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黑色的雷克薩斯飛快的穿過車流,進入高架橋路段。楊天硬是把雷克薩斯當成了賽車在開,飛快的在高架橋上駛過。

也好在這時候高架橋上車已不多,不然肯定會收不到不少來自陌生人關于祖宗的問候。

車窗沒有完全關閉,秋日晚間清涼從風透過車窗的罅隙吹進來,把他的頭發吹得淩亂不堪。

林清和放任着頭發被吹得亂糟糟的,他現在所有的思緒全部放在了唐槐序那裏。三魂七魄都迫不及待的想要靠近他,回到他的身邊去。

老楊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響在耳邊,虛無缥缈的,抓不住,讓人無端産生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來,就好像做夢一樣。

是啊,他想,怎麽可能是真的呢?上一次回去的時候唐槐序還好好的,他還在他懷裏痛哭過,連他懷裏的味道,他現在都還清楚的記得。從他記事起,他心裏最尊敬的、最親近的的男人。那個笑起來舒朗俊雅的男人,那個挺拔如松的男人,那個在他心目中無所不能的男人,那個一直陪伴着他長大的男人……怎麽可能,就這麽出事了呢。

不能想,不能想,他暗暗告誡自己,在見到他之前,什麽都不要想。

可思緒還是不受控制的信馬由缰,剛剛楊天說的話一陣一陣的回蕩在腦海裏。今天公司事比較多,唐槐序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十字路口,大型貨車司機習慣性的無視紅燈前行,恰逢唐槐序坐的車也正在轉角,剛一轉過去,要剎車已經來不及了,直接與大貨車攔腰相撞……

司機護着唐槐序,當場死亡,而唐槐序也重傷昏迷。

楊天一路賽車似的,只用了平時二分之一的時間就到了。車還沒有停穩,就見林清和踢開門,風一般的跑了出去。

林清和腦中此時只有一個念頭,快一點,快一點,跑快一點!快點見到他!

一路恍恍惚惚的狀态持續到現在,自然是有些慌不擇路。不過好在門口守着的保镖都認識他,見他來了,忙趕上前去迎接。

楊天跟着下了車,追上林清和,一群人浩浩蕩蕩的朝樓上急診室跑去。

急診室被圍了個水洩不通,醫院各科主任護士長等聽聞送進來的是唐槐序,都聞風而至。這家醫院是唐家的産業,大家自然要盡心盡力。每一個人都焦急的轉來轉去,搶救室裏護士小姐們正手忙腳亂做急救處理,急診科主任,ICU主任和神經外科主任正在會診,決定先做頭顱CT,因為唐槐序傷得最重的就是頭部。

林清和趕到時,十幾個人正把搶救床擡走。林清和恍然一撇就看到床上那個熟悉的身影,身下白色的床單被染成了紅色。林清和眼前一黑,差點就倒了下去。

醫院的急診科主任石醫生連忙把他扶住,與ICU主任相視一眼,然後又默契的點頭。而後,搶救床就被放下了。

唐家的小公子,是唐槐序的心頭肉,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這時候,誰也不忍心苛責他亂闖亂撞。

林清和耳朵裏嗡嗡作響,完全聽不到外界的聲音,喉嚨哽得發疼,似是泣血般刺痛,想叫一聲爸爸,卻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來。只看了一眼床上滿身血污的唐槐序,當下就眼冒金星站立不穩。還好楊天一直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看他晃晃悠悠似有倒下去的趨勢,忙上前一把拉住他,低聲沉痛道:“少爺,你莫要太過着急,弄壞了自己的身子……”

安慰人的話誰都誰得來,但身處其中的人,又怎能安然的放下心來?

唐知琰也慌慌忙忙的趕來,見唐槐序這個樣子,頓時腳下一軟,差一點就倒了下去。好在身後有徐少凡扶着,才不至于真的跌下去。

但那只是僅僅一瞬,他擡起眼來,看了面色蒼白的林清和一眼,然後拼命忍住了心中的悲痛,吩咐醫生趕緊把人送進CT室。頭顱CT顯示唐槐序頭部受傷嚴重,顱腦挫傷,膜下血腫,必須馬上進行血腫清除手術。

但這個手術的風險巨大,好的情況是手術成功,唐槐序恢複好轉。壞的情況,那就不可估計了。

手術前必須親屬簽字,唐槐序的直系親屬,也就唐知琰一人了。徐少凡和林清和雖然也是唐槐序的兒子,但終究不是親生的,沒有下筆的權利。

唐知琰在這一刻已經完全被林清和的悲痛所感染,這讓他有點內疚。作為唐槐序的親生兒子,父親出了事,他竟然沒有他的養子悲痛,這傳出去,讓旁人怎麽看?

當然,他并不知道的是,林清和的悲痛與他的悲痛,有重合的地方,但更多的,卻根本不一樣。但這又有什麽關系,在這一刻,他無比慶幸身邊還有一個林清和。雖然他從小就對他頗有怨念,但在這一刻,他們之間的心意是相通的。都無比希望手術成功,都無比希望唐槐序安然無恙的醒來,都無比希望這僅僅是一場噩夢……

在這一刻,他突然覺得什麽都不重要了。唐槐序更愛林清和又怎麽樣,他終究是他的父親。扪心自問,他從來沒有對不起他。也許是考慮到林清和是孤兒,加上從小體弱多病,所以便格外寵愛,這樣想來,也并沒有什麽大不了。他是哥哥,理應讓着弟弟一些。只是這些年,他一直被自己困在那些執念裏,怎麽也出不來。

好吧,他想,只要他好好的醒來,以後再怎麽愛清和,他也不會計較了。這是他對自己的承諾,也是對唐槐序的承諾。

唐知琰雖然一直在強迫自己清醒清醒,但還是完全沒有聽清術前談話和麻醉談話,他在談話紙上的名字寫得歪歪扭扭,一點也對不起曾經書法協會會長的身份。

簽完字,他腦子裏清醒了一些,在飛快的盤算着所有情況發生時該怎樣面對。唐槐序這些年的嚴格教養在這時發揮了它極大的作用。不管怎麽樣,唐知琰在簽完字以後,他的心底是安寧了許多了。

這時,他才有時間來安慰他這個從小被父親捧在手裏寵愛的弟弟。他做到他身邊去,輕聲細語的對他說,不要怕,會沒事的,會沒事的,堅強點,還有大哥二哥在呢。

哥哥這個詞說出來的時候,他微微的愣了一下,這好像還是第一次,他用這麽輕柔的語氣對他說話,好像他真的是他真心疼愛的小弟弟。

林清和擡起清亮的眼睛,淚盈于睫,在聽到他的話之後,就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

被他用那樣一雙漂亮的眼睛充滿信任的看着,唐知琰心裏突然有一種釋然的輕松。原來,他和林清和之間,還是有扯不斷的牽絆的。

這個牽絆,就是他們都愛着的——唐槐序。

他想,愛怎麽會這樣奇怪,什麽都要計較,又什麽都能原諒,什麽都能釋懷。

徐少凡比他們都要年長一些,面對這樣的事,雖說心裏也是沉痛萬分,但好歹比他們要更加鎮定。唐槐序被送進急診室以後他就讓人好好看着兩位少爺,走到一旁打電話去了。

唐槐序作為唐氏的掌門人,出了這麽大的事,肯定是不能任由消息擴散的。好在醫院裏的人都是他們唐家的,院長早已吩咐下去不準亂說。這個消息無論如何也要暫時按壓住。

這兩年唐槐序已經開始慢慢的把打理公司的事交給他和唐知琰,大有退居二線的意思。只是這件事發生得太突然了,股東那裏估計瞞也瞞不了多久,以後這段時間唐知琰和他是有得頭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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