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天牢內,衛铮被安排在了一間明顯布置過的單獨牢間。

最起碼已經打掃幹淨,地上鋪了石板,有專門的洗漱隔間,随意砌了一個石床,放上一套半新不舊的棉被,還配套了桌椅。

除了最前方沒有牆,只是圍栅牢門外,其實這就是一個小套間。

對比起對面相隔五六個牢房距離的衛甄氏與衛瑷母女的牢房,明顯是天堂與地獄的區別。

她們的牢房狹隘低沉,陰濕泥濘的地上,鋪着一堆稻草,母女兩偎依在一起瑟瑟發抖。

衛铮懶得理會她們既希冀又憎恨的眼神,直接走進他的單間,嫌棄的推開那套棉被,脫下自己的外衫,鋪上,閉眼坐着。

沒有理會小吏們進出布置火盆,也沒有理會對面母女焦灼的視線。

從小就錦衣玉食的他表示,他非常讨厭這裏!

從味道到光線到通風,實在糟糕透了。

除了之前被挾持那次,他就沒有試過在這麽糟糕的地方居住過。

“珍……珍兒,怎麽連你也來了……你可有你父親的消息?”

衛氏母女是被人控制住,秘密從白城押解回京的,已經被關押在這裏差不多已經半個月了,體面的貴婦和千金也淪落到了現在的蓬頭垢面,雖然飲食上,天牢并沒有虧待,但是也只是這樣了。

與對面光鮮亮麗的衛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也是因為待遇不錯,給了衛氏母女一種錯覺,其實她們只是暫時的扣押,衛家并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不過,對比太過于鮮明,一向注重容貌的衛甄氏自然也是覺得自慚形愧,可是,還是忍不住問出口:“可有你父親……與你珲弟的消息?”

天牢裏,什麽消息都沒有,她都快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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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衛瑷覺得這個時候不能氣弱:“你可是他的嫡母,何必這樣的低三下氣,況且,即使是公主又怎麽樣,不是也是與你我一般,都成為階下囚。”

衛甄氏連忙喝止:“瑷兒,不可無禮,無論如何,他都是你的姐姐,如今衛家正在生死存亡間,我們應該齊心協力,共渡難關!不要再意氣用事了。”

說得是很大義凜然,可惜,那偷偷窺視衛铮反應的動作洩露了她的本意。

這話,其實是說給衛铮聽的。

沒辦法,丈夫兒子都不知去向,她們無法獲得更多的消息,只能用大義壓着剛進大牢的衛铮,指望他能透漏一二的消息,安撫她們驚慌的心緒。

“娘親,算了吧。我的這個姐姐,從來都直接的他是皇室的郡主公主,什麽時候當自己是衛家人?可惜,人家皇家也不認他這個外八路的郡主公主呢。”衛瑷的聲音中帶着強烈的怨恨:

“我可是從來都承認她是我姐姐的,我們有今天都是他們母女帶來的。”

“瑷兒!”衛甄氏怒極,高聲喝止,手也揚起,怒極的作要打刮的動作。

“你打啊!”衛瑷也不管不顧的尖聲叫嚷:“反正被這個害人精害到我什麽都沒有了,将來也不知道要到那個腌臜的地方出,還不如現在讓你打死算了。你打啊!”

說到最後,眼淚止不住的掉下,楚楚可憐。

衛甄氏手不停的抖啊抖,最終還是沒有“下手”,兩母女抱頭失聲痛哭。

可惜,她們的表演,注定要做給聾子瞎子看了,衛铮依然閉目養神,絲毫沒有理會的意思。反而引來看守女獄卒的打罵喝止。

“哭什麽!哭喪啊!”

顯然,她們也是享受過獄卒們的“照顧”的,獄卒一吆喝,當場的被吓得哭不下去了,靜音來得太突然,顯得很是滑稽可笑。

正常情況下,滑稽戲被戳穿後,觀衆總會發出嗤笑的,可是,作為觀衆的衛铮還是毫無反應。

這種時候,沒有反應比有反應更傷人,衛瑷屈辱的眼淚就真的被逼出來了,根本止不住,咬牙忍住,好不傷心。

不知道哭了多久,或許是一個時辰又或者更久。

“媳婦?”眼淚迷蒙見,衛瑷見到了一個書生打扮的俊俏郎君從門口進來了。

劍眉鷹目,英氣十足,卻掩不住的爾雅風華。

她突然就瞪大眼睛,不知所措。

她是叫我嗎?!

想到自己的妝容,衛瑷想低頭無措的掩飾,卻舍不得。

只見,他先圍繞着牢房走了一圈,一步一步的走向在衛瑷她們的牢房停頓了好一會,在衛瑷希冀的眼神中——

皺眉,轉身直接的走向了衛铮的牢房。

咔嚓的就把門口打開,彎腰走進去,直接把人抱起,小聲問道:“累了?”

衛铮五官都皺着,沒有睜開眼,把頭埋在他肩膀中,用行動表示他完全不想說話。

林昪無奈的安慰:“先忍耐一會,皇帝舅舅又犯迷糊了,皇後舅母正拿刀追着砍,很快就好。”

媳婦真的太嬌氣了。

這種環境居然逼得他封閉五感?

林昪覺得這樣和很不妥,畢竟實力再強,不能适應環境,那就是一個天大的弱點。

如果是林煜他們,林昪有千百種方法讓他們改正這缺點。

可是……

這個是媳婦啊!

要不要讓媳婦改正呢?

林昪感覺到懷裏的人簡直把整個頭都埋在了他的身上……

還是……

下次再說吧。

一對璧人,男的英武女的絕美,即使身在牢房,也無礙兩人的氣勢美貌。

環抱佳人的書生滿眼都是無奈的寵愛,那藏不住的愛意讓整個牢房都溫馨起來。

也讓衛瑷的心跌入了深淵。

為什麽!

什麽都是“姐姐”的!

明明同時衛家女,卻無任何可比性。

明明是……

“他不是……”姐姐……他是應該是哥哥啊!

哭太久,衛瑷的聲音根本說出話,只能聽到斯斯的低吟,夾雜這強烈怨恨。

你被欺騙了,真的太惡心了。

只是她的憤恨很快就被移動過來的奇怪屏風擋住了。

沒錯,就是屏風,可調節高低,完全貼地,其實已經可以說是移動牆面了。

眼睛一直盯着林昪的衛瑷自然沒有留意到跟在林昪身後的一大群人。

六個丫鬟、四個小厮,還有大概十個孔武有力的侍衛。

而衛甄氏可是看得很清楚,兩個為首的丫鬟可是對獄長出示了一塊金牌的,獄長立馬非常配合的點頭哈腰起來。

得到林昪的示意後,這些下人都行動起來。

變法術一般,搬來了許多大片的拼接屏風,以及拼接地板,在衛铮的牢房裏面動作起來。

衛氏母女最後只看到一個拼接好的大型黃梨花木大閨房,就被面前的屏風擋住了所有視線。

雖然如此,但是沒有多久,對面就傳來了陣陣的香風,把牢房裏的髒臭、黴氣一掃而空。

狗腿的獄卒還很配合的打開了衛氏母女的房門,把兩人領了出來:“貴人嫌棄你們腌臜,賞你們一次洗刷的機會,跟我來吧。”

滿意的摸摸腰間的荷包:“啧啧,我做獄卒這麽多年,就沒有見過這麽豪氣的貴人,不愧是林家,出了一個太子妃和一個驸馬的林家,果然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的。”

衛甄氏十分會看面色,她知道獄卒這趟應該賺了不少,可能可以打探到不少消息:“大人……你說的這個貴人林家是那個江蘇巡撫林家?”

不出意料的,迎來的是獄卒鄙視的眼神:“當然是那個百年傳世的林家,江蘇巡撫?林大人現在已經是吏部尚書了。他們家現在可是陛下的第一重臣,太上皇頭七後第一道聖旨,除了追封太後于長公主外,就是把林大人調回。林家可是相當了不得,不僅貢獻出了黛米與林薯,救了多少大慶百姓,他家長女更是德才兼備,被已故的太上皇聘為太子妃,他們的長子,就是剛剛那個玉面書生,大慶第一個六元及第的狀元,将要迎娶長公主呢。”

衛瑷的手緊握着,手指刺進皮肉也沒有發覺。

說到這裏,獄卒的話中藏不住的諷刺撲面而來:“更難的的是,人家林家守信有義,即使你們衛家的公主已經被貶為庶民,卻依然信守諾言,還是要把衛家小姐娶回家呢。現在外面,林家正往皇宮擡聘禮呢。”

衛甄氏兩眼放光:“衛家小姐?大人!林家要娶的是衛家小姐?”

可惜獄卒滿眼的都是鄙視:“當然,人家要娶的是溢太親王的外孫女,可不是你身後這位外八路的衛家小姐,一個叛國國公的後代?”

一盆冷水潑得衛甄氏渾身顫抖,動彈不得:“大……大人,你說什麽?叛國國公?!”

獄卒嬉皮笑臉:“對啊,就是叛國國公,衛國公……不對,現在已經不是了,我忘記,你們這些親眷還不知道呢,罪人衛軒已經被判淩遲,将會在太上皇下葬當日淩遲,已慰太上皇與邊關英魂的在天之靈呢。”

衛甄氏兩眼一翻,暈過去了。

衛瑷盡管想扶穩,可是她一個閨閣小姐,根本沒有這樣的力量,最後還是兩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娘親,娘親,你怎麽了,不要吓瑷兒啊……”

獨屬于少女的哭聲立馬彌漫在整個牢獄,凄慘凄切的讓人不自覺生出愛憐之意。

只是看似手忙腳亂的少女,眼角的目光正時刻關注着被屏風隔絕的另一邊,她知道,那個人絕對不會這麽絕情的。

同為衛家女,她還有機會。

有什麽比有相同血脈的她更合适呢。

畢竟,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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