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飯桌上，叢易拿出自己修改過後的前兩集劇本，獻寶似的請池邺檀幫他看看。

上次見面，他成功拿到了池邺檀的簽名，現在那本書已經被他擺在了特地買的小架子上，外面還套了一層玻璃罩子，不知道的還以為那本書是什麽古董。

因為是采訪了顧晗做的修改，池邺檀耐下性子看了，不得不說在情節上更精細了，也更生活化了，對醫生的刻畫也更像個人，而不是神，更不是第三方的旁白。

叢森問起了劉塵劉向東最近的身體情況，劉向東在醫院住了不到一周就出院了，現在處在休養恢複階段，一直待在家中。兩家離得不遠，叢森沒事會去看看他，陪他聊聊天，不過最近他每天都泡在這邊挑演員，劇組也在做最後的人員調整，忙得很，已經有幾天沒去劉家了。

“我爸挺好的，就是沒什麽事幹，在家待得有點悶。”劉塵給叢森夾菜。

“那就好，你爸爸在外面工作慣了，讓他這麽在家待着，他不悶才怪，估計還天天嚷着要吃火鍋吧？”

劉塵笑着點頭。

“沒事，再待一段時間就習慣了，到時候就不唠叨了。”

叢易湊到池邺檀身邊，小心翼翼又帶着點興奮地問：“池老師，我這改得還行嗎？”

池邺檀不會在專業問題上故意挑刺，那樣顯得太沒品：“不錯，進步很大。聽叢導說，劉塵幫你找了醫生做采訪。”

叢易立刻道：“是啊，顧醫生人超好的，特別有耐心，說話也和氣。還有，我覺得顧醫生家教一定非常好，有禮貌，氣質也好，舉止還特別優雅……”

叢易逼逼叨叨地說着顧晗的好，仿佛已經從池粉變成了晗粉，說顧晗知道得特別多，還有一些醫院的趣事也跟他說了幾件，是個善談又有趣的人。

池邺檀冷哼了一聲：“這種人，你跟他認識十年，都未必知道他家幾口人。”

叢易愣了一下，池邺檀不可能無緣無故嘲諷別人，除非是接觸過這樣的人。猶豫了片刻，叢易試探着問：“池老師，您認識顧醫生？”

池邺檀冷冷淡淡地說：“認識，但不熟。”

叢易一下來勁了：“顧醫生人真的很好，你們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沒有。”池邺檀果斷道。

叢易夾帶私心地說：“如果有誤會，說開了就好了。顧醫生對我一個陌生人都那麽好，對自己人肯定更好，他的女朋友肯定特別幸福。”

池邺檀用眼角掃了他一下，心道：估計有男朋友的可能性更大。

接着，就聽叢易道：“也可能是男朋友……”

池邺檀不想接話。

叢易并沒有被池邺檀的沉默澆滅熱情，壓低了聲音偷偷問：“池老師，你知道顧醫生喜歡男的還是女的嗎？”

池邺檀眼神一凜，通常情況下打聽不熟的人的性向，是很沒有禮貌的事，只有一種情況除外，就是打算追求對方。

池邺檀心裏冒出些許不爽，直問：“你想追求他？你是gay？”

叢易也不隐瞞，畢竟他的目标是做像池邺檀這樣的1：“嗯，我是。顧醫生人很好，但我們只見了兩面，每次也就兩三個小時的樣子，談追求有點早了，如果他是，或許可以先從了解彼此開始。”

叢易的戀愛态度沒錯，不是誰都追求一見鐘情的，更多的還是日久生情，慢慢相處來的感情通常被認為是更可靠的。

可這在池邺檀看來，卻很磨叽，再想到那個人是顧晗，就覺得更煩躁了——他當初向顧晗表白，顧晗立刻就答應了，在此之前他們說過話，卻沒有更多的了解，他也只知道自己很喜歡顧晗，之所以浪費了半年時間，是不确定顧晗是不是能接受男生，畢竟他們讀高中那會兒，社會風氣還沒有那麽開放，男生對另一個男生表白是一件冒險的事。他不知道自己和顧晗的感情走向失敗，是否跟不是日久生情來的感情有關，還是說其實顧晗也更喜歡日久生情的那一套？

越想越煩躁，導致下午開會的時候，池邺檀的狀态也不是太好。好在男二的人選最後定了劉塵，讓他們這一上午的試鏡沒有白忙活。

連續試鏡好幾天，大家也都有點累了，叢森提議休息兩天，大家也調整一下狀态。原本約好的角色的試鏡被往後調了，對試鏡演員來說也有更多的準備時間，叢森希望之後的試鏡也能順利一些。

池邺檀起了個大早，寫了一會兒自己在趕稿的書，然後吃了簡單的早餐，開始打掃房間。只要有時間，他更喜歡自己打掃，家裏每一個地方的裝修，每一件擺設他都花了很多心思。裝修的時候他就在想，要餘出一些空間，以後有了另一半，對方也可以填上喜歡的東西，那個時候，家裏應該會顯得溫馨許多。

冰箱裏的東西剩得不多了，池邺檀下午開車去了市中心，這邊有全市最大的超市，東西種類也很全，只不過趕上周末，不太好找停車的地方，他不得不将車停遠一些，再步行到超市。

作為容易被認出來的名人，池邺檀出門會稍微做一下武裝，夏天戴太陽鏡，冬天戴口罩，即便如此，超市裏還是有不少年輕的姑娘頻頻看他，不知道是認出來了，還是單純因為他氣質出衆。

等池邺檀提了一個大袋子出來，外面突然下起雨來，雨勢還不小，一時半會兒沒有停的意思，不少人被困在出口處，等待雨停。

池邺檀不想在這兒傻等，便去了商場裏的咖啡店。周末，又趕上下雨，咖啡店裏也擠滿了人，想找個地方坐下來等似乎不太現實，就在池邺檀環顧着找座位時，看到了坐在窗邊兩人位上的顧晗。

顧晗早就看到他了，估摸着他是來避雨的，周圍也的确沒有空位能讓池邺檀坐，于是他沖池邺檀招了招手。

走的話不是要淋雨去停車的地方就是要避雨傻等，在這兒還能喝杯咖啡，休息一會兒，就是要面對顧晗。要怎麽選幾乎不用費勁，池邺檀朝顧晗那邊走過去，反正旁邊桌要是空出來，他還可以換過去。

“這麽巧，來買東西嗎？”顧晗明顯是刻意找話題了，池邺檀提了個袋子，上面有那麽大的logo，不用猜都知道是去超市了。

跟人家拼桌，池邺檀維持着自己的修養，點了點頭。

“你喝什麽？我去點。”顧晗說着要起身。

池邺檀冷聲道：“不用，我自己去點。”

他瞥了一下顧晗點的，紙杯蓋着蓋子，看不出是什麽，他索性也不問了，放下東西走向櫃臺。

顧晗喝着自己低因少糖去泡的榛果拿鐵，看向窗外，嘴角也揚起一絲弧度，在這樣沉悶潮濕的雨天遇到池邺檀，他心情還挺不錯的。不知怎的，想起了高中時，有一天也是突然下起雨來，他和池邺檀都沒帶傘，放學時兩個人在大門口考慮着怎麽回去，班裏的女生突然給他遞了把傘，說可以勻一把給他們，她和別的同學打一把就行了。

顧晗挺高興，這樣就不用叫管家來送傘了。

第二天是周末，上午還是晴天，下午又下起雨來，那女生給他打了電話，說自己因為下雨被困在書店了，問顧晗能不能把她的傘送過去。

傘在池邺檀那兒，顧晗随後給池邺檀打電話，原本是想讓池邺檀帶着傘過來，他們也可以去一趟書店買材料，順便送傘。結果池邺檀拒絕了他的“約會”邀請，自己去給那女生送的傘，也不知道跟對方說了什麽，對方自那之後，沒再跟他有過什麽交集。

拿了咖啡回來，池邺檀就看到顧晗坐在那兒發呆，坐下後，他也不想主動搭話，沒必要，今天遇見也只是巧合而已。

顧晗回神，主動開口道：“喝咖啡要适量。”

池邺檀想說“不關你事”，但話到嘴邊卻變了樣：“今天的第一杯。”

顧晗笑了笑，眼角都跟着柔和下來：“如果不是需要補充□□，只是想喝的話，低因咖啡是個好選擇。”

池邺檀不喜歡自己剛才的态度，但又回不到最初重逢時的憤怒，只能語氣不怎麽好地說：“職業病收一收，我沒必要聽你說教。”

顧晗笑意未減，雨天的光線讓顧晗的瞳仁顏色深了一點，少了幾分薄情：“劉向東已經出院了，應該沒什麽問題。”

“我知道，昨天見過劉塵了。”池邺檀喝了口去冰的冰美式，夏季的雨天即便有涼意，也不會讓人覺得冷，喝一口冰的非常舒爽。

說到劉塵，池邺檀又想起了叢易，池邺檀說：“還見到了叢易，他說采訪了你，把你誇得我聽着都尴尬。”

當時接受叢易的采訪顧晗真沒想過池邺檀會知道，只是幫了個忙罷了：“他應該只是感謝我而已，剛畢業的學生，接觸社會少，得到幫助難免有濾鏡。”

“你如果不對他那麽好，他也不會有濾鏡，正常采訪也不過是見一面便束的事。”他也采訪過不少人，但采訪之後都甚少再有聯系了。

池邺檀其實挺想說不只是濾鏡，那小子恐怕以後還想追你，但這并不是他應該多嘴的事，就是想到這個又覺得憋火而已。

顧晗看池邺檀冷着臉，皺着眉，食指指尖一直在來回劃杯子的紙套，笑意濃了幾分。池邺檀以前就有這個習慣，有話想說又說不出口的時候，就會是這副表情，手上會重複同一個動作，高中那會兒看，只覺得這人有點別扭，但現在看卻有點可愛。

聰明如顧晗，略一想，就猜到池邺檀想說的大概和什麽有關，直接道：“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你不用多想。”

正常人都不會希望自己的前任跟身邊的人有瓜葛，顧晗能理解。

池邺檀微露詫異，沒有接話，心裏卻陡然一松，煩悶也随之消散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