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說對嗎……這位，兇手先生。”
衆人順着蕭淩的目光看向楊淼。
楊淼目瞪口呆指着自己：“……我是兇手？”
怎麽他自己都不知道啊！
蕭淩走到楊淼面前，輕輕撥開他，看着楊淼身後的人，道：“你知道的，吾說的是你。”
衆人一愣。
李見靈在楊淼身後放下手裏的瓜子，用手捋了捋頭發，不急不慢說道：“為什麽是我？你有什麽證據嗎？”
“要說兇器的話，确實沒有。”蕭淩同樣沉穩，“正如吾之前所說，在這個客棧裏，能夠取得兇器，能夠處理兇器的地方太多了，光是客棧廚房裏就有不下數十種。”
李見靈又問：“那麽，你憑什麽說是我？”
楊淼看看李見靈，又看看蕭淩，不敢吭聲。
“別着急。”蕭淩擺了擺手，“讓我們一件一件厘清這件事。”
“先來談談動機吧，正如邵先生所言，在場的人裏，齊禦，楊淼與死者擁有競争關系，邵先生作為楊淼的父親也可能為子殺人，那麽剩下兩人，花蘿姑娘和李掌櫃的動機呢？”
李見靈沒有說話。
楊淼憨憨問他：“你和他也有仇？他欠你房租不還？”
李見靈瞪他一眼。
蕭淩轉向花蘿：“花蘿姑娘，其實吾在你的房間已經搜到了一些東西，不過吾方才幫你解釋，自然不是懷疑你，還請你為大家講述自己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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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本來是要有人找到相關證據，我才打算自爆的，不過因為‘某些人’一直對我窮追不打，所以我不得不直接講一下自己相關的故事咯。”
花蘿白了邵謙一眼，邵謙無奈聳聳肩膀。
“我的故事很簡單，我和死者都是揚州人士，死者與我姐姐有婚約，說了等進京高中就會娶我姐姐。結果前段日子一直沒有音訊，姐姐有疾，沒法離鄉，我便替姐姐追來京都看看，就是這樣而已。”
邵謙：“所以你發現他要抛棄你姐姐的時候，就憤怒殺人？”
花蘿氣得跺腳：“都說沒有啦！我甚至還沒來得及和他搭上話，他就死了，而且他狀元都沒考，什麽事都沒鬧清楚呢，我幹嘛要殺他。”
“但這至少是一個動機。”蕭淩點頭。
“對啦，确實算是動機沒錯……”
蕭淩：“那就是說在場只有李掌櫃，真的全無動機了？”
楊淼戳戳李見靈：“他該不會真的拖欠房租吧？”
“楊淼，聽說你很喜歡喝茶。”蕭淩突然發問。
“啊，對，是，是這麽回事。我只要一見到茶，就會被茶葉香味饞得一定要立刻喝到才行。”楊淼非常敬業地表現着自己的人設。
蕭淩又問：“你經常與李掌櫃喝茶嗎？”
楊淼：“經常啊，只要她拿出來茶葉，我們就一起會去喝。”
“噢。”蕭淩轉身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彈，“……那你知道李掌櫃她，一直對茶葉過敏嗎？”
楊淼差點跳起來：“什麽？？對茶葉過敏？？這不可能……我們經常一起喝……”
蕭淩從懷裏掏出一張病例，遞給楊淼，微微一笑：“在吾之前提審你的時候，你曾說你對李掌櫃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可事實并非如此，吾實在難以想象，如果不是深愛一個人，又為何寧願忍受自身不适的病痛，陪你天天飲食過敏之物呢？”
楊淼看着病例目瞪口呆。
他拿到的人物臺本裏寫的自己是單戀，沒想到對方居然也這麽愛他！
“那……那你幹嘛不早說呢！”楊淼一巴掌拍上李見靈的肩膀，“我們兩人原來是兩情相悅的！”
李見靈被楊淼這個憨憨的巴掌拍得臉一黑，還要維持臺本人設，咬牙切齒：“是……我确實愛你……愛的過敏也要陪你喝茶……這又能說明什麽？”
邵謙接過病例看了一下，正色道：“說明你也有動機，你可以為了所愛之人犧牲這麽大，也同樣可能願意為他除去他的競争對手。”
李見靈沉默一下，道：“我不否認你說的，我确實有這個動機，但請問我是怎麽做到的？別忘了，我與楊淼都有不在場證明，我們兩人的行動線是一致的。”
邵謙：“作為兇手你可以說謊的。”
“說謊？我和楊淼的證詞相互映照，如果說謊，那就是兩個人同時說謊，你們認為我和楊淼聯合撒謊相互掩飾嗎？”李見靈不見慌亂，冷靜質問。
只有拿到殺手卡的人可以撒謊，而拿到殺手卡的真兇在一期案件裏只會有一人，李見靈與楊淼不可能同時撒謊。
楊淼一聽這話，立刻與李見靈劃清距離：“我才沒說謊呢！就算我喜歡你，你也別誣賴我！”
花蘿忍不住吐槽他：“楊三水，你對見靈的愛情也太塑料了吧？”
楊淼攤手：“大難臨頭各自飛咯。”
“确實，楊淼沒有說謊。”蕭淩開了口，“正因為楊淼沒有撒謊，他才能為你制造不在場證明。”
衆人聽糊塗了。
“傻兒子”齊禦立刻發問：“啥意思？楊淼沒有說謊，卻做了僞證？”
蕭淩掏出了懷裏的另一張病例。
“請問，你有疑路症嗎？”
楊淼接過來：“啊，你發現這個了，對，我就是有點路癡，尤其犯困了就暈暈乎乎的不太認路。”
“好。”蕭淩說，“那請你将今天的時間線講給大家聽。”
“啊？我都說了兩遍了！”
“不要緊，這是關鍵性證詞。”
“哦，那好吧。”楊淼清了清嗓子，第三次開始背他人物臺本上的時間線，“我們大家一起聽了花蘿小姐姐彈琴，我坐在廳堂磕瓜子，然後我有點打瞌睡。到了下午那陣，我站起來想走走，看見李見靈在鼓搗茶葉盒子，你知道的，我超級愛喝茶，就說咱們喝茶去。于是我們回了我房間喝茶坐了一會，那陽光照的人眼暈，我就想把窗簾拉上，她看到我起來，一副‘你要對我做什麽！’的捍衛貞/操的表情跳起來。我想起我的人設，就說我給你背首情詩吧，結果反倒把她得罪了，她拿起帶來的東西就要離開。我們吵着吵着出來，遇見偵探你，等再回去，就看見死者在我房間裏了。”
“說完了。”楊淼瞪了瞪眼，“有什麽問題嗎？”
“這段證言，就是兇手最大的破綻。”蕭淩解釋道，“而在當時，吾就已經意識到了兇手是誰，只是吾不明白，她是如何利用楊淼。直到吾看到楊淼房裏的這張病例，在這座客棧裏走了一趟後，吾方才明白一切。”
楊淼不明白，花蘿沒明白，齊禦更是急了：“你要講就快講，別賣關子了！”
邵謙倒是反應過來了，一把抓住病例就跑了：“我去試一下！！！”
李見靈有點慌了，不過她還是穩住情緒，繼續争辯：“偵探，你要指認我，需要有确确實實的證據才可以，不能空口亂說。”
“吾曉得。”
蕭淩微微閉了眼：“‘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啊……楊淼，你當時為什麽要念這首詩呢？”
楊淼莫名其妙：“因為當時是下午落日的時候，太陽照得人耀眼，我就臨時想到了這句啊。”
李見靈臉色一變。
蕭淩微微一笑，一字一字吐出：“你的房間在東樓黃字房，窗面朝東，為何能在落日之時，看到日光？”
“這是因為……”楊淼突然愣住。
對啊，這是為啥……
楊淼第一次意識到這個問題，他所講的時間線是臺本上的。
在《這次輪到你》綜藝中，故事由死者死亡的那一刻開始。
玩家在此前是自由的，角色的時間線和背景故事是臺本給出的。
就像中午那場雨，是打雷音效，不是真的打雷下雨，扮演死者的NPC也不是真的冒雨出門買了花，他腳底的濕泥當然是現場道具師抹上的。
時間線與故事背景都是設定。
所以，楊淼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時間線，以及臺本上寫的自己過去的行為，他想當然認為自己和李見靈的時間線基本一致，相互佐證，是兩個平民玩家，所以才樂于在現場磕瓜子看熱鬧。
他的房間是東樓的黃字房，就是進入樓梯拐口的右手第一間，自然窗戶是向東開着的，怎麽可能看到落日？
難道他的臺本出bug了？
楊淼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己的跟拍攝像師。
攝像師不為所動地繼續拍着他的特寫。
不對……不是臺本bug了，是“我”bug了！是“住在奉天客棧的楊淼考生”被利用了！
同一時間，拿着楊淼“疑路證”病例的邵謙，跑上樓。
這件客棧的布局是很奇妙的。
一樓大堂，前後有兩個樓梯可以上去，二樓并排成兩列房間，中間和四周都有走廊圍繞。
從第一個樓梯上去的後再從走廊進入的右手第一間确實是東樓的黃字房——也就是楊淼的房間。
而當邵謙在走廊繞來繞去，上上下下到自己都有點分不清楚東南西北後，再度進入走廊，打開了右手第一間房。
邵謙打開門後，驚嘆：“原來如此！”
這間是西樓的右手第一間房，裏面的陳設擺件都與楊淼的房間如出一轍。
或者說整個客棧每一間房內的器具陳設和布局本來就是一模一樣的。
有心人如果想提前把這間房打扮和楊淼的房間十分類似，是很容易做到的。
只要她足夠了解楊淼房間，能夠很快收拾殘局即可。
誰能滿足這個條件？
當然是這座客棧的掌櫃才能做到。
……
“……只有你才對客棧的布局了若指掌，當你計劃對死者下殺手之時，你就做好了一切的準備。你趁着大家各自回房，楊淼在廳堂坐着的時候，你将死者約到楊淼房中。你作為客棧掌櫃，借着住宿的事想要約他太容易了，你用刀殺了他。然後下樓取出茶，引/誘楊淼去喝茶。午後楊淼本就犯困，加上他有疑路症，沒有方向感，你假借散步帶着他，在客棧走廊四處轉悠，進入住房通道後，他習慣性以為右手第一間就是自己的房間，殊不知，他進入的已是你精心布置好的西樓客房。”蕭淩看着目瞪口呆的衆人繼續講道，“你故意将自己與他的時間線綁定，甚至假裝被他激怒後又帶着他繞出。遇見吾後，你首先離開，其實你是趁機整理西樓房間，毀滅證據，将一切恢複如初……”
“而這時，吾帶着楊淼回到了他本來的房間，發現了死者……這就僞造了一個完美的不在場證明。楊淼的房間确實是第一現場，楊淼自以為曾回到過自己的房間，那只是錯覺。倉皇之間，楊淼認錯了房間……于是，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替你做了僞證。”
“只是，人之行，天之道，你所做的一切，老天皆在看着。”蕭淩盯着李見靈，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你完美無缺的計劃被老天發現，那一抹落日之光就是天罰，它在告訴你……”
蕭淩将指頭放在自己唇前，輕聲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楊淼呆在原地，他從來沒懷疑過自己的時間線，也沒懷疑過李見靈，更不知道這麽一句漫不經心的自己不怎麽在意的臺詞竟然是最大的破綻。
而蕭淩居然在第一次聽到他說這句話時就明白了一切……
楊淼呆呆看向蕭淩：這個新人偵探，實在太厲害了……
李見靈被這一句震的退後兩步，再三咬牙：“……關鍵性證據呢？”
“關鍵性證據在此！”邵謙實證檢查過後，回到了廳堂中心，他手上拿着一塊窗簾布，“這是我在西樓那一間房上的窗前發現的，你雖然把這間房整理的幹幹淨淨。當時楊淼試圖去拉窗簾的時候，雖被你打斷，他的手卻碰到了窗簾布。而他當時應該喝得挺邋遢的吧，連指尖都是茶葉沫渣，抹到了窗簾上。”
“這就是證明了你們前去的根本不是楊淼本來的房間！”
證詞被破，動機被發掘，關鍵性證據被找到，偵探和邵謙雙重指認，李見靈也無法辯解了。
耳機裏傳來提示：【請偵探指認最後的兇手。】
蕭淩：【吾指認的人就是，客棧掌櫃李見靈。】
整個客棧燈光瞬間熄滅，在一片黑燈瞎火中，兩束燈光打在蕭淩和李見靈身上。
廣播提示響起：【李見靈真的是本案的真兇嗎？現在，公布答案。】
如果偵探偵探成功，燈再度亮起時，真兇會被戴上手铐。
如果偵探指認失敗，燈就壓根不會亮起，表明偵探錯誤放走了真兇，死者不能沉冤，本案将是一片黑暗。
這個設計，對偵探造成很大壓力。
“3！2！1——”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楊淼和花蘿開始倒數。
“啪”，燈光再度亮起，李見靈手上多了一副手铐。
——成功破案！
李見靈無奈笑了：“好吧，你贏了，我還以為本期沒有兇器的相關證據，我會逃脫呢。”
花蘿一聽這話就來勁了：“對啊，某些人因為這個兇器咬死我不放，知沒知錯啊？”
邵謙咳嗽一聲，假裝沒聽見，走到蕭淩面前恭喜道：“第一次當偵探就破案的這麽完美，少年未來可期！”
蕭淩謙虛道：“沒有，多虧大家的協助，非吾一人之功。”
花蘿不以為然：“協助？是拖了你後腿吧！”
就在大家慶祝的時候，“在深山老林斷網”的齊禦終于消化了最後一段，他吃驚大喊：“什麽？李見靈是為了楊淼才殺人的？”
楊淼接話：“是啊，雖然我很感動吧……但殺人是不對的，而且你為什麽要把人殺在我的房間裏！你還利用我做不在場證明！你哪裏愛我了？！”
李見靈戴着手铐白了他一眼：“我也想知道為什麽我這回的人設，居然是愛你癡狂啊？你知道我拿到臺本的時候受到了多大傷害嗎！”
蕭淩笑道：“李掌櫃利用你做不在場證明，但她同樣也是為了幫你洗脫嫌疑。只要你們的時間線一致，她沒有嫌疑，你也不會有，也許她原本是打算嫁禍給剩下的三個人，才在他們的房間都放置了刀具來混淆視聽……她可是為了你呀。”
“是啊，不過沒想到三水你這麽‘大義滅親’，所有指認她的證詞和關鍵性證據全是你留下的啊。”邵謙幸災樂禍。
楊淼：“我……”
還真是，有破綻的證詞是他說的，在窗簾上留下證物的也是他。
楊淼拉住李見靈的手，深情如許：“待你出獄，我必娶你，可好？”
李見靈咬牙切齒：“給……老娘……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歡聲笑語裏結束了第一期的錄制，導演組們紛紛走出來擁抱玩家。
總策劃方倩一邊和蕭淩握手，一邊稱贊道：“你的表現真是出乎意料，你也是我們節目開播四季以來，能首次參與就成功破案的新人偵探，真是給節目來了個開門紅啊。”
蕭淩微笑：“多謝你在我官司期間仍邀請我。”
出了戲，蕭淩自稱也改回去。
方倩問：“之後還可以邀請你來節目嗎？”
蕭淩道：“可以，不過請直接聯系我，我想，我會很快結束和公司的官司。”
方倩一笑：“那就說定了。”
楊思齊說脫離非峨娛樂他就什麽也沒有，至少現在他為自己敲定了一份新的工作。
“對哦，聽說你在打官司啊。”花蘿好奇地湊過來，“你要加油啊，別被那些輿論打垮了！”
蕭淩：“謝謝。”
“對了，我們來交換一下聯系方式吧。”楊淼笑着說道。
“還有我的，還有我的！”
自從和非峨娛樂打官司以來，劇組同仁都是躲着他走，生怕惹上事，沒想到這次綜藝裏的其他玩家都願意和他打交道。
花蘿加了兩人的微信後，發了個“小狐貍把腦袋撞在大狐貍懷裏撒嬌”的表情。
蕭淩驚奇：“這是什麽？”
花蘿：“表情包啊，你是什麽老年人嗎？居然不認識表情包？表情包就是現代語言！你不會不懂吧？來，我幫你把這個表情包存下來，小狐貍系列是最近最流行的表情包啦。”
蕭淩不是“老人”，是“古早老人”，确實搞不定這些高科技産品，就任由花蘿幫他添加了。
楊淼還在招呼大家一起合影，發現齊禦不見了，喊道：“齊禦人呢？人呢？一起合個影啊！”
邵謙道：“錄制結束就走了，可能忙吧。”
蕭淩拿回手機，看着眼前忙碌收工的人群，突然想起之前薛文律師送他來的時候說，結束錄制告知他一聲。
于是蕭淩打開薛文律師的頭像，準備發一句“我收工了”。
一下子沒操作好，把花蘿之前發給他的“小狐貍撒嬌”的表情包發了過去。
蕭淩：“……”
怎、怎麽取消！？
蕭淩瞬間覺得手上的不是手機，而是燙手的鐵烙，他亂戳了半天，都取消不了表情包。
楊淼看見了，湊過來：“神探蕭淩的自信從容去哪了？你戳啥呢？”
蕭淩急了，一把抓住他：“這個圖，怎麽讓它消失？！”
“撤回就行了啊。”楊淼伸手一點，“完了，超過一分鐘了，撤回不了了。我說，不就一個表情包嗎？至于這樣嗎？表情包能傳達的語言，可比現代語言本身多多了，你真的好古董啊！”
蕭淩正對着界面正不知如何是好，那邊回消息了。
薛：【大狐貍抱着小狐貍親切揉頭.jpg】
……也是表情包。
蕭淩看着界面裏大白狐貍抱着小白狐貍……
這……到底什麽意思……
“現代語言”的深意，真是難以理解啊。
穿越不易，蕭淩嘆氣。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開上高速、宇宙大魔王 2瓶；小四是北涼柿子 1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