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君憶斐兮

第二天，兩個人天還沒亮，就避過村裏的村民，急急忙忙的順着村子裏那唯一一條通往外面的小路走去。漁夫想了一晚上，還是決定不趕牛去了，他這次是玩的，又不是去賣貨。更何況那頭老牛，走幾步便要歇一歇，倒像是大爺似的讓王三整天伺候着它。

更重要的是漁夫怕被別人看到，別說他解釋不清楚小小的來歷，就算胡亂編個理由糊弄過去，小小的那雙深藍色的眼睛也會讓人懷疑。

不過幸運的是，整個村子靜悄悄的，或許是因為天還早的緣故，他們并沒有碰到什麽人。

小小知道了他也能夠和漁夫一起去看那些漁夫說過的很有趣的東西也很是高興。他的腦海中不時勾勒出那一棟棟的亭臺樓閣，沿街叫賣的小販，熱鬧非凡的集市……不過他并沒有太多的表現出來，如果惹漁夫不高興，那就算看到了那些東西又有什麽意思。

小小知道即使他為漁夫做了很多事，也是一心一意的為了漁夫好，可是漁夫并沒有真的拿他當自己“人”。莫名其妙的感情會招致懷疑并沒有什麽錯，更何況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人類，會這樣想當然一點也不奇怪。

這一點小小在從漁夫見到他變化之後的眼神裏就瞧得出來。

只一眼就讓他瞧了個明明白白，自己在他眼中只不過是一個獲利的工具，或是個懂得報恩的生靈，但他在漁夫的心裏從來沒有以跟他對等的人類的身份出現過，更罔談“家人”。對他的好，相必也只是為了安撫他留在他身邊使他能夠繼續獲利的權宜之計罷了。

小小真的不想這麽想，他只是相對漁夫好，他只是喜歡這個人……

但他又不能自己騙自己，就算他不在乎兩人的差別，王三也一定會在乎的。

正如他如此清楚的知道這一點，他也清楚的明白漁夫是不愛他的，如果不是，他就不會只是傷心時才來找他安慰，不會毫不憐惜的在他很累的時候還發出捕魚的號令，在他經歷過非人的蛻變痛苦之後還冷眼旁觀……

小小清楚的明白這些，像是一時間就突然長大了一般。總有一天，眼前這人會離開他，他也沒有任何挽回的機會。

兩個人一聲不吭的趕路。小小穿的是漁夫的穿不下去的舊衣服，卻還是顯得有些肥大臃腫。漁夫怕他的藍眼睛太過引人注目，特意把他額頭上的頭發放了下來，如果低着頭沒有人能看清他的眼睛顏色。王三知道這樣趕路很麻煩，也有些難受，他想着等走到沒人認出他的地方就好了。雖然小小的眼睛有些奇怪，但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想來也不會有人太注意。

小小的額前的頭發遮住了他的眼睛，也遮住了他的情緒。他越來越清楚的嗅到自己內心所釋放出來的沉淪和不甘的氣息。

王三自然也不會想到眼前的小人內心會翻騰着如此複雜的情緒。他似乎顯得更興奮些，不停的說這說那，仿佛是他哭着鬧着非要來這裏一樣。

他也不知道自己會這樣興奮，或許是因為從來沒有人陪伴，所以這種感覺才會異樣的溫暖。

小小雖然看着年紀不大，身量也小，趕起路來卻毫不含糊，愣是跟漁夫保持着一樣的速度，連句抱怨都沒說過，倒是漁夫後來感到有些累，受不住，才放慢了腳程。

Advertisement

二人辛辛苦苦，馬不停蹄的趕了幾日，才終于到了暮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