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刀劍相逢競峥嵘

為了避免弱雞如沈小江一般的選手,在第一局就撞上兇殘如他方二師兄一般的選手,金桂宮會将修為相近的人先做一次篩選,然後再随機組合。

弱對弱,強對強,勝出的修為弱者再對上落敗的修為強者,這樣來回打滿十五日,排出最終的金桂榜……具體的組合排列依據十分複雜,藺負青聽方知淵講了兩遍才算勉強弄懂。

不過反正,參賽者也不需要弄懂。他們只要按照金桂的指引,從手中刀劍裏借一段火熱的年少意氣,在比試臺上縱情争鋒便是最好。

……

金桂宮樓閣重疊,內宮乃是仙首住殿及諸仙議事的正殿,閑人不得入內。為金桂試開放的,乃是平時作為宮內弟子修行之用的東西南北中五座閣樓。

北閣樓的戰臺下,早早地擠滿了觀戰的修士們。藺負青讓荀三和宋五帶沈小江回客棧休息養傷,自己和方知淵也在臺下挑了個位置看着。

劍谷的弟子,總是對劍有非同一般的執着。

就如這位陳震仙長,已經站到了對手的對面,還要專門出愛劍拔劍給對方瞧一瞧。

“此劍,名團陽!以烈陽鐵與慧星石熔煉鍛成,乃我師尊長真劍人之賜,跟随我已有十七年之久!”

還要介紹一番。

在他的對面,站着位綠衣姑娘。

姑娘手裏也有劍。

那劍纖細,柔弱,翠如湖畔煙柳。

正如它的主人。

“此次次次次吃劍!名……名!”

葉花果不知道咬了幾次舌頭,才牙齒發着抖把一句話說明白,“它……它叫菟絲子!是我家大師兄送我的……”

圍觀的人群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

笑這劍名,也笑劍的主人。

劍谷陳震大怒:“你這也能算個劍修!?”

葉花果腼腆地連連點頭,如小雞啄米:“對對,我不是劍修!我是個醫修的!”

陳震臉色變了又變,低聲罵了句“今年金桂宮怎麽給我排的對手”,揚聲道:“我的劍下不斬弱質女流,你要是不能打,不如盡早認輸!”

葉花果十分驚喜:“真……真的可以嗎!”

陳震:“……”

臺下再次爆笑,藺負青頭疼地扶額。

方知淵忽然揚聲喚了句:“葉四。”

葉花果打了個寒噤,“不——我我我開玩笑的!!”

對面陳震已經不耐煩,靈氣破體,長劍帶起凜冽破空聲,轟然劈開一道刺眼的熾熱弧光。

轉眼已逼近葉花果身前!

劍光将葉花果當頭籠罩,後者呆愣不動。

方二師兄森然勾唇,一雙銳眸黑壓壓的冒着殺氣:“你這場輸了,今晚,咱們倆打。”

“——!?”

葉花果瞬間恐懼得臉色青白。

……虛雲的人,誰還沒曾被血性上頭的方二師兄摁在地上揍過那麽三兩次呢,是吧。

巨大的心理陰影鋪天蓋地而來。

可憐的姑娘雙目顫顫含淚,崩潰舉劍——

倏然間,菟絲子狂卷勁風!

葉花果所站的地面,咔嚓迸出細小的裂縫。一股強悍至極的劍意,自柔弱的姑娘身上,自姑娘手中的薄薄細劍上四溢而出。

電光石火間,天地靈氣盡數被這股意念所勾動,威勢排山倒海,直沖雲霄!

“天,這是什麽劍法!?”

圍看的劍谷弟子驚叫起來。

“誰還有傳訊紙雁,快喚軒轅師兄過來!”

致命的危機感油然而生,陳震大駭!

他立刻變招,倉促地倒退數步,擰身回刺。

見對方劍刃再次遞來,葉花果吓得臉色微白,她足下一點,轉眼間騰開十餘丈!

纖弱的身影,如一片乘風翠柳。

然而下一刻,弱柳變為利刃。

葉花果嬌叱一聲,于半空中旋腰,手中翠綠細劍帶起一串璀璨殘影!

陳震硬着頭皮招架,經脈中的靈氣盡數灌入劍身,赤紅劍芒暴漲一倍。

臺下,藺負青眼底微微含笑:“好劍。”

一青翠一朱紅,兩劍相擊!

啪嚓——

陳震面色慘淡,手中團陽劍碎成三截,碎片在日光下飛閃起刺眼的銀光。

劍谷弟子不忍再看:“陳師兄——”

菟絲子徑直落下,直逼陳震心腔。卻在千鈞一發之際變直刺為橫拍,葉花果以劍身将他掃了出去!

砰!!

陳震墜在地上,砸出一個巨坑,揚塵漫天。

綠衣姑娘輕巧落地。

一直站在旁側金衫修士揚聲道:“停!”

“初日晨場,虛雲宗葉花果,勝!!”

葉花果手忙腳亂地将菟絲子歸劍入鞘。

她回頭讷讷地沖方知淵幹笑:“二、二師兄,你看我贏啦……所以你別、別打我……”

這一切的變數實在太快,沒人能反應過來。陳震掙紮起身,梗着一口氣:“你不是說你是個醫修嗎!!?”

葉花果就委屈了:“我的确是個醫修啊!!”

沖上臺來扶師兄的劍谷弟子大怒:“放屁!!你這算個狗屁的醫修!?”

葉花果一愣,反應過來都快急哭了。她跺一跺小腳,指着自己努力辯白道:“你們、你們怎麽能這樣子!我雖然修醫的天賦的确比比比修劍差一點!但是那我也是個貨真價實的醫修啊!?你們怎麽能罵人啊?”

陳震氣急攻心,噴出一口鮮血昏了過去。

葉花果還在努力證明自己:“你們要是不信,我現在就可以給他治傷——”

“行了,花果。”

藺負青終于開口,把葉四叫下來,“我們都知道你是個好醫修。”

葉花果開心了,颠颠兒小跑過來。

藺負青道:“不是說了麽,你其實劍使得很好的。”

葉花果咧嘴笑,眼眸亮亮:“大、大師兄,我們能回客棧了嗎?晚飯可以吃好吃的嗎?”

藺負青笑:“讓你二師兄去偷桂花來。”

……

三人徑直回到客棧時,裏面已經吵嚷得不行了。

這第一場打完,客棧內各地的青年才俊無論是否輪上了場次,都早就沸騰起來。下面那大堂裏更是坐滿了議論紛紛的人。

沈小江也醒了過來。

他聽着來往的修士唾沫橫飛地大談虛雲宗葉仙子的驚鴻一劍。

再回憶起在他面前平地踩裙摔了個狗啃泥的結巴姑娘。

再瞧瞧劍谷弟子們滿面紅光、眼神狂熱的樣子。

再看看遠處正向他走來的大師兄和二師兄……以及,被沿途各式目光和搭讪吓得閉眼揪着大師兄衣袖不停哆嗦的葉四師姐。

……好像頭又開始暈乎乎?

這個世界,甚是不真實。

這就眼看着到了晚飯時間,藺負青簡單和師弟妹們聊了幾句,就從客棧的後廚借了材料,親自做膳食。

比起做什麽帝君被奴婢們伺候着,他還是更樂得做他虛雲的大師兄,伺候着他撿來的這群孩子們。

藺負青很知道,他其實就是這麽個人。

他這個人,走出師門是令整個仙界都心折嘆服的天驕,手裏圖南劍一擡便是翻雲覆雨。

可一旦回了虛雲,成天想的就是,今兒做什麽好吃的飯菜呢,種什麽好看的花草呢,搗騰點什麽哄師弟師妹開心呢……

君王權柄執掌天下,開創大道青史留名,都不如看星星逗魚叫他開心。他就是這麽個胸無大志,又懶散又貪樂的俗人。

藺負青站在案臺前,剛将幾樣洗好的食材快速剁碎了,碼在一旁。

他暗想:就自己這麽個人,居然又是被傳頌成救世仙,又是被捧成魔道帝君的,還被捧了近百年,真是個奇事兒。

忽然窗戶咯噔地一響,藺負青轉頭看去,瞧見一條裹在黑色中的修長緊致的小腿。

他無奈:“阿淵?什麽時候跑到外頭去了。”

“師哥。”方知淵歪頭在笑,他漫不經心地坐在窗前一條伸出來的樹枝上,輕輕踢窗子。

藺負青抖落手指上的水珠,給他開窗。

一枝金茸茸的桂花樹枝,就順勢塞進了他手裏,“接着。”

藺負青驚奇地笑起來:“啧,這人!還真去偷了?魯奎夫怎的沒把你一斧頭劈了。”

他口上怪罪,手卻接了花枝,“還不快進來。外頭涼快麽?”

方知淵不進來,坐在窗外晃着腿道:“魯奎夫不在金桂宮內。”

藺負青倒沒怎麽意外,想了想說道:“……倒也是。如果當真是重生而來,他是擔着三界存亡的仙首,總得有些行動才是。”

“哪個像你,”他轉手,桂枝沾了水往方知淵身上潑,揚眉道,“堂堂前世仙首,就曉得給人偷桂花?”

方知淵也不躲,快意地笑出聲來。仿佛這不是句嘲笑,而是句榮耀無上的誇獎似的。

……他們兩人都太熟悉了,許多事情心照不宣,根本不需要說出來。

比如藺負青當然知道,方知淵如今區區一個金丹期修士,要潛入金桂宮深處是有多麽兇險;更知道這人甘願如此冒險的原因,絕不是什麽桂花。

方知淵就是想尋仙首魯奎夫去的。如果能确認了魯奎夫乃是重生之人,有這麽個渡劫期的修士護航,藺負青在六華洲的安全基本上便可以确保。

藺負青哪裏會不知道,方知淵……這是怕憑自己護不住他呢。

他知道,卻不點破;方知淵自然也知道師哥輕松看穿自己那點小心思,他也不點破。

“方賊首,”藺負青就繼續和方知淵玩笑下去,“你是剛回來吧。有件有趣的事,想必你還不知道。今日的晚場,虛雲還有人要上去打架,你猜猜是哪一個。”

方知淵終于一撐窗沿,落在藺負青身旁。他想了想,抱臂後倚:“師哥說有趣,那我便猜……不是一個。”

藺負青輕輕哼道:“怎麽那麽聰明?”

方知淵問:“是誰?”

藺負青道:“宋有度是其中一個。”

方知淵:“還有一個?”

“我,”藺負青指自己,勾唇道,“所以我同小五說,我會盡快打完,去看他比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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