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末法修真篇完 殉道
“魔頭!今日你死期便到了,莫要做無畏頑抗。”說話之人,乃是此次屠魔仙盟的主持,天劍門掌門-清虛真人,出竅後期修士。
殊漠對這些正魔交戰沒有興趣,他于戰場上搜索……卻不見沈雲榭的身影……奇了怪了。
這種彰顯正道大義的場合,此頑固居然不在?
“真人,別跟他廢話了,開陣吧。”一襲紅衣嬌豔似火,傳聞中被沈雲榭逐出師門的妙音,此刻以元嬰後期的修為,出現在屠魔仙盟主持的身側,笑顏如花。
這妙音更美了……可那修為。
正道之人不知,殊漠卻看出妙音那身靈氣之中,隐隐參雜着堕落的死氣。
這女娃……走的不是正道的路子,終究親手毀了自己。
心裏這麽想着,正道那邊所布出的陣法,讓殊漠徹底失了神……
“十方殺陣。”
獻祭生靈,詛咒一方。
正道都打到禦魔宮了……以前那些臉熟的魔物差不多都沒了……
透過那陣法,他看到了上杉城的牛頭獸褚弓……曾經的十二宮宮主……以及……
最不該出現在陣法之中的衆多凡人。
拔劍,殊漠飛至戰場正中,遙指妙音面門,“你對北漠荒山下的小漁村,做了何事?”
“哦,你是說這些人?”朝着前方陣法招了招手,些許生靈浮現出陣法,個個青面獠牙。
與那些淳樸的村民生活了八年……那些人的面貌即便是過了千年,殊漠也記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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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枉為修行之人!”殊漠氣竭。
“這群刁民與魔界為伍,我作為東洲正道對他們施以制裁,合情合理。”說話間,妙音取下脖子上的玉瓶,傾倒而出,“來吧,本仙子說話算話,出來見見你心心念念的爹爹。”
玉瓶中黑霧泛出,逐漸凝實成一膚色蒼白的少女。
少女蜷縮着被妙音扯着發絲揚起頭來,雙眸無神,嘴裏不住呢喃着什麽。
“這個你應該認識吧?找這小女娃,我當年可廢了不少功夫……全村子人都被我捉住了,她還跑個什麽勁兒,白費了我月餘功夫,凡人就是麻煩。”伸出纖長手指,撫摸在女娃臉上,稍一施加力道,女娃面上便破開一條口子,卻不見鮮血,“這女娃沒長成,祭陣浪費丢了又可惜,我便把練成這小鬼娃,帶在身邊做個玩物。”
“你……”見着自己疼寵了八年的女兒被那女人制成鬼娃……殊漠怎不痛心。
急火攻心,郁結不得疏解,一大口鮮血噴濺而出。
乾于上前,扶着殊漠,“待我去殺退這些正道!”
拉住乾于,殊漠目色悵惘,搖了搖頭,“十方殺陣,需用千萬生靈祭陣,此陣一出,毀天滅地……你現在雖為神魔……可這是對界的法陣,你一人,終究力薄。”
“無論如何,這是我引來的禍端……我……”仿佛回到了多年之前,主仆盡歡,君臣和睦。
乾于望着殊漠,話語堅決,“當年與整個魔界為敵都不曾怵過,如今我便借這西域之力,毀了這陣法。”
嘆氣,殊漠忽地念出一咒語,指向乾于——擁有堪比大羅金仙之威勢的乾于,猛地匍匐在地。
“很抱歉,那烙印聽我的吩咐。”
乾于最大的失策便是種下了那個主仆烙印。
他從未曾想通過這樣的傀儡術操控他人,但如今……
卻不得不這麽做。
妄圖掙脫束縛,乾于因着禁锢回複了人形,望着殊漠,目呲欲裂,“你若妄動,日後我便殺上天外天,不光是四洲,我會攪得天上地下都不得安寧!”
“呵……到時候再說吧。”
拂袖,殊漠将乾于揮至界河一旁,理了理衣擺,化出一身墨色素紋長袍,一步步,向着那殺陣走去。
眼見着殊漠不要命似的靠近陣法中心,遠在陣法後方的操控者急了,“燕醒,我知道你厲害,但你若敢動手,這小女娃……我便将她的靈魂融入這殺陣,九萬九千九百九十八個生靈,再加上這一個,殺陣便可啓動,到時候你這魔界上下,一個也別想走!”
話畢,妙音提起女娃,作勢要丢。
殊漠瞧着,扯出一嘲諷的笑意,“你今日能做出此等惡行,也是吾當年的放縱之過……”祭出飛劍,眨眼已是将妙音釘入了河岸上,從頭到尾都沒有分給過對方一絲一毫神色,冷然道:“本王今日便替你師父清理門戶!”
怒睜着眼,妙音瞧見胸前的利刃……難以置信……“你……咳咳……會後悔……”拼盡最後一絲氣力,妙音将手中的鬼娃抛向殺陣。
“困獸猶鬥。”半空截下鬼娃,殊漠降落在殺陣中央。
鬼娃望着殊漠,呢喃着的話語,終是聽着真切了,“我不要走……我要等……爹親……爹爹……”
捂上了小鬼的眼,殊漠仰首望天,“莫怕,你老爹我……帶你回家……”
聽到殊漠的聲音,被殊漠捂住眼的小鬼,忽地動了,握上了殊漠的手,微弱的聲氣,聲調幹枯嘶啞,“爹親……”
“嗯,丫頭,老爹在這兒。”
“我是不是又睡晚了……”
“沒有……”話語些微哽咽,殊漠貼上小鬼冰涼的額頭,“是我回來晚了。”
“那……就好。”話畢,小鬼蜷入殊漠懷中,“爹親……連笙做了好害怕的夢……好怕……”
“都是假的……在老爹懷裏,沒人能傷你。”
“嗯。”
一手懷抱着小鬼,另一手撤下羽冠,任由墨色發絲飛揚,臉上本該消退的魔紋忽地蔓延瘋長開來,雙眸漸漸泛出血性的紅光,“乾于,這魔界合該是由本王來殉道。”
目視着下方掙紮嘶吼的半魔,殊漠話語冰寒,“你,不夠格。”
“魔道小兒莫要猖狂!”見着妙音被一招殺死,天劍門清虛真人,呼喝而出,而後不顧東洲正道第一正派的名聲,抓過身側一弟子丢入陣中,倉皇開陣。
見着清虛這番做派,四下裏的正道一派唏噓。
“外道……”
絲毫不懼殺陣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的攻勢,殊漠閉眸念咒催動修為,一步步邁進陣眼中。
沒有似一旁的砂石樹木一般被卷作灰燼,以殊漠為中心,四方凝成一個鬥狀空間。
只不過……這次是正向施為。
利用過這妙法得益的乾于哪還猜不到殊漠的意圖,“不要!”怒吼着,洩憤掙紮,卻掙不脫他自己為自己套上的枷鎖。
正向漏鬥效應……将十方殺陣的威力削減倒入自身……
赤尾蛇王天生的特性……吞噬……
【不用!我天生吃不飽,随便打發打發就成了。】
殊漠望着界河之中的正道法器,眸色透露出的,俱是懷念。
狐貍啊,我當初确實沒騙你啊。
被鎖在正道法器之中的狐貍,望着曾經不可一世的王者如今這般慘然模樣,早已哭作淚人……
到頭來,他還是當年山村裏的膽小沒用狐貍,王都要死了……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即便成了仙了,還是那般沒用……
再強大的天賦,終歸是有力量盡頭……承載着無窮無盡的惡意怨念,殊漠只覺着下一刻這副身軀便會炸裂開……
咒術仍未停止,黑色的血液自殊漠眼角、唇角肆意漫下。
直視驕陽,疲憊合上雙目。
一段流芳百世的殉道詞,由此誕生:
生者,所求不外乎功名利祿,聲色浮華。
死者,所累不過身外事,世中情,籠中物……
吾生而為王,必以妖族榮辱為己任。
願盛妖道之榮華,負魔界之興衰。
今,魔界蒙受大難。
只嘆天道不睦,妖邪為正,禍亂陰陽。
願以吾身換得四海升平,天人和睦。
吾,妖王燕醒,誓。
霎時,沖天光柱乍起,地動山搖。
傳說中毀天滅地、能摧一方之生靈的殺陣,不過震顫了天地一番,便收了勢。
這光柱,通天徹地,不論是南疆北漠之凡人,還是魔界各領域之生靈,亦或是隐居東洲各山林之修士,個個瞧得真切。
雲華山,閉眸靜坐之修士,忽地睜開眼,遙望窗外通天徹地的光……溢出一抹苦笑。
手中的玉簫,顯現出一絲裂紋……蔓延、擴大、化作齑粉。
物主已亡,仙器何留?
“燕醒……”
虛空一握,注定要走的,到底是留不住。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天道第一人……正道之星。
劍術通天,陣法詭谲。
到底是作繭自縛,因才氣成就了名聲卻誤了終生。
更是錯付了一生的命定之緣。
……
在正道之人看來,那是妖王自獻元神破得十方殺陣。
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亡魂破陣而出,哭泣聲……哀怨聲……響徹天地。
這是一場對正道正義的控訴……
“還愣着幹什麽!那妖孽死了!還不快去攻下魔宮!快……”清虛話音未落,已是身首分離。
殊漠死後,半魔重獲自由。
但見那魔物目色冰寒,持劍指着身後衆正道,終是自嘲一笑。
這……就是你啊……
我的王。
即便真如你所說,我沒那個資格。
我也想替你守着。
“本尊,在此立誓,若有踏過界河者殺無赦,若有塗炭四洲者,殺無赦……爾等若想與神魔尊者為敵,大可走上前來。”
他這一世,宛如一場鬧劇。
生世是場鬧局,救贖是場鬧劇……
就連贏得這場神魔之戰……
亦是場鬧劇。
無可奈何。
邪性一笑,乾于放手殺戮開去,禦魔宮,界河邊,宛如修羅場,正道屍骨填滿界河,阻塞了河道,鮮血染紅了半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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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不對,這裏編錯啦!”
曠世之戰後百廢待興,禦魔宮廢墟之中,被煉作鬼娃的遲連笙,莫名恢複成了四五歲的小孩模樣,一把抓過王座之上白發男子手中的螞蚱,自顧自揪起錯來,“是這樣才對!”
“嗯,好。”
曾經喜怒無常好掠奪的魔界尊者,變了脾性,安心困于魔界一方,不複出。
天邊,風雨大作,一銀狼破空而出降臨西域魔界。
銀狼徑直奔進破敗的魔界王宮,見着高坐尊位之人已是旁人,而後瞧着身側有些熟悉的鬼娃,驟然狂怒,“他呢?”
“這下如何?”仿若未聞,白發男子将手中重新編制的螞蚱塞入小鬼手中。
細細打量了一番,小鬼點頭,“嗯,這就對了。”
疾步上前,化作人形,墨霄一把攥住白發男子,“燕醒何在?”
“燕醒?”
男子愣怔在原地,不費吹灰之力掠開墨霄的鉗制,茫然發問:“那是誰?”
而後,男子蹲下身,抱起一旁的小鬼,“爹爹帶你去村子玩?好不好?”
“好呀!”
小鬼依偎在白發男子懷中,與墨霄擦肩而過,至始至終,都未投予他絲毫關注之色。
神魔尊者……即便是位列仙班號令一方的墨霄亦不是對手。
眼見着那魔帶走了他曾經的愛女……徒留在原地,不知所措。
目光一掃,見着寝殿一角的正道法器,墨霄依着存留的破解記憶打開來。
從法器中放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九尾赤狐紅姒。
“呼……可算出來了。乾于那瘋子。”頹唐地靠坐在地上,紅姒也不顧紅仙的形象,揉腿捶胳膊。
“你一直被關在裏邊?”墨霄有些無奈……
這還是仙。
“你別這麽看我。”乜斜墨霄一眼,紅姒沒好氣道:“當日若換做是你,你也打不過乾于那個瘋子。”
“這千年之間,魔界究竟發生了何事?燕醒何在?”墨霄提溜起狐貍,話語很是急切。
“哎……那日我跑來魔界本想看看他,誰知坐在尊位上的人成了乾于,我才知道這魔界變了天。我是狐貍鼻子靈,拿着燕醒的東西尋到了他……”說到這兒,紅姒後退了幾步,“他被乾于關到了界河底下。”
“那還等什麽,我們快去救他。”
“……那是我還沒被關進去的時候。”之後的話,紅姒斟酌了一番。
最終還是和盤托出。
那曠古爍今的神魔之戰,他從頭瞧到了尾。
“然後……燕醒他……以身破陣,身死道消了。”
沒有預料之中的癫狂,墨霄居然很是鎮靜。
紅姒以為是狂風暴雨前的黎明,提着心,試探道:“你別着急,我已經把你們倆的紅線都綁上了,下一世,你們定能……”
“不用了。”打斷紅姒的話語,墨霄化形決然而去。
祥雲之上,望着無名指處中斷的紅線……慘然一笑。
他們是妖啊……
還是萬中無一返祖的大妖。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選擇了返祖,便放棄了來世的所有。
他與燕醒,從來都不會有來世……
此一世,便是命運終結。
身死道消……
呵……
燕醒,你這一生,對得起魔界,對得起蒼生,可你,終究破了千年之約,何曾對得起我?
作者有話要說:
花了一下午重新捉蟲以前的存稿……莫名淚目是什麽鬼。
抱歉還是BE了,但這種無窮盡的修□□只能BE。
別給我寄刀片吶,乾于天生反骨,放到任何片場裏邊都是大反派的設定,但因為殊漠他不按劇本來,強行忠犬化乾于,帶反骨屬性的忠犬,想一想一不留神就玩脫。
下個世界是古代江湖,作者拍胸脯保證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