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自戀的人有很多,但是自戀到陳雨行這種程度的人卻很少。他很喜歡照鏡子,總是随身帶着小鏡子。走在大街上時也抓住一切機會端詳自己的美貌,對于他來說無論是路旁商店的玻璃門還是汽車觀後鏡都是他的鏡子,有時居然連下雨後路上積的那點水都不放過。
除他自己以外的人都覺得他很誇張。更誇張的是,但凡陽光強烈那麽一點點他就會打遮陽傘,是那種很大的黑色遮陽傘。大家都在背後說他作。對于別人對他的評價他都很清楚。“作”實在不算是什麽難聽的評價,難聽的評價是諸如“濫交”之類的,不過他絲毫也不在乎。
他經常換女朋友,從小即是如此。他愛一個女人時是全身心投入的,只是變心的速度比較快而已,因此他不承認自己是濫交。他認為自己一直在追求真愛,而真愛未必會一生一世。
他覺得唯一對不起的女人是自己二十五歲時的戀人。他們的戀情維持了将近一年的時間,是他畢生以來壽命最長的一次戀情。之所以會內疚,是因為他在熱戀時做出了一生一世的承諾。此後他汲取了教訓,不止不做承諾,而且事先聲明自己變心很快,對方能接受才會交往。
盡管陳雨行是富二代,父親是G城很有名的房地産開發商,可是絕大多數女人卻不是因為錢愛上他的。他真的很漂亮,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的曲線既柔美又恰到好處地體現了男子應有的堅毅,皮膚細膩得宛如陶瓷……完美得簡直像小說中的吸血鬼。
他也很有魄力,十年前獨自一人背井離鄉到S城創業。對于自戀到極點的人來說,自戀總是會在各方面體現出來,他公司的名字叫做雨行房地産開發有限公司。
前幾天,陳雨行的秘書沒有遞交辭職報告甚至也沒有口頭告知一聲就離開了公司。這個秘書名叫黃紹芬,從公司剛成立時就一直跟随着他,工作能力很強也很敬業,按說是不會做這麽不負責任的事情的。陳雨行對此很納悶,想問清楚她突然離開的原因,直到第四通電話時她才接聽。陳雨行始料未及的是,她在電話那頭用充滿恐懼的顫抖着的聲音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想……想換個工作……”未等他做出反應就匆忙挂斷了電話。
陳雨行怔住了,他現在更加一頭霧水了,心想這個家夥怎麽回事,太反常了。無奈地苦笑了一下,輕輕說了聲“莫名其妙”。他不再去想黃紹芬反常的原因,他知道女人有時會發神經做出一些沒有理由的事情的,而黃紹芬也是女人,自然也會如此。
第一天去上班,我緊張得心跳像是跑到了嗓子眼兒裏。盡管知道秘書工作比較簡單,不需要太高的技術含量,但是我從來沒有做過,不知道這個職業的具體工作流程是怎樣的,甚至連某些辦公自動化設備都沒有用過。唉!我簡直是個白癡!自從來到S城後我就變得很膽小,越是簡單的東西越會怕得要命,因為複雜的東西即使做錯也不丢人。所以,我的“第一次”總是會吓得魂飛魄散。
越想越緊張,尤其是當我想到撒謊說自己有五年工作經驗時更是怕得喘不過氣來。五年秘書工作經驗啊,我為什麽要撒這種謊?遇到不會的東西我怎麽好意思請教別人啊?如果問別人就表示自己不會做,明擺着虛報工作經歷,如果不問別人有些東西我确實不會做,更等于告訴別人我所謂的五年工作經驗純屬虛構。唉!什麽都別想了,等着丢人吧!
整個上午都沒有什麽事情,一直在盯着電腦屏幕上前任秘書留下來的些資料,卻緊張得一點兒也看不進去。下午兩點鐘左右老板讓我打印了一份資料。因為打印機我用過,所以不太緊張,接下來說不定就會要我掃描什麽東西呢,掃描儀我可沒用過。這麽簡單的東西不會用太丢人了,更何況一個有五年秘書經驗的人怎麽可能不會用掃描儀呢?所以我可能馬上就會露陷的。想着想着,我做出了一個極其丢人的決定:逃跑。
坐在“回家”的地鐵上我感到很輕松,一種無奈而悲哀的輕松感。我像逃離戰場一樣逃離了一個正常而普通的,幾乎人人都可以勝任的工作崗位,所以用“廢物”兩個字來形容我似乎毫不為過。想到這裏我鼻子發酸,流出了眼淚。此刻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碼,我懷疑是公司的員工打來的,沒敢接聽。接着這個號碼發來了條短信:你好,我是陳雨行。你怎麽了,為什麽不辭而別?
久久盯着這條短信,臉上燥熱難耐。像是聽到對方在罵我是廢物。對,我不止是廢物,而且是一個不守信用的廢物。我本不想回這條短信,卻下意識地回了三個字:對不起。
片刻後對方回複道:為什麽會那麽緊張?這是份很簡單的工作,沒有做過不可怕,熟悉一下就會做了。
還是被他看出來了我沒有過相關工作經驗,簡歷上的工作經歷是虛構的。雖然感到很丢臉,但我還是忍不住問他:你知道我是虛構的工作經歷?
嗯,從你面試時我就知道。你很久沒有接觸社會了吧?這樣長期封閉自己不好,即使不工作也應該多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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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條短信我震驚了。他到底是誰?這也太神了吧!能看出我是菜鳥還算比較正常,他怎麽會知道我長期封閉自己呢?這個人也太厲害了!暗自佩服他厲害的同時,我感到似乎有一股寒氣襲來,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蘇蘇下班回來後第一句話就是我最怕的:“第一天上班感覺怎麽樣?”
我實在是羞愧難當,忍不住趴在沙發上大哭了出來。
蘇蘇連忙坐在我身邊,無奈又着急地問:“怎麽回事,你哭什麽?”
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她,也實在不好意思将今天我所做的丢人現眼的事情講出來,于是我說:“這份工作……不适合我,我想……我會重新找。”
在我埋頭痛哭的同時,聽見蘇蘇重重地嘆了口氣,片刻後,她安慰我道:“別着急,慢慢找。”她輕拍着我的肩膀,然後又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任何工作都不會像你想得那麽美好,不過如果不開心到這種程度也沒法做。”
晚上,我躺在床上,沒有絲毫睡意。我不停地想,這幾年自己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為什麽總是怕,為什麽所有事情我都會怕?我究竟還能做什麽?我好想融入這個社會,我怕自我封閉怕得要死。那個叫陳雨行的人說自我封閉對自己沒有好處,我自己又何嘗不知道呢?可是我又能怎麽做?真的像是陷在了泥潭中,進一步不能,退一步做不到。我想我真的是被詛咒了。接下來我試着在腦海中列出自己得罪過的人的名單。當然列的只是我意識到得罪過的人,可能還有些人在我意識不到的情況下就得罪了的。
一開始頭部只是隐隐作痛,想到後來簡直是頭痛欲裂。我已經無力再想下去了。睡不着更加頭痛,于是起床打開電腦,登陸QQ,想找個人傾訴。也許将心裏的痛苦一股腦地傾瀉出來就好了,我這樣安慰自己。
到S城後就很少上QQ,以前的多數網友也已經忘記了,可能很多人也早已經将我拉入黑名單了。已經是午夜十二點一刻,只有兩個人在線。我實在太想找人傾訴內心的痛苦,向其中一個人發送了個笑臉,半晌對方都沒有回應我。接着我問他:你好,我們以前聊過吧?對方冷冷地回了兩個字:沒有。我看他沒有想和我聊天的意向,于是又向另一個人發了同樣的信息,那個人更冷淡,連理也沒理。
我更加難過,居然混到了在網絡上都找不到傾訴對象的地步。又一陣極其強烈的傷感襲上心頭,我哭了出來,哭得歇斯底裏,卻控制得沒有發出聲音,怕吵醒隔壁卧室裏的蘇蘇。她有我這樣一個不争氣的妹妹已經很倒黴,如果這個不争氣的妹妹再吵得她半夜睡不着覺,那就更加不幸了。
我努力控制住情緒,關上電腦,重新躺在床上。一個小時後仍然不能入睡。正在頭痛得仿佛快要炸開時聽見我卧室的門被輕輕推開又關上的聲音,然後又聽到蘇蘇重重的一聲嘆息。如果說我現在的衰樣是被詛咒的結果,那麽蘇蘇有一個不僅不争氣而且足足連累了她五年或者還要繼續連累下去的妹妹更是被詛咒的結果,而我的父母有一個這樣不争氣的女兒自然也是被詛咒的結果……
不停地胡思亂想致使我的頭越來越痛,于是從床頭櫃的抽屜裏取出了一粒安眠藥,幹吃了下去。過了不知道多大一會兒終于睡着了,夢到了陳雨行。在夢中他是我的救星。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