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魅影

蕭汝荷走的細膩,窸窣,每一步極盡風采妖嬈,相比湘采柔的一味妩媚,她身上卻多了三分神韻和一分泫然的高貴。

雖然在家中,她只是個庶女,而湘采柔是地地道道的嫡女。

臨近紗簾,蕭汝荷如一枝出水芙蓉,對着北冥即墨盈盈一拜,聲音溫潤而悠揚,“妾身給殿下請安,殿下萬福!”

北冥即墨走出紗簾,淡淡看了蕭汝荷一眼,劍眉微皺。

剛剛他聽炙烈說,這女人一身珠光寶氣的“殺”進了幽蘭居,怎麽這會子又穿着如此素雅?

“起來吧。”他的聲淡淡的,透着一如既往的冷冽。

“謝殿下!妾來此,一是來看看殿下,二是給殿下道喜。”

剛坐下,蕭汝荷便眉開眼笑,見北冥即墨面無異色,又接着道:“妾今日去拜訪了東極夫人,姐姐生的極美,性情也好,更令妾吃驚的是,姐姐竟是鬼音大師的座下弟子,妾為不在府上的這些日子而感到遺憾……”

北冥即墨一邊吃茶,一邊聆聽着,蕭汝荷似乎找出了往日的感覺,也輕輕的呷了口茶。

而後,又擡頭,“妾本打算十日前就返回,怎料爹爹接手了宰輔一職,家中難免擺些筵席,母親和姨娘看妾還是個穩當的,便讓妾在家中幫襯着點兒,于是,妾就晚回了。”

蕭汝荷剛說完這話,面容便開始泛紅,北冥即墨對她笑了,她慌的手一抖,差點兒将茶水灑出,又忙的低下頭。

北冥即墨終于開始開口,“那就恭喜蕭宰輔了,你一路車馬勞頓,早些歇息吧!”

蕭汝荷強制的壓抑着心頭亂糟糟的思緒,一萬個不解。但是,面上,她仍綻放出溫柔甜美的笑,只是那笑在北冥即墨看來,如人工雕刻一般。

“那妾就不打擾殿下了,妾身告退。”

北冥即墨是點點頭,他一直含着溫潤的笑望着那走的極美的身影,直至那抹身影消失,他才恢複神色,臉色愈加晦青。

一路,蕭汝荷心裏在反複念叨着一句話,殿下變了,殿下變了……

從前,他每次從邊疆回來,都會去各宮走走,看看,如果她如今天這般主動去看望他,不說侍寝,至少會留她用晚膳的。

可是,今天,她的屁股還沒把椅子捂熱呢,他便開始趕人,對她提出的話題全然不接茬,不僅如此,連神情也是變了的!

蕭汝荷停頓了腳步,擡頭看看已經朦胧昏暗的天空,不由得的倒抽了口冷氣。

這都是因為幽蘭居的那位!!蕭汝荷強忍着不願承認,可最終卻抵不過事實。這些日子,她人雖不在府中,可是心卻分分秒秒的牽挂着呢!

為了這次省親,她前前後後的準備了小半年兒,從儀仗到排場,從打點到禮物,從衣着到形态,她自我要求的苛刻,不允許自己差之毫厘。

回蕭府那一刻,她如仙女降臨一般晃人眼,氣勢、排場,是連正妃也不能比的,她清楚的記得,那天,她的那些嫡姐、嫡兄是如何眼饞,她那不受寵的母親是如何的趾高氣揚,揚眉吐氣,當晚,她的父親就去了她喊了近二十年姨娘的母親的房裏,而那位她喊了近二十年母親的大夫人卻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只是,她剛離府半月,一個不知名的小妖精便鑽了進來!她每天收着各種各樣的信息,幾乎全是關于那小妖精的。何時進府、何時受封、何時被鞭刑,湘采柔那賤人又如何蠢的犯錯,被禁足……一切的一切,她全門兒清。

可是,縱然如此,她仍自信的,在府中已經八年的地位,可不是随便撼動的。

于是,她父親的宴一結束,她便馬不停蹄的趕回,路上一刻也不松懈。

剛回到府中,她便将自己大妝起來,她要去幽蘭居,給那個一步登天的小賤人一個下馬威,讓她看清,誰才是府裏的主子。

在看樂來兮第一眼的時候,她便恨極了!果然,長的妖裏妖氣,一看就是個勾。引男人的狐貍精!更可氣的是,這狐貍精長了一口利齒,她沒讨得半分便宜!

“哼!!!”蕭汝荷想到痛處,突然發出聲來,站在後面的婢女們吓了一跳。

蕭汝荷似是想到什麽似的,又忽然笑起來,那豐腴的身子一顫一顫的,跟在她身後的環兒、簟兒偷偷相視一眼,又迅速的低下頭。

長的美怎樣?鬼音大師的弟子又怎樣?有封號又怎樣?明兒就讓你瞧瞧,這府裏,誰說了算!!

蕭汝荷很惬意的吐了一口氣,輕輕側頭,道:“環兒簟兒,吩咐各處管事,明日一早到玉蘭軒回話!”

“是!”

“對了,再派人将本宮從家裏帶來的禮物送往各宮。”

“是!”

吩咐完這些,蕭汝荷這才神色如初,煞是惬意的閑庭信步,朝玉蘭軒走去。

自打蕭汝荷走後,樂來兮過了好久才用晚膳,沒別的理由,被惡心到了,胃裏膈應的慌。

飯後,她安靜的躺在靠窗的小榻上,隔着紗窗望着天上皎潔的一輪,靜靜的發呆。

月亮還未圓整,但是極其明亮,亮的讓人忘記了周圍的星星。清風徐徐吹來,印在紗窗上的桂樹的影子便晃的厲害,有點兒鬼魅的感覺。

樂來兮閉上眼睛,将腦袋放空,什麽也不去想。這段時間,她用阿q的方式讓自己心裏平衡,她把自己當成了演員。

白天工作,晚上休息。

這方法十分奏效,加之一連半月,北冥即墨不曾踏入幽蘭居,這讓樂來兮每晚都很快安然入眠。

三更時,窗外忽然風起,刮的窗紗呼呼作響,外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突然一個炸雷,将睡夢中的樂來兮“啊!”的一聲驚起,睜開朦胧迷離的雙眼的剎那,她似乎瞥見一抹白影從窗子晃過,瞬間消失不見!

樂來兮被唬的臉色慘白,她定了定神兒,使勁兒的眨了眨眼,卻見窗子前空蕩蕩,除了窗外的桂樹,什麽也沒有。

難道是夢?

樂來兮使勁兒的搖頭,昏昏沉沉,難受之極!這時,飛霞爬上小榻,将窗子關上,又将紅燭端來,“夫人,是又夢靥了嗎?”

夢靥?不!樂來兮仔細回想了一下,最後确定,這絕對不是夢靥,她真的看見了一道白影!

樂來兮再次搖搖頭,努力回想那道白影是什麽,銀狐?女鬼?還是,哪個想要我性命的殺手?

無論哪一種,都讓樂來兮越來越不安,臉上的汗粒如黃豆一般,一滴一滴的滑落。

飛霞大駭!

“夫人……夫人!”

樂來兮被飛霞猛的一叫,又吓了一跳,忙抓起飛霞的手,“飛霞,你,有沒有看見一道白影?”

飛霞頓時瞠目結舌,“白,白影?”

夫人是不是夢靥,将夢境與實境混淆了?飛霞無比的疑惑。

樂來兮怕她不信,又指着窗子道:“飛霞,我被炸雷驚醒,剛睜開眼時便看見一道白影從窗子前劃過,飛霞,我思量再三,确定那不是夢境!”

飛霞見她說的真實,心下大慌,了不得,八成是個居心不。良的小人,是個刺客也不定呢!

飛霞決定先安撫樂來兮,然後去派人通知炙烈。

“夫人莫怕,婢子去叫似錦過來陪您,然後去叫護衛!”

一刻鐘的時間不到,幽蘭居上上下下頓時一片燈火通明,接着,蔓延到合府上下,府衛首領帶着一幫子人拿着火把跑了一宮又一宮,北冥即墨的護衛首領炙烈派人将幽蘭居圍了個水洩不通,頓時間,府裏上上下下,人人不得安寧。

北冥即墨急匆匆的趕到幽蘭居時,正見樂來兮瞪大着雙眼望向窗外,似錦小心的跪坐在小榻上,緊緊的貼着她。

北冥即墨登時氣急,窗外疾風驟雨,這人居然還坐在小榻上!

他不由分說,直接示意似錦走開,将樂來兮一把抱起。

“啊!”

樂來兮繃緊的神經又被撥動了一下,心裏砰砰跳個不停,定睛再看是北冥即墨,不由得長長舒了口氣,手不由自主的環上了他的脖子。

北冥即墨環緊了她,一邊走一邊柔聲道:“來兮,別怕,本王在!”

樂來兮并未看向他,雙眸泛着驚恐的神色,似喃喃自語,“你說,這世上真的有鬼嗎?”

“胡說!沒有的事!”

北冥即墨當即打斷了她,“你放心,本王在!”

他又強調了一下自我的存在,樂來兮這才慢慢的望向他那明亮的星眸,倏爾,又別過頭去,心裏咯噔一下,不是鬼,那八成就是人了!

這才更可怕!果然是有人想要我性命了!

北冥即墨将她的神色全收入眼中,不由得望向那魅影晃晃的紗窗,眼眸愈加不安。他低下頭,星眸泛着熠熠光澤,鎮定如神的道:“樂來兮,本王與你簽過契約,要保你平安,本王說到做到!”

這句話有奇效,似乎像那秤砣一般沉重,将堵在樂來兮嗓子口的恐懼生生的壓了下去。

“你一定要說到做到!”樂來兮怕他失信一般,又強調了一遍。

北冥即墨将她輕輕的放在軟榻上,自根兒也坐了上去,“本王說到做到!”

話畢,他躺了下來。

樂來兮被驚的突然坐起,“你這是要做什麽?”

北冥即墨單手撐起了腦袋,笑盈盈的望着那受驚的眸子,“保護你!”

樂來兮想說,用不着,多派些人就可以了!

可是,沒等她開口,北冥即墨又道:“再多的人,也不能貼身保護,放心,本王不會碰你!”

他居然能猜透我的心思!樂來兮無言了。

被這一鬧,樂來兮腦子無比的清醒,再也睡不着,在黑暗中,她睜大了眸子,望着黑乎乎的布幔發怔。

忽然,北冥即墨一個貼身,擠了過來,“樂來兮,你是不是很怕死?”黑暗中,他的眸子出奇的明亮,像兩顆可觸可摘的小星星。

樂來兮沒有立刻回答,她不動聲色,靜靜的望了他一會兒,良久,才慢慢的吐出一個字兒,“是!”

“為什麽?”

“愛情誠可貴,自由價更高,若為生命故,二者皆可抛!因為,只有活着,這一切,才會有意義。”

“……”

“樂來兮,睡吧,本王在!”

“……”

窗外,雨更緊了,打的窗臺吧嗒吧嗒的響,風也更疾,刮的樹葉子嘩啦啦個不停。樂來兮慢慢閉上眼睛,在不知不覺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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