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又見相思
“呵呵,根據之前的比試成績,前兩場,涼菜和熱菜的比拼,四人參賽,柔丫頭和張大廚以平手獲勝;第三場,主食比試,兩人參賽,柔丫頭高票取勝張大廚,第四場,湯的對決,柔丫頭再次高票大勝張大廚。因此,我宣布,此番選拔賽,柔丫頭勝!”李掌櫃受松濤先生和喬老爺的指示,徑直來到了前廳中間,高聲宣布道。
“哦!柔兒妹子勝喽!師父,柔兒妹子勝啦!”方大石聽聞此消息,激動得比自己贏了比賽還高興,一只手緊緊的拉住溫守正的手,上下的搖動着。若非傷了一只手,直接兩只手就直奔溫守正撲過去了。
“柔兒,我的柔兒贏了!”溫守正不住的點頭,不住的重複着,一時間心花怒放。
“溫姑娘,恭喜你!”盛堯山站得裏溫柔最近,方才就直接表達了自己對湯的喜愛,如今更是徑直走上了前去,直接恭喜。
溫庭更是得意,左鄰右舍的,甭管認不認識,淨顧着到處去顯擺:“哎,瞧見沒,我妹妹,那是我妹妹!”
正當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片歡樂和喜悅中時,陸老板的臉上卻閃過一絲異樣。
“且慢!”一聲怒吼,打破了歡樂的祥和。
只見張大廚怒目而視評審席,直直的站在前廳中間。
“哦?張大廚有何疑問?”喬老爺趕忙接過話題,兩個選手都是自己家酒樓的,無論是誰獲勝,都是自己有面子,可如今其中一個卻明顯是有怨氣,這要是鬧将起來,當着衆多大人和街坊四鄰的面,豈不是丢份!
“素來宴席不僅有涼菜、熱菜、主食、湯羹,更有餐後的點心。怎得前面幾場比試都按套路進行,卻是到了最後一道點心,竟戛然而止了!”張大廚大聲道。
誰不知道醉仙樓的張大廚。素來以點心拿手著稱,便是那道栗子糕,鹹陽城無論官宦家的小姐,還是百姓家的女兒,無不趨之若鹜,若是能買到張大廚親手所制的一提栗子糕,那是倍兒有面子的一件事,可遇而不可求。
因為張大廚的點心,素來限量供應,還得提前預定。
“張大廚。這比賽四局裏您輸了兩局。就是再加一局。您贏了,也還是輸一局,怎麽都是輸了,您怎麽還這麽不依不饒的?”圍觀的人群裏。有人嚷嚷道。
“哼,今日我就是輸了,也要堅持按常規全做完!沒有點心的宴席不成宴席!再說了臨時、現做,這才是真功夫,那丫頭随随便便就弄了個清水湯,糊弄糊弄,誰知道那湯是她自己做的,還是有人從旁協助啊!我不服!”張大廚哼道。
“張大廚,這就是您的不是了。您有理由懷疑溫姑娘,我也有理由懷疑您,今日的湯羹,您是輸了。若是您贏了,照您的思路。我們是不是也該懷疑一下,您的這道雜魚湯,到底是出自您自己之手?還是有人從旁協助呢?”盛堯山上前替溫柔鳴不平了。
“輸了就是輸了,男子漢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不就是一場比賽嘛?輸局不輸人,若是連人品都輸了,那才是真正的輸了!”便在盛堯山替溫柔出頭之時,不知道為何,任越突然折返回來,聲音平淡無奇、慢條斯理,邊說邊緩緩朝溫柔這邊走來,臉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着實把張大廚氣得內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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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廚,此番比賽之前,我并未說比賽要按照尋常宴席的規制和順序來比,你為何要節外生枝呢?”喬老爺也不樂意了。
這個多事的廚子,真是丢人丢大了,明明都已經宣布比賽結果了,怎得橫生又來了怎麽一杠子!
“張大廚,您想怎樣?”溫柔輕輕攔過盛堯山,問了一句。
“哼,再比一局,就來比做點心,現場做,當着所有人的面做!若是我輸了,我當衆認你做師父!”張大廚急了,指天誓日的,非要再比一場!
“張大廚,做人別太過分,誰不知道你擅長做點心,溫姑娘才來幾日,還都一直跟着溫大廚學藝,你知道人家溫姑娘沒接觸過點心,怎好意思拿己之長,賽人之短!”喬子章也不樂意了,明明皆大歡喜的結局,溫姑娘贏了,順理成章的代表着溫大廚,接着父女二人便可直接去省城,多簡單的事兒,怎得偏偏這位張大廚,如此一根筋!
“張大廚,我家柔兒跟着我學廚尚淺,并未……”溫守正也急了,拉過溫柔,直接上前和張大廚理論,誰知話未說完。
“張大廚,這可是您自己說的,一言為定,不許反悔!”溫柔拉過溫守正,再次擋在了前面。
“好!這才是名廚溫守正的女兒,有魄力,一言為定,點心決勝負,我若輸了,當衆認你做師父!可是你若輸了,就得把去省城的名額讓給我,敢不敢!”張大廚挑釁道。
“什……什麽!他想什麽呢?一道點心就要推翻整個前幾場的比賽結果!”溫庭有些沉不住氣了,拳頭攥得緊緊的,真想沖上去痛扁一頓這個無恥的廚子!
“好!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誰知溫柔非但不生氣,反而很歡樂的應下了。
在場的所有人,紛紛替溫柔捏了一把冷汗,便是連溫守正也是吓了一大跳,這丫頭莫不是比賽累到了,連腦子也反應遲鈍了嗎?
到手的美差,怎好拱手送于別人?
此刻,松濤先生笑而不語,只是靜坐着,捋着胡須。
盛堯山冷冷的側目于張大廚,這樣的男人,他看不起。
任越聽聞溫柔的話,倒是閑适的很,先是就地找了一把椅子,慵懶的斜靠了上去,後又平緩的擡眼,望着竈臺前的這一老一少。深邃的眼眸,烏黑的瞳仁,似乎在盯着他們之間的某一人在看,又像什麽都沒有在看。臉上挂着一種很鄙夷的神色,可嘴角卻已然帶着淺淺的笑。
“柔兒,可有把握?”溫守正焦急的在一旁輕聲詢問。
“爹,放心吧!”溫柔沒有多說。只是給了溫守正一個寬心的笑容。
如山谷幽泉邊裏綻放的水仙花,明豔動人,淡淡的,雖是柔弱,卻筆直的挺立,令人過目不忘。
“這眼神……”任越忽的捕捉到了溫柔的笑意,心頭猛的一顫,這眼神好生熟悉啊,熟悉得仿佛就在昨天,觸手可得。
“既然柔丫頭應下了。張大廚。這可是最後一次了。切莫再生事端了,若是再輸,可不許耍賴,大夥兒可都看着呢!”趙大人直接說在了張大廚的臉上。
“既然是加賽。我等都沒有什麽準備,煩勞松濤先生出題吧!”喬老爺環顧了一下四周,偌大的前廳裏,除了擁擠的人群,便是前廳中間放置的那個繁雜的食材筐。
“好,那老夫就再出一題!”松濤先生欣然應下,緩步走到食材筐前,低頭思量了一下,伸手從雜糧袋中取過一把紅豆。“嘩啦啦”紅豆清脆的聲響,落入桌前的一只瓷碗中。
“就以此物為點心的主料吧!一個時辰內完成比賽!”松濤先生淡淡道。
“哼哼。”張大廚面露得意的神色。
紅豆,這可是做點心最尋常的材料了,光是自己手中會的就不下幾十種呢!
今日真是天助我也!張大廚心裏樂開了花!
什麽都沒說,直接哼着小曲。熟稔的做起紅豆點心去了。
紅豆!
聽到清脆的紅豆掉落碗中的聲響,溫柔怔在那裏。
眼前的視線突然變得異常的模糊。
透過那碗紅豆,面前兩個人的身影,從清晰變得模糊,再由模糊變得清晰。
前世的那個風雪夜,太子劉章追兵至草廬酒肆,那時,自己一介外逃弱質女流,身無外物,全家滿門抄斬,只有一只紅泥小火爐陪在身邊,爐上溫熱的砂煲中炖煮的正是紅豆蓮子羹,這種大周朝尋常的點心,在自己的手中,卻是如此的沉重。
當日生死關頭,自己行廚至此,想不到最後竟還有爐火甜羹相伴。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多麽熟悉的詩句。
那日最後的時刻,兩個情深意切的公子,舍棄了一切,伴在自己左右。
大敵當前,盛堯山的面容依舊英氣逼人,任越的風采依舊翩翩如玉,青衫、白衣,沉心于甜羹,傾心于自己。
而自己卻什麽都給不了他們,只有在彌留之際,獻上一碗甜羹,喚作“相思”。
“溫姑娘,你在想什麽呢?快做呀!”盛堯山見溫柔失魂落魄的樣子,還以為她當真遇到了難題,一時無從下手,趕忙從旁提醒。
溫柔擡眼,淚水,奪眶而出。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今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依舊紅。人面依舊笑春風,卻不知滿地落英為了誰。
“這丫頭怎麽了?好端端的,怎麽就哭了呢?”溫守正覺得奇怪,那不成真是不會做,急哭了?可方才她的眼神明明是充滿着自信的呀!
此刻,任越緩緩起身,寬大的白衣飄然于溫柔的眼前。
“不要再哭了。”任越的聲音空遠而柔和,仿佛穿越了前世,追随到今生。
溫柔再次擡眼。
任越寬大的袖袍微微卷起,光潔白皙的手臂微微露出,修長如雪的手指輕輕遞過一方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