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璀璨心燈

鴻俊瞳孔陡然收縮,注視李景珑, 劇烈喘息。

“能教我怎麽用它嗎?”李景珑問。

鴻俊把手按在李景珑滿是血的胸膛上, 自己卻毫無力氣,喘息片刻,搖了搖頭, 他不禁後悔起來, 當初應該認真朝重明多學學。

“別焦急。”李景珑又說, “好好想想, 回憶一下,當初你爹是怎麽教你用法術的?”

“要激發體內的靈脈。”鴻俊腦海中一片混亂, 說, “可你并未帶有法力, 我不知道心燈能不能用這種方式激發。”

“就算有了法力,未曾修習仙術, 恐怕也發揮不出作用。”鴻俊眉頭深鎖道, “還得學咒術和馭法寶……”

“激發?”李景珑馬上抓住了一個點,問, “什麽意思?”

鴻俊說:“在生死關頭, 即将死去的感覺。在萬丈高空中,墜落與摔死前的剎那。”

鴻俊想起了重明教自己使用靈力的那一天——

——“你是妖族的人, 若用不出法術,就只有摔死一途。”

緊接着,重明拎住不斷掙紮的小鴻俊的衣領,将他從萬丈高崖上扔了下去。

那時自己瘋狂大喊, 登時有靈魂出竅的感受,恍若看見了天脈與地脈,看見了世間四處流淌的靈,而體內一股力量噴薄而出……

最終是青雄呼嘯射來,于離地不足一丈高處接住了他,帶他飛向長空。

李景珑聽完後怔怔看着鴻俊,鴻俊皺眉道:“可心燈不是你與生俱來的,我也曾想過……只是恐怕害了你。”

“所以那天你提出的方法,就是這個?”李景珑想起那天,自己希望學法術時,鴻俊曾提過“還有一個辦法”,緊接着就被鯉魚妖阻止了。

鴻俊點了點頭,四處看看,又問:“趙子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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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珑搖搖頭,答道:“應當還在外頭。”

鴻俊說:“他發現我失蹤了,會回去找我爹。”

李景珑答道:“等不了這麽久,得自己想辦法。”

鴻俊側躺着,閉上雙眼,他感覺自己的法力正在極其緩慢地恢複。

謝天謝地,他的法術恢複速度似乎比裘永思、莫日根二人更快,也許因為自己有一半妖的血統,自愈力較之純粹的人族快了不少,也許現在已勉強能召喚飛刀,雖無法驅使它,割斷身上的鐵鏈,說不定是可以的。

“我試試看。”

“不。”李景珑馬上制止他,說,“不要輕舉妄動,我更希望你好好的。”

鴻俊示意別擔心,運起法力,遠處的飛刀輕輕震動,并沿着血池的岸邊緩慢地滑過來。

他深吸一口氣,已無力擡起飛刀,讓它在地上慢慢地滑動,來到身邊時,他已是滿頭大汗,深深呼吸。

李景珑以左手撿起飛刀,割斷了手上鐵鏈。再割斷鴻俊手上的鐵鏈,兩人卻都不敢動,唯恐鐵鏈發出聲響。

鴻俊五指伸屈,卻始終無法讓那飛刀升起來,努力片刻後只得放棄。

“你先休息。”

李景珑做了個手勢,輕輕撿起飛刀,側身一寸一寸地挪向關着莫日根的籠子,輕輕把飛刀紮入莫日根手臂。

莫日根吃痛頓時醒了,一眼瞥見鴻俊,李景珑示意噤聲,開始動手緩慢割開籠子上的鎖。莫日根便沒有作聲。不片刻,鎖掉落,莫日根伸手去接,手腕乏力,卻接不住,眼看那鎖将砸在籠子上時,李景珑馬上握住了它。

他拿走鎖,将飛刀交給莫日根,示意隔壁裘永思的籠子,莫日根便靠過去開鎖。

李景珑朝鴻俊說:“再來一把能行不?”

鴻俊閉上雙眼,朝血池對岸散落一地的法寶招手,又一把飛刀斷斷續續,慢慢滑了過來。

李景珑抓住,此刻莫日根輕輕劃傷裘永思,裘永思也痛醒了,李景珑便将第二把飛刀交給裘永思防身。

鴻俊将第三把飛刀招來,已是筋疲力盡,靠在牆上,半晌動彈不得。

李景珑抓住第三把飛刀,點頭示意夠了,回到地上側卧着,将飛刀藏在袖中。

“那兩只妖怪,有沒有一刀致命的地方?”李景珑極低聲說。

“心髒。”莫日根答道。

“龍的心髒在哪兒?”李景珑又問,“與人一般?”

裘永思說:“妖形時,龍的心髒在咽下三寸,人形時在肋間。”

李景珑便點了點頭,說:“待會兒我先動手,永思引一只過來,莫日根協助我。”

三人每人扣着一把飛刀,不住喘息,莫日根低聲說:“長史,我可能起不了大作用,全靠你了。”

李景珑點了點頭。

“長史……”鴻俊低聲說,“你再等等……等我力氣恢複些許……”

李景珑朝鴻俊一笑,端詳他。

“動手吧。”李景珑看着鴻俊雙眼,說道。

“鴻俊!”裘永思驚呼一聲,努力撞擊籠子。

聲音馬上驚動了狻猊,狻猊快步走來,冷笑道:“這就醒了?”

狻猊經過李景珑身前時,鴻俊瞳孔猛然收縮。

電光石火的瞬間,莫日根一腳用力踹開籠門,将狻猊擋得一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李景珑拖着鐵鏈從地面幹淨利落,一躍而起,從背後撲向狻猊。

撐地,躍起,飛撲,李景珑只挨毒打,一身力氣未失,被抓到後便刻意示弱,幾乎不做反抗,此刻平生力氣全用在了這一招上,生死關頭,不容有任何閃失,那一招偷襲簡直毫無破綻!

頃刻間李景珑整個人飛躍,右手揮出鎖鏈纏上狻猊頸部,左手朝着他的胸膛以飛刀一紮,頓時深沒入柄!

狻猊一聲狂吼,化作黑氣崩散,龍子之軀現身,幻化作巨大的怪獸,将李景珑甩了下來,緊接着搖晃一步,不住顫抖,再次變幻為人,鴻俊那家傳法寶乃是斬仙飛刀,雖已無法力駕馭,卻依舊削鐵如泥,狻猊心脈被鎖,變化之術剛一施展,體內妖力便受到阻礙,反而激出了飛刀本身的力量,火焰爆開,轟然倒地!

莫日根與裘永思踉跄出得籠門,鴻俊掙紮起身,下一刻血池中發出一聲怒吼,睚眦撲了出來,帶着血池裏四濺的鮮血,将李景珑撲倒在地!

鴻俊咬牙甩出鐵鏈,套住睚眦,奈何只是被睚眦一甩便飛開,莫日根抓着飛刀,側肩撞上前去,裘永思則跌跌撞撞,去推睚眦。

睚眦狂吼一聲,将兩人撞開,鴻俊使力拔出釘在狻猊心髒上的飛刀,正要沖上前去時,洞壁高處卻刷然飛下一股黑火,“砰”的一聲在鴻俊背後現出人影!

鴻俊大喊一聲,被一只強有力的手臂狠狠一抓,整個人被淩空提了起來!

那是霸下,霸下回來了!

裘永思與莫日根同時色變,撲上前去救鴻俊時,霸下卻只擡手一揮,黑煙噴發,兩人被撞到角落,摔得頭皮血流。

李景珑吼道:“鴻俊——!”

霸下幻化出利爪,鎖住鴻俊喉嚨,将他的脖頸不住鎖緊,李景珑爆發出強大的力量,轉身想救鴻俊,卻被睚眦一口咬住半身,朝着血池中一拖,一人一妖,同時墜入了血池之中。

鴻俊想大喊,卻出不得聲,霸下則緊緊揪着他的脖頸,現出冷漠的面容,将鴻俊提到血池邊上。

李景珑被睚眦拖入血池中,兩腳用力蹬水,卻游不上來,睚眦輾轉劃水,從背後咬住李景珑手臂,要将他撕成兩半。

“互相看着對方的死是什麽感受?”霸上說道,“想看看麽?”

鴻俊的瞳孔微微擴散,注視着血海中的李景珑。

李景珑不住顫抖,浸溺海中,眼中則是被提起,懸在血池邊上的鴻俊……此刻霸上一手扼住鴻俊脖頸,另一手則拿着鴻俊的飛刀,抵在他的下颌一側,開始緩慢地割他的耳朵。

血漿狂噴,從鴻俊耳畔源源不絕地噴了出來。

李景珑:“……”

鴻俊的意識逐漸模糊,劇痛化作一片冰涼。

李景珑張開嘴,絕望地喊了一聲,卻只能吐出氣泡,睚眦的利爪刺入他的胸膛,心髒的劇痛朝他全身襲來,他的掙紮幅度越來越小,睜着雙眼,在血海中不斷痙攣。

鴻俊眼裏泛出淚水,嘴巴張了張,卻發不出聲音。

下一刻,血池內亮了起來。

驀然一道強光爆發,池中血水炸開,萬千光點升騰而起,飛上空中。

“放開他——!”

李景珑怒吼聲,他的右手捂着左胸膛,左手前伸,不住喘息,在那強光下升起,身周鮮血刷然退散,睚眦從海中躍起,張開利齒朝李景珑狠狠咬下,李景珑卻以左手猛地按住了睚眦的頭。

他的左手中爆出萬丈烈光,在強光照耀之下,睚眦全身龍鱗爆開,黑氣飛散,鮮血狂噴,不住掙紮,卻無法抵抗這道白光的強悍灼燒力量!頃刻間睚眦鱗片散盡,鮮血化作青煙,漆黑的骨頭在白光之下起火焚燒,轟然化作灰燼!

李景珑踏在血池上,腳下光芒擴展,如履平地,他踉跄走向霸上,喘息着擡頭,猶如從血海中走出的地獄修羅。霸上不住喘息,眼中映出這鮮血淋漓的男人,他手中的強光照耀得近乎無法再睜開雙眼。

“放開他!”李景珑狂吼道。

他的全身亮起強光,就連鴻俊在這光芒之中亦覺三魂七魄無處遁形,被照耀得近乎燃燒起來,李景珑周身血液化作青煙,那一刻他如複仇的狂魔,又如手握烈炎,焚燒世間一切妖邪的天神!

霸上将鴻俊狠狠扔到一旁,頃刻間砰然化作妖形,朝李景珑直撲過去!

李景珑一身氣焰瘋狂爆發,就像身周燃燒着一團熾熱的白色火焰,他擡起左手,按住了霸上的頭,咬牙切齒道:“給我——死!”

一聲巨響,霸上在那道光之中,被按得狠狠陷進岩石地中去,全身抽搐,不斷掙紮,發出哀嚎,緊接着李景珑身上那強光頻閃,萬物俱成殘影!連閃數下,霸上發出了絕望的嚎叫,全身四分五裂,燃燒起火,頓時被白色的火焰徹底吞噬!

鴻俊、莫日根與裘永思各自擡起手臂擋在眼前,直到白光退去,李景珑一身氣焰緩慢消散,不住喘息,難以置信地側頭,望向鴻俊。

李景珑:“我……我……”

鴻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望着李景珑,手臂、耳朵的疼痛,力氣的流失,令他險些再次昏過去。

一炷香時間後:

“把傷口按着。”李景珑焦急地說道。

鴻俊:“沒關系,已經不痛了。”

“把傷藥敷上去。”莫日根說道。

裘永思問:“哪些內服哪些外敷?鴻俊你自己看看……”

鴻俊的藥包內還帶着傷藥,服了些又敷了上去,裘永思說:“得盡快出去縫針,不然留疤太可惜了。”

“不會留疤的。”李景珑說,“會好起來。”

鴻俊枕在李景珑膝蓋上,側着頭讓他敷藥,衆人都是心有餘悸,險些大夥兒就一起喪命了,然而死裏逃生後,又都笑了起來。

李景珑笑着笑着,眼睛又紅了,忍不住哽咽起來。

“還好有長史呢。”鴻俊說。

兩人忙道是啊是啊,把話題岔開,鴻俊要坐起身,李景珑卻堅持讓他再休息一會兒。

“得盡快想個辦法出……”

李景珑剛一開口,心髒便絞痛起來,一句話便停了。

“你怎麽了?”鴻俊反而擔心起來。

李景珑擺手,莫日根說:“方才馭那法術,多半傷了心脈,先躺躺。”

李景珑道無事,與鴻俊對視一眼,說:“我能用心燈了?”

鴻俊也不明就裏,答道:“千萬別亂來,靈力沖撞很容易傷到筋脈。”

李景珑想試試法術,卻再使不出來了,只有方才那一瞬間,在喪失理智之時,力量才有爆發的機會。

“心燈乃是燃燈世家陳家的法寶。”裘永思說,“會與體內脈輪融合,也會侵蝕心脈之力,長史,方才應當是危急關頭才不受控制釋放出來,平日裏不可亂用。”

李景珑皺眉道:“現在仍是危急關頭,此地不宜久留,不能再拘泥于這心燈了,先出去再說才是。”

鴻俊耳朵與手臂傷口簡單包紮過,又恢複了些許力氣,莫日根撿回扔在角落裏的法寶,遞給裘永思一支筆。

“只要法力恢複,就一定能出去。”莫日根擡頭,望向山洞頂上的傳送法陣,答道,“那狐妖若能再過十二個時辰回來,咱們再聯手,說不定尚可一戰。”

“五色神光在她的身上,被她帶走了。”鴻俊答道。

裘永思說道:“要麽找個地方埋伏她試試?”

“先隐蔽起來。”李景珑喘息片刻,起身道,“将屍體處理了。”

說是屍體,也只剩下狻猊,四人合力将它扔進血池中,狻猊的屍體便沉了下去。念及狻猊一死,霸上便毫無來由地出現,這三妖之間都是龍子,想必在性命垂危之際,有着特別的聯系,方才這麽貿然動手,最後居然活下來了,當是命大。

山洞高處有一小池塘,池畔則散落着些許腐肉,難怪狻猊方才會來到此處。四人簡單計議,先在此地休息片刻,恢複法力,若虢國夫人突然回來,再行偷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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