙有些緊張地解釋道:“她只告訴我在山上躲幾日你自會來尋,至于去崖邊,我知她不會功夫,只要我在旁,她定然不會對你如何,卻沒想到……”

今日知道了太多事,明萬辭覺得她應當憤怒,也應當仇恨,但不知是不是因為肖承未在旁,她此刻竟還能平靜地思考。

“我說怎會在自家地盤上出現這等糊塗事,想必那個同名的蘇盡應當是阮驸馬的手筆吧,當真是演了好一出卧薪嘗膽。令妹屈尊嫁入太守府做側室,當真是為了瑞王妃複仇大業做出好大犧牲。如此看來,你兄妹二人竟是瑞王餘黨,公主殿下縱使費盡心思,到底還是所托非人,可惜可惜。”明萬辭說完,竟好似無力再看一般,靠着肖承未有些疲憊地閉上眼。

“話也說的差不多了,接下來不如談談正事?”年玉璃好整以暇道,“你這皇位坐的夠久了,今日只要你同瑄王一同自盡于此,我便放過其餘人,若是執意争到底,後果自負。”

縱使她陣仗再大,皇帝此時依舊穩坐上首,聞言不急不忙,輕笑一聲道:“你無夫無子,照今日所見,也算得無父無兄,難不成要當開國之後第一任女帝不成?”

“我無夫無子,還不是拜你兄弟二人所賜!上一個同我說起此言之人,當場便被我殺了!如今這上京城皆在我掌控之中,我就是要當這女帝,你待如何?”年玉璃說至此處,情緒有些激動,連眼睛都微微泛了紅。

這一席話簡直讓在座衆臣聽直了眼睛,連原來的竊竊低語也悉數消失,便是此時,謝辰的聲音突然響徹殿中,他語聲隐忍,問年玉璃道:“你方才所說之人,可是仟州一有孕女子?”

年玉璃有些驚奇道:“你如何得知?”

謝辰踉跄兩步,被身旁的衛希扶住,哽着嗓子吼道:“僅僅因為一句無心之言,你便草菅人命,你同年丞相,又有何區別!”

明萬辭有些不忍地睜開眼看向謝辰,終于知道肖承未為何會帶他一起赴宴。蘇晉此時面帶震驚之色,看了看謝辰,又看了看距他不遠的年玉璃,神色比之前似乎更加複雜一些。

“廢話少說,別以為我不知你們在拖延時間,但我今日下在酒菜中的藥豈是這短短時間便會失效的。我再問一句,你二人今日到底是乖乖投降自盡,還是非要我動手不可?”

年玉璃話落,便又聽得一聲輕笑,只是這聲音卻出自肖承未之口。

“瑞王妃,你之前在宮中安插眼線,又數次暗殺于我,這些倒還好說,但你千不該萬不該,便是不該動我的王妃。如今給夠了你說清一切的時間,上路時應當也了無遺憾了。”

年玉璃對此不屑一顧道:“我籌劃了這麽多年,已做足準備,你還是莫要嘴硬為好。”

她話落,阮尚安便要上前去拉明萬辭,面上有些急切道:“萬辭,如今整個皇宮皆被圍的水洩不通,他們這些習武之人又被暫時化去了功夫,肖承未無法再護你周全。我爹原是瑞王幕僚,我是因他之故,為了複仇之便才聽了瑞王妃的話去接近新陽公主,我對你之真心日月可鑒,你今日同我走,我今後定然一生一世對你好。”

一番話說完,他的手指堪堪碰到明萬辭之時,便只覺胸口一痛,竟是被肖承未一掌擊出。這掌力剛勁霸道,全然不是失去功夫之人能使出的。

阮尚安倒在地上捂着心口,唇邊沁出些血絲,不可置信地看着肖承未,聽他頗有些嫌棄道:“你算什麽東西,竟敢妄圖染指我的王妃。”

說罷,他掃視殿中,語聲微帶嘲諷:“誰告訴你有人被化去功夫了?下個藥都下不好,當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話落,明萬辭有些好笑地看向他,換來他重重回握了她的手。

年玉璃見此,皺眉看了阮尚安一眼,道:“既如此,便廢話少說。”

說罷,她擡手示意了一下,便見之前她口中那位已倒戈的禁衛軍統領帶着二十人入了殿中,未及她開口吩咐,便單膝跪地對上首處抱拳道:“屬下幸不辱命,已将皇城內叛軍悉數剿滅,皇城之外餘黨不多,是否需要生擒,還望陛下示下。”

穩坐上首的皇帝此時道:“如今人證物證俱在,無需其他。”

“屬下領命。”何統領抱拳說完,只身離殿,餘下二十人将年玉璃團團圍住。

年玉璃怔愣片刻,仿佛有些難以接受,便聽肖承未道:“便是何統領的假意倒戈,讓你如此自以為是嗎?”

說罷,如方才年玉璃一般擡手示意,命人将她拿下。

整個錦繡閣外此時十分安靜,靜的年玉璃頗有些心中發慌。她深吸一口氣,便見三名暗衛不知自何處出現,似乎想護着她向外撤去。

便是此時,謝辰沖上前去,拔出最近一人腰間長刀,不管不顧地朝年玉璃砍去。

三名暗衛皆武功不俗,謝辰還未近身便被擊開,重重跌倒在地。

“謝辰!”明萬辭跑到謝辰身邊,擔憂問道:“你怎麽樣?”

眼看他開口說話都有些費力,唇邊血跡比方才阮尚安的還多,明萬辭緊緊攥着他袖口,求助一般看向緊随而來的肖承未。

此時衛希同那二十禁衛軍一起,想擒下殿中幾人,周圍人紛紛躲開去,給他們留出地方,唯獨蘇晉仍愣愣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麽。

恰逢一暗衛出其不意地攻向衛希,蘇晉仿佛突然回神一般,拔劍幫他擋了一下,看的衛希和年玉璃皆是一愣。

三名暗衛皆打的無心分神,便是此時,蘇晉突然探手取向年玉璃喉間,一把掐住她脖子,将人拖到了謝辰身邊。

三名暗衛剛想救人,門口便湧入了更多的皇宮禁衛,幾人此時連靠近竟都難以做到。

蘇晉此時終于松開掐着年玉璃的手,年玉璃剛想憤怒開口,便被蘇晉一腳踢在腿彎,她整個人便不受控制地朝着謝辰和明萬辭跪了下去。

“道歉。”蘇晉依舊面無表情,對年玉璃道。

謝辰動了動嘴唇,同明萬辭一同愣愣地看着他。

“做夢!”年玉璃回身瞪了蘇晉一眼,剛想從地上爬起,一直在旁昏迷許久的年丞相卻不知何時先她一步,撿起旁邊不知是誰掉落的長刀,朝着年玉璃兜頭砍了下去。

“你個孽障!去死吧!”這猝不及防的一刀落下,年丞相瞬間脫力,直接跌回了地上,口中念念有詞,狀若癫狂。

幸虧肖承未眼疾手快,一把拉開險些被誤傷的明萬辭和蘇晉二人。

蘇晉反應同樣不慢,撈起地上的謝辰遠遠跳開,肖承未則是攬着明萬辭回身,将她的頭按在胸口,唯恐她看到眼前這一幕。

眼看想護之人倒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三個暗衛已有一人喪命于衛希手中,另外兩人便不再戀戰,一路且戰且退。

肖承未此時長舒一口氣,卻沒有放開懷中之人,只在滿地狼藉中緊了緊手臂,自她耳邊道:“終于結束了,再不會有人因我之故而想傷你了。”

“嗯。”明萬辭緊緊回抱住他,開口時已帶了濃濃鼻音。

“從此後,我們再也不分開了。”這一句,肖承未說的恍如嘆息。

明萬辭突然便記起上巳節那一日的水邊,滿目花燈光影爛漫。此刻聽着耳邊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她唇角微微上揚,自他懷中悶悶道:“這個願望我早已許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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