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是更提要: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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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謹心再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還會接到嚴鎮管家的電話。

就是別墅的林叔。

嚴家的老人,蘇謹心到嚴鎮身邊第一天,就被介紹給他,跟着他學規矩。剛開始算得上是很嚴厲苛刻的導師。處熟了便發現是個和藹又會照顧人的長輩。照顧蘇謹心就像照顧自己的孫子。假期蘇謹心不去別墅時,也常接到他的電話,提醒天氣變化,又或者詢問生活有沒有困難之類。

蘇謹心以為這一次他是來通知自己拿東西的。

當時走的急,別墅裏留着的雜物都沒來得及收拾:衣服、日用品,還有幾張速寫和寫生本——裏面畫的都是嚴鎮,算是他至今為止最好的作品,沒有拿回來一直都覺得很可惜。然而畢竟已經是過期的舊人,再索要這些總覺得不太合适,也沒有勇氣,只好作罷。

沒想到林叔簡單地寒暄之後居然開口問:“小蘇先生,您和少爺吵架了嗎?”

這可讓蘇謹心怎麽回答?

他從來沒有哪怕一秒鐘敢自認為居然還能有和嚴鎮吵架的資格。

只好含糊否認。忍不住問:“怎麽了?”

林叔沉默片刻答:“少爺他最近……情緒不太好。”

蘇謹心心口一抽,手不由自主地握緊了,也沉默了片刻才說:“大概……工作忙吧。他公司的并購案,最近正簽約,不是麽。”

——盡管不在嚴鎮身邊,蘇謹心還是保留了看財經新聞的習慣。這是他現在見到嚴鎮的唯一途徑。最近嚴鎮公司的并購案聲勢很大。就連在食堂吃飯都會聽到有同學在讨論。這種時候他就愈發感覺仿佛做了一場盛大的美夢。

林叔不置可否。

又照例問了蘇謹心幾句近況,才猶猶豫豫地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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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謹心對着手機灰暗的屏幕發了很久的呆。不斷地想到嚴鎮手臂上的抓痕。有點擔心嚴鎮現在的身邊人并沒有那麽懂事——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沒有擔心的立場。

分別剛滿一周。蘇謹心頻繁地夢到嚴鎮。幾乎每個晚上都為此驚醒。

有時是悲哀的夢,有時是春夢。

——後者居多。

真實得往往讓蘇謹心對自己的記憶感到震驚和害羞。

還有一點點不足為外人道的竊喜——畢竟能見到嚴鎮,哪怕只是在夢裏也是好的。

他思念嚴鎮的時間還是和以往一樣多。

卻并不消沉。

堅強和努力到連他自己都覺得有點驚訝的地步。大概因為在潛意識裏,覺得自己并沒有時間和餘地可以浪費在沮喪的無所事事上。

石磊的展覽已經開幕了。

取得了很好的反響。

陸續有贊助商和投資人上門聯絡。其中不乏嚴鎮交際圈中的富豪。

這多少讓蘇謹心對未來有了一絲希望:

他沒有石磊那樣的天分,但他也是很努力,很好的學生。他或許要走過更艱難漫長的路,但總有一天,他也會爬到同樣的高度。等到那一天,他便可以堂堂正正地重新認識嚴鎮,然後光明正大地追一次。

為此,他要開足馬力,一刻也不浪費。

至于嚴鎮,他倒沒有林叔說的那麽“不好”。

雖然的确有點不太好。

畢竟他不像蘇謹心在假期中,有足夠的空間調整心态。公司每天都有日常要處理。并購案雖然已經談判完成,但還有很多形式上的流程要走——合作方從半個國家之外飛過來,帶隊的又是他姐姐多年的閨蜜,姓林,人辣腦筋活,占着半個長輩的便宜,開口不留情面,光是搞接待就能要人半條命。

不過忙也有忙的好處。忙起來,就把兒女私情抛在腦後。

否則一有空閑,腦子就開萬花筒:吃飯的時候總見到蘇謹心愛吃的菜。路上會看到身量相似的男孩子。整夜整夜地做夢。午睡十五分鐘,能夢四五個姿勢,還換場景。

比人在身邊還腎虛。

各種應酬接二連三。看他身邊空下來,都開他玩笑。被朋友勸說不如找一個像的放在身邊。當即皺眉頂回去:“我嚴鎮像是用贗品的人?”

他的确看什麽都能想起蘇謹心。但蘇謹心是獨一無二的。誰都不像蘇謹心。

難過固然是難過。

消沉到沒有持續太久。

這倒多虧了石磊。

——分開的第一天嚴鎮就去了石磊的展覽。那時還抓心撓肺地坐不住,只想要看蘇謹心一眼。誰想沒找到蘇謹心,連蘇謹心做模特的那些雕塑都被撤了。

石磊認識他,直接走過來和他說:“對不起,那是不完整的作品,不能售出。”

嚴鎮這才想起自己花大錢要買那套雕塑——但他當然不是來問雕塑的——便很幹脆地為自己上次的失禮道歉,問蘇謹心的現狀,故作從容的,有一點幼稚的挑釁意味在。

誰想石磊根本不接茬:“我不知道。”

“不知道?”

“當然不知道。你沒看過他的作品嗎?他已經是一個可以獨立創作的畫家了。為什麽還會要跟我合作?我又怎麽會知道他以後日程如何?”石磊秒答,超理所當然的樣子。

嚴鎮不得不給他這種筆直的藝術家腦袋點個贊。

該說高興呢,還是傷心呢。

蘇謹心并不是為了石磊離開他。蘇謹心只是單純為了不想要和他在一起而離開他。

……不過不需要翹牆角總歸是好的。

嚴鎮在石磊那群古怪的藝術品中間停留了一個小時,放空大腦,做了決定:他和蘇謹心的開始方式,的确不太健康。在這裏中斷也未嘗不是好事。等并購案簽完,這一陣忙過去塵埃落定了,他再慢慢地去試着把人追回來。

他買下了下屬那臺幾十萬的二手普通車。

交代家裏裁縫,給自己做幾件看上去像學生的普通衣服。

合作方的林總——以姐姐閨蜜的身份——私下問嚴鎮是不是戀愛了。

嚴鎮想了想,大方地說,還沒追到。

彼時是簽約活動的最後一天。他們站在記者的鏡頭簽,都覺得這樣的活動太過形式主義,索性開始閑聊。

林總問他需不需要一點場外援助?

嚴鎮搖頭:“不想讓別人插手。”

林總便笑了:“看起來是很寶貝了。”

嚴鎮難得地有點害羞,跟着低頭一笑:“是很寶貝的。”

這個鏡頭被財經頻道的記者捕捉到,一五一十地在晚間財經裏播出來。

在食堂吃飯的蘇謹心猝不及防地被嚴鎮的笑容打了個暴擊。

還沒回過神,便聽到身後廣告傳媒專業的學妹們叽叽喳喳的讨論:嚴鎮,林如鏡,家世身份,財富學識,郎才女貌……一句句模糊的話語像一把把銳利的尖刀。

蘇謹心的筷子“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是的。

他還是太天真了。

嚴鎮那麽好。喜歡嚴鎮的人那麽多。怎麽可能站在原地,只等他一個。

疼痛來得措手不及。

前幾天用來自我安慰自我鼓勵的理由,一瞬間猶如巨浪中海邊的沙堡,坍塌得一幹二淨。

蘇謹心後知後覺地感到鋪天蓋地的絕望。

飯也不想吃了。

站起身就往外走。

他沒辦法看嚴鎮在別人身邊這樣笑。

卻也不知道該走去哪裏。

只是茫然地信步向前。

等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站在嚴鎮別墅莊園外私家路前的小公共汽車站站臺上——往前一步就要走進嚴鎮莊園的攝像頭拍攝範圍了。他連忙收住腳步,向後退,在公車站的馬路牙子上坐下。

望着面前密實的私家園林。

終于抱着自己的肩膀,失聲哭出來。

像是覺得他哭得不夠盡興。天邊忽然劃過一道閃電。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嚴鎮回家路上,就撿到了這樣一個眼睛鼻子都哭得通紅,茫然失措,渾身濕透,宛如被主人抛棄的小狗一般的蘇謹心。

——最開始他還以為是自己思念太過,産生幻覺了。畢竟他今天其實沒有想要回別墅來。別墅裏蘇謹心的東西太多,現在看到還是有點……然而工作一忙完,神經松懈,沒記得交代司機,迷糊了一覺發現已經在花園外。他還想叫司機調頭回去,便聽司機問:“少爺,那個是小蘇先生嗎?”

嚴鎮心口一緊。

揉了揉眼,難以置信。

連忙撐傘下車,一看居然是真的,心髒差點停跳:“謹心?怎麽了?你怎麽在這裏?”

蘇謹心哭懵了。

反應慢着半拍。

“啊”地回過神想要逃,已經被嚴鎮攬着腰撈在懷裏:“你怎麽一個人跑到這裏來哭?誰欺負你了?——這麽大的雨不知道躲?把自己搞成這樣?”

感覺懷裏的人冰得和剛從冷凍庫裏拿出來似的。嚴鎮整個人都不好了。不由分說地把蘇謹心塞進車裏。捉住兩只手命令不許亂動。揣在懷裏暖着。一到別墅立刻扛進房間,把他浸到放滿熱水的浴缸裏。

蘇謹心還懵着。

直到嚴鎮把他撈出來吹幹塞進被子裏,才弱弱地叫了一聲:“嚴總。”

“嗯。”嚴鎮的眉間一直皺着,臉色陰晴不定,“把姜湯喝了。”

蘇謹心就不敢再出聲。乖乖從命。

嚴鎮揉着眉心,出去到陽臺上抽了一支煙,站了一會兒,猛地推門進來:“蘇謹心,我問你個事,你老實告訴我。”

“诶?”

“你是不是……其實,有一點點喜歡我。”

蘇謹心手裏的碗“哐當”一聲掉在地上,眼淚“唰”就下來了:“對、對不起!我不會纏……唔……嗯……”

嚴鎮二話不說直接過去把他摁倒在床,親得他氣喘籲籲再不能說話才放開:“你傻啊,那你跑什麽?——感覺不出來嗎?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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