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顧晗走進病房時，池亦溫剛吃完早飯，應該是吃得很清淡，病房內并沒有留下什麽味道。

康姨一早就過來了，見顧晗進來，跟他打了招呼。

“感覺怎麽樣？”顧晗挂着自己習慣性的微笑問。

池亦溫面無表情地道：“好多了。我什麽時候可以出院？”

池亦溫長得很好，介于帥氣與漂亮之間，醒來後，眉眼顯得更為銳利，給人感覺冷冰冰的，沒有睡着時溫和，全身上下就是一個大寫的“生人勿近”。可以說睡着的池亦溫五官比池邺檀的柔和，可醒來的池亦溫可比酷酷的池邺檀冷淡多了。

顧晗雙手插在白大褂兜裏，溫和地道：“暫時不确定，要看你恢複的情況，你現在要做的就是靜養。”

池亦溫眉心皺起，顯然是沒有耐心的，轉頭對康姨道：“幫我聯系轉院，我要去能盡快出院的醫院。”

康姨歉意地看了顧晗一眼，随後勸道：“亦溫，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适合轉院，你要相信顧醫生，好好休息，才能早出院。”

池亦溫沒再說什麽，但看表情，似乎并不願意。

顧晗想起來自己好像忘記問池邺檀，康姨到底是什麽人。不過看池亦溫還願意聽她說兩句，應該是池亦溫尊敬的長輩，等有機會他再問問。至于池亦溫，如他之前所想，果然不是個會聽話的病人，遇到這種病人也沒辦法，想取得信任，肯定要花不短的時間，眼下還是先治病吧。

又具體了解了一下池亦溫現在有哪裏還不舒服，顧晗才道：“注意休息，今天早點睡，明天給你安排了檢查，具體要注意的，下午護士會來提醒。”

池亦溫只點了點頭，似乎連話都不願意多說。

康姨一直把顧晗送到門口，說池亦溫就是性格獨了點，沒有惡意，請顧晗不要介意。

顧晗笑着安撫了她幾句。什麽樣的病人他沒見過？池亦溫這種的，對他來說還真不算什麽。

送走顧晗，康姨拿了個蘋果坐在床邊削起來：“亦溫，顧醫生是邺檀的同學，你突然暈倒進了急診，人家忙裏忙外地幫了不少忙，你不好這種态度的。”

池亦溫眉頭不見松快：“什麽同學？沒聽邺檀提過。”

“說是高中同學，我看關系還不錯的樣子，不然人家也不會主動幫忙。”康姨把蘋果切成小塊放入碗中，“想來這好像還是邺檀第一次介紹同學給家裏認識。”

池亦溫問：“顧醫生叫什麽名字？”

“顧晗。”康姨說。

池亦溫想了好一會兒，确定沒聽過這個名字，不過正如康姨所說，既然人家幫了忙，他也不應該這種态度，其實他也不是針對顧晗，更沒有惡意，只是最近公司太忙，他壓力大，所以脾氣格外差些。

下午，池邺檀帶了雞湯來看池亦溫。

康姨已經回去了，小胡也趁着池邺檀來，出去休息一下。

病房內的氣氛有些沉悶，兩個人好像都不知道要說什麽。

池邺檀盛了一小碗湯放到床桌上，說：“嘗嘗吧，炖了一上午。”

池亦溫沒有拒絕，喝完後點頭道：“味道不錯。”

“要再來一碗嗎？”

池亦溫搖搖頭。

池邺檀把保溫桶放到一邊：“那就留着晚上喝吧。”

池亦溫打量了一下池邺檀，他和池邺檀已經有段時間沒見了，池邺檀氣色還不錯，他也就放心了，開口道：“我的身體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你到底準備什麽時候回來幫忙？”

池邺檀皺起眉，不知道是生氣多一點，還是無奈多一點：“我已經說過了，公司的事我不管，也勸過你很多次，你若早聽醫生的話，肯靜養，也不至于一次次入院。”

這個話題他們兄弟倆就好像繞不過去一樣，都想說服對方，但從來就沒成功過，換來的只是一次次的争吵。

池亦溫的聲音高了幾分：“你能不能為爸媽想想，不要那麽自私？”

池邺檀來的路上還想着不要刺激哥哥，但每次都控制不住：“什麽是自私？你想左右我的人生，難道不自私？你為了讓暖風繼續經營下去，犧牲了自己的夢想，我沒有資格評價，冷暖自知。但你還想犧牲我，憑什麽？我從不覺得暖風的經營比我的人生重要。”

“爸媽沒有留下太多東西，暖風是他們的夢想，是他們的念想，我們不能不管！”池亦溫也有自己的想法。

“暖風關門了，我也不會忘記爸媽。暖風的确是爸媽的夢想，是他們的心血，那它就只有在爸媽在的時候意義才是最大的，現在他們不在了，最根本的意義也就不在了。”同一件事情，不停地争執，是一件讓人非常疲憊的事，池邺檀有時候很想一拳打醒池亦溫，但他不能，越是不能，越是惱火，“公司理念不等于意義，意義是創造者賦予的。哥，你覺得你現在是在創造暖風，還是在維持暖風？”

這個問題的答案毋庸置疑，池邺檀也好，池亦溫也好，都沒有繼承父母的天賦和愛好，所以暖風的現狀只能是後者。

“這說明我還不夠努力。”池亦溫依舊抱着自己的想法，“但邺檀，我現在能做的就這麽多，暖風需要你。你也這麽大人了，能不能不要這麽任性？人生中很多事情不是都會合你心意的，也不是所有人的工作都是他們熱愛的。”

池邺檀的火噌噌往上冒：“我對暖風沒有熱愛，也沒有熱情，即便我去暖風上班，也不可能做得比你好，最後不過是放棄了我應該有的人生，為了爸媽留下的東西，難為自己，讓自己痛苦！的确，很多人的事業并不一定是他所熱愛的，但我現在正在從事我熱愛的工作，且小有成績，我為什麽要放棄它，去過我不想過的人生？”

池亦溫的聲音又拔高了：“那你讓暖風怎麽辦？暖風沒了，我們還有什麽臉面對爸媽？”

“我認真地生活，沒有糟蹋身體，沒有虛度人生，也沒有違法犯罪，有一份足夠養活自己的工作。我活得好，過得好，會懷念他們，那我就沒有什麽對不起爸媽的！”池邺檀語氣生硬，每一句話都讓池亦溫無法反駁。

池亦溫臉更白了，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顧晗站在門口沒有進去。他今天既然來了，就順便把自己負責的其他病人都去看了一遍，回辦公室寫了幾份病歷，就差不多中午了，索性又在醫院吃了頓飯，跟值班醫生聊了聊工作上的事。他一直忙到這會兒，才準備再看看池亦溫就回去了，不承想聽到了池亦溫和池邺檀的争執，也從中了解到“暖風”居然是池邺檀家的品牌。

轉身回了辦公室，顧晗琢磨着晚上找池邺檀喝一杯，讓池邺檀緩和一下心情。夢想與家中事業孰輕孰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判斷，池邺檀顯然是更重前者，而池亦溫更看重後者，兩個人觀點不同誰都不肯退讓時，彼此的壓力都會很大。他和池亦溫不熟，自然管不上，那就只能管管池邺檀，讓池邺檀有一個能傾訴的人，去除不必要的壓抑，才能更好地創作。

正想着怎麽給池邺檀發信息才能顯得自然一些，池邺檀就敲門進來了。

池邺檀的臉依舊酷酷的，倒是看不出剛吵過架的樣子。

顧晗僞裝得也很自然，笑道：“什麽時候來的？”

“剛到。”說着，池邺檀把一個保溫杯放到顧晗的桌上，“給我哥送湯，順便給你帶了一份。”

“謝謝，坐吧。”顧晗指了指旁邊的椅子，“我這兒什麽喝的都沒有，就不招待你了。”

池邺檀點了點頭，剛才在病房裏的不愉快，在看到顧晗後已經好多了，可能是被分散了注意力吧。

顧晗看裝湯的杯子不是外賣盒，而是家用的、可用于上班帶飯的那種，問：“你自己炖的湯？”

“嗯，給我哥炖的，食材比較簡單，味道也清淡，你将就喝吧。”池邺檀本就沒有秀廚藝的意思，現在更是沒有這個心情。

顧晗也不提池亦溫的情況，池亦溫的身體狀況目前看都很穩定，不需要多說：“既然收了你的湯，那晚上我請你吃飯吧？”

池邺檀挑眉，這個邀約不在他的意料之內：“你這算是禮尚往來？”

有的時候，禮尚往來也是生疏的表現。

顧晗樂道：“不是，只是不想洗碗。”

顧晗會做一些簡單的早飯，平日午飯在醫院解決，晚飯會由家裏做好每天給他送到住處，休息日會送中晚兩餐，他只要吃完把餐具丢洗碗機就行。

不是禮尚往來，池邺檀的心情又好了一點：“你想吃什麽？”

顧晗道：“我知道一處清吧，能喝點酒，吃的東西也多，要不要去試試？環境很不錯。”

“好。”池邺檀沒有猶豫地同意了，稍微喝一點，也能讓他放松一下心情，“我明天有工作，不能太晚。”

顧晗明天也要上班，便道：“十點準時結束。”

池邺檀點頭，去顧晗去過的店，讓他挺有新鮮感。

說話間，池邺檀看到敞開的辦公室門外走過兩個人，池邺檀站起身：“有人來看我哥，我去看看。”

顧晗擺擺手，讓他随意，自己打開了裝湯的杯子——別說，還真挺香的。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感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