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鬼神之道
賈敬似真得了竅入了道門,幽幽掃了眼仇己所在的一側,但停頓不過一息,轉瞬視線定定的看向“賈赦”,嘴角的弧度彎的得體合禮:“今日太晚了,本道也該回去了,到時候再來恭賀你喬遷之喜。”
賈赦這潑皮猴子山大王自小在他眼皮子底下長大,就算他入了道門,沒時時見小堂弟,關注人情感走向,但也不會對其言行陌生。一下子這般硬氣,着實令人狐疑。
他非但不阻攔榮府分宗也順勢将寧府卷入漩渦之中,一來是為了試探這堂弟是真硬氣還是酒喝多了腦袋糨糊了,二來他也嫌賈氏一族尾大不掉,而且自己兒孫幾斤幾兩他也心中有數,不如斷臂求存。只不過這些年來一直得過且過,到頭來……也算被硬氣的堂弟給氣的自己也斬釘截鐵了幾分。
只覺做事幹脆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的賈敬揮揮拂塵,示意賈蓉賈薔兩哥倆送他回道觀。
還在自我思忖是不是自己過于敏感了,感覺賈敬說話的語調有些疏離,笑得也頗為意味深長,仇己見人擡腿邊走,剛想請人暫且留步,這耳邊賈赦锲而不舍的喳喳喳喳:“我敬哥肯定發現你是冒牌貨了!誰叫你一點都不慫!一點都不會賣萌!一點都不會有事找哥哥!……聽見沒,這話外音,我哥讓你先處理好榮府家務事才有更他聊天的資格呢!哎!!不對啊,你特麽明天就成鬼了啊啊啊啊啊,到頭來處理哭哭啼啼的老二一房還有太太都是我的事情啊啊啊啊啊啊!”
賈赦自打有了金手指,人生巅峰倒是沒走上,但卻耳濡目染了如何表示強烈的感情,說話都自帶赦老爺專屬感嘆表情包。
仇己聞言腳步僵了僵。他信任賈敬,可這份信任不足以讓他道出所有的發生的事情。而且最為重要的是,賈赦說得對,他到底是一個将死之人,只能幫人霸氣側漏三日,無法一世。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賈赦眼下還是個遇強則弱的慫蛋。
慫蛋:“………………”
賈赦向賈珍告辭前又道了句歸還欠銀與仆從的整頓,賈珍頭點的認真,送人出了大堂,便一轉身喚道:“去把王姨娘和葉姨娘叫過來。”人生需及時行樂!
絲毫不知自己的話成了耳旁風,仇己帶着賈琏回到了榮府,還未靠近自家的黑油大門,入目所望路面上散落了一路的臭雞蛋爛菜葉子泔水等等,甚至大門上也被人潑了血,血淋淋的往下流。在陽光照耀下,黑紅相間的大門刺激着眼球與心髒。
“老爺,”守在榮國府大門的門房見賈家大房來人,有機靈的急忙從角門裏跑出來,哭訴道:“老爺,還恕小的看管不力。先前那些族人們因不忿便惡向膽邊生,又人多勢衆,還嚣張無比的道法不責衆,小的們與其發生争執還有不少被打傷了。還望老爺您做主啊!”
“恩。”仇己神色淡淡的點了一聲:“琏兒,去報官!不給他們點顏色瞧瞧,還真以為爺好欺負!”不一次性把這幫族人收老實了亦或是徹底的撕破臉皮,否則沒準日後有人拿賈氏族人當靶子,不說是否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就單單賈赦這壓根沒二兩重的堅毅之心,幾杯酒下去沒準就功虧一篑。
“好!”賈琏目光掃過幹淨整潔的榮府的路段,瞧着似有一道城牆阻擋的兩段路面,咬牙應道。
原本準備下衙的京兆府伊聽到衙役來報賈琏前來報案,差點背過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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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三生不幸,知縣附郭,三生作惡,附郭省城;惡貫滿盈,附郭京城。”
身為主管京城轄區政務的京兆府伊,他向來頗為樂觀,在京城一塊匾額下來十個人中有四個勳貴兩個權貴剩下沾親帶故兩平民的地界,一直以他下屬京城縣令的遭遇來安慰自己。
起碼,他好歹還是四品官。
“告訴賈公子,治安問題先找本轄區縣令,莫要越級。這樣會讓本官很難做的。”京兆府伊歐大人給自己灌了整整三杯菊花茶,稍稍平複了激動的情緒後道。
是個人都知道賈家事情是個燙手山芋!
能不沾最好就不沾,就算最後到他手裏,眼下,他能拖一時也是一時,讓他暫時自欺欺人一下下。沒準明日一上朝,這賈家分宗案就會被見義勇為剛正不阿的禦史上達天聽,然後由帝皇斷絕。
衙役看看想如法炮制往日做法的歐大人,深呼吸一口,開口艱難道:“大人,一月前縣令溫大人便辭官歸故裏了。新縣令剛指派下來,還是由皇上頒布了聖旨的,乃榮府賈赦賈大将軍啊!”
歐大人:“…………………………”我前世到底做了什麽孽啊!
發覺自己有些自欺欺人過頭了,歐大人內心有些崩潰,腳步一步三挪的往前院而去,剛走到大堂,便見一身材欣長的年輕公子哥直沖他而來,頓時心頭一顫。
賈琏有些急,怕自己留在府衙時間太久,這忽然硬起來的爹沒準就被人欺負了,因而一看到人,行禮之後,便飛快道來:“還望大人莫要怪我小題大做,也莫覺得賈家塗生事端。這榮府乃敕造的府邸,代表的是皇帝對賈家的恩寵以及我賈家先祖的榮耀,如今竟然被一幫平民肆意的潑灑污穢之物。且不說是對我賈家的侮辱,但毀禦賜之恩,我等便承受不起。”
歐大人一臉憤慨,道:“必須好好徹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竟有宵小如此行徑,必須嚴懲不貸!”心裏卻忍不住罵完賈赦罵那些不知所謂天高地厚的賈家人。
敕造一詞,便可以由簡簡單單的分宗不滿私人家族恩怨上升倒國法禮法。
“沒錯!”
“我這便派衙役與公子一同前去先現場勘探,而後走訪抓拿兇手!”歐大人說完便扭頭尋衙役,坐定了打算先把賈琏先送走。
等讓衙役跟着賈琏去勘察,歐大人對着留下的衙役急呼道:“備轎,入宮。”
一入了宮,歐大人便噼裏啪啦不帶停喘的報來賈家之事,一臉臣實在做不到的表情無辜至極的看向當今:“還望皇上明鑒,着實今日賈家發生的一切都是前所未聞之事。”
當今早已收到了風聲,但沒想到賈赦他們能夠豁出去到這地步,真報官了,而且沒有想到賈氏族人能夠不要臉到這地步。
眉頭稍挑,當今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之色,道:“依律處置。”四王八公嫡脈纨绔昏聩,他都嫌人家當米蟲浪費每年的食邑,更何況八竿子都沒功勞的賈氏族人?
得到當今的金口玉言,歐大人表示自己做事有了方向,當即安排統籌,連夜處理賈家潑墨案。
由潑墨案牽引出霸占良田,威逼民女,低買高賣等等賈氏族人的罪行。所有有罪之人被一一定罪處罰。剩下族人不是歸了老家便是老實之輩,靠着分下來的祖産過日子。至此,原本由榮寧兩公發家的金陵賈氏在宗氏譜碟中成為歷史。
此為後話,暫且不提。
如今,仇己正擺着一臉受害者的面孔,拉着前來查案的歐大人訴說自己的委屈與不易:“我感覺自己真的占理。就算他們如此狼心狗肺恩将仇報膽大包天,可我也願意訴求國法,而不是私下打打殺殺。”
歐大人:“…………”
一點都不感動的歐大人木然的讓衙役加緊辦案的效率。他一點都不想在看“賈赦”一眼。
聽着外邊的衙役走訪問詢仆從的動靜,賈史氏臉陰沉能滴水。賈赦這個黑了心肝的孽子,毀了她全部的心血,心血!
她為了這個賈家容易嗎?
悉心教導有命格貴重的元姐兒,又将生來就有大造化的寶玉捧在手心裏,為的就是靠着他們姐弟重現祖上的榮光。
可賈赦這個孽子呢?
毀了她苦心經營了十幾年的籌劃!
若她失去了對榮國府的掌控權,且不用賈赦得官來忽悠那些誤以為他們手中有兵符人脈的勢力,單是昔年那些交好的四王八公便會把他們剔除出去。
沒了這層背景,元春以什麽資格來在後院争出一片天地?
靠王家不成?
一想到這個可能,賈史氏心中抑郁之氣更勝一分。她若是有朝一日被王氏磨搓,要看王氏臉色行事,還不如掐死老大這個孽子!
“老二家的,馬道婆你确認聯系好了?”賈史氏手緊緊的掐着指尖,竭盡全力讓自己顫抖的身軀平複下來,神色淡淡的問道。
王夫人早已被賈政被分離出榮府,甚至賈氏一族而感到震撼,沒有注意賈史氏提防的眼神,聞言手中的佛珠輕輕一撥弄,鄭重道:“老太太,經過我幾次上門求見,馬道婆拿出了壓箱底的絕活,保證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不過……不過您也知曉,大伯如今這般防範我們,恐怕取不到其貼身之物。”
“不是已有了生辰八字?”被一次次的嘲諷還被警告明天之內搬出榮國府,賈政絲毫不想顧忌自己素日營造出來正人君子的面龐,忍不住出聲問道。
聞言,王夫人面色未變,再三強調道:“不夠。需要人頭發亦或是血液。如今這些小厮乃至他的通房都近不了身。”
“那……”
看着夫妻兩一來一往的讨論開來,賈史氏身子陡然一僵,面色有些愕然的看着面色焦慮之色的賈政,只覺得從腳底騰起一股寒氣。
她其實都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老二讀書上其實沒什麽天賦,但想着自己一手養大,想着人子嗣聰慧,只覺得對方用錯了方法,只要假以時日,定能光宗耀祖,可是如今呢?一夕之間不亞于蛇蠍。
賈史氏有些別扭,忍不住猜測日後若是她沒了利用價值亦或是與賈政意見沖突,他是否會照顧,會一如既往的聽話?
正有些心慌意亂,賈史氏被陡然提高聲音的一聲太太喚過了神,然後順着聲音看着賈政,便聽人道:“此事不妨讓鳳兒想想辦法?”
“鳳哥兒?”賈史氏喃喃了一聲,旋即視線定定的看向賈政,眼中帶着絲審視,試探道:“不妨還是選擇琏兒吧。琏兒若是發生意外,寶玉便可光明正大理所當然的繼承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