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項清瑤拍了拍身旁的床鋪道:“愣着幹嘛?”
亓淇走過去替她掖了掖被角,沒好氣道:“別鬧,萬一我睡覺不老實碰到你身上的傷怎麽辦?”
項清瑤拽住了想要退回去的亓淇,“你不陪我,我睡不着嘛。”
尾音被故意拖長,亓淇感覺自己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
“多大的人了,還撒嬌,老不羞。”
聽罷,項清瑤拽着亓淇袖口的手又來回蕩了蕩。病态的面容配上委屈的小表情,倒确實有幾分楚楚可憐的意思。
亓淇不開口,項清瑤就這麽一直晃着,幅度越來越大。擔心殃及到她身上的傷口,只好應允了下來。
走到窗邊檢查了一番,将敞開的窗戶拉了回來,只留下了一道不大不小的縫隙,又轉身去關了燈,這才放心爬上了項清瑤的病床。
亓淇掀開被子的一個角,還沒完全躺進去,就被一道力拽了下去。
項清瑤嘶地一聲,重重地呼出一口濁氣,從窗外透進來的燈光下,還能隐隐約約看到她蹙起的眉頭。
亓淇用胳膊将自己支起來,不敢再亂動,急道:“碰着哪兒了?!”
項清瑤不作答,亓淇以為她是疼得說不出話,急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噗嗤一聲從身下傳來,亓淇愣住了,随即便是一陣鼻腔裏發出的笑聲,項清瑤實在是沒忍住。
“你怎麽這麽好騙啊?”
笑了一會兒,項清瑤見對方沒有反應,正準備仰頭看看。亓淇沉聲道:“騙我好玩兒嗎?”
項清瑤咧起的嘴角一頓,心裏暗道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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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想要去牽她,誰料被對方狠狠地拍掉了。安靜的病房裏,啪的一聲着實響得可怕。
亓淇也被自己這一掌吓到了,想要下床去開燈看看對方的手。
項清瑤感覺到身旁下陷的床鋪有了要恢複的跡象,急忙握住了對方的手腕,這已經是她現在能使出的最大的力氣了,生怕對方跑了似的。
“別走!我錯了,我不該開這種玩笑的。”
她的語氣中透着一絲驚恐,像是掙紮在泥沼中突然失去了救命稻草一般。亓淇聽出了她情緒的變化,鼻子像是被一記重拳擊打了一樣有些酸酸的。
伸手覆上對方的手背,一如既往的涼。
“我不走,我是去開燈,看看你的手有沒有事。”
黑暗的病房裏,亓淇似乎能看見對方用力地搖了幾下頭,手腕上的力又重了幾分。
“手沒事,你別走。”
“不走不走,乖啊。”亓淇仿佛聽到了哭腔,連忙安撫道。
最後還是沒能下得了床,亓淇直接躺了下來。
項清瑤肋骨的傷還沒好全,現在只能平躺。亓淇側卧着躺在她右邊,像只樹袋熊一樣攀附在她的右手臂上,腦袋抵着她的肩膀,不過兩分鐘,便傳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白天睡得有些久,項清瑤此時還沒有睡意,兩只手都動不了,只能用臉頰蹭蹭對方的頭發。
亓淇許是太累了,被折騰了半天都不見醒。項清瑤玩着玩着也有了困意,低頭吻了一下對方頭發,也阖上了眼。
……
窗外陽光大好,項清瑤被刺眼的光線晃了一下眼睛,伸手往旁邊一探,一片冰涼,頓時感覺暖烘烘的陽光灑在身上都透着一股寒意。
不遠處,亓淇手裏收拾着行李,項清瑤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你,幹嘛呢?”
亓淇不作答,待到最後一件衣服疊好,拉起拉鏈站起了身。
“你要去哪兒?”
一轉頭,項清瑤對上了她的目光,那是一種她從未見過的眼神,透着強烈的疏離感,還有一絲厭惡。
頓時覺得頭皮發麻,一股寒意湧了上來,心髒驟停,呼吸也快滞止了,仿佛周圍的空氣一點一點變得稀薄起來。
“為什麽騙我?”這是亓淇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冷到極點,像是一柄尖刀狠狠地捅進了項清瑤的心口。
“我……”項清瑤啞言,喉嚨像是被一雙大手掐住一樣,一個字都發不出聲。
“我就這麽不值得你信任嗎?”亓淇雙手緊緊地攥着行李箱的拉杆,目光灼灼地質問着對方:“我明明是那麽地信任你,你跟我說過的每一句話,你跟我解釋的每一個字,我都無條件地相信,可你呢?”
“你太讓我失望了。”丢下這句話,亓淇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別走!”
亓淇的背影漸漸地只能看到一個小黑點,項清瑤想要去追,卻怎麽都沒辦法從床上坐起來,四肢像是被無數雙手鉗制住了一樣。
“別走!”
……
“別走……別走……不要走……”
亓淇蹙了蹙眉,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圈在懷裏的那只手臂此時僵硬得可怕,耳邊隐隐約約好像聽到了低沉的嗚咽聲。
項清瑤四肢僵硬地貼在床鋪上,眼角滲落出晶瑩的淚珠,兩股秀眉緊緊地擰在了一起,嘴唇也蒼白得吓人。
“學姐,學姐。”亓淇支起身輕喚了兩聲,對方沒有任何反應。
“項清瑤!項清瑤你醒醒!”聲音陡然高了兩度,又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臉頰。
項清瑤猛地一睜開眼,待到雙眸慢慢地聚上焦,像是放慢了十倍速一般轉過頭看向亓淇。
見對方清醒了過來,亓淇不着痕跡地送了口氣,柔聲安撫道:“做噩夢了嗎?”
項清瑤喝下對方喂過來的水,重重地喘了幾口氣,緩緩地點了點頭。
“夢見什麽了?”亓淇的聲音溫柔地像是要滴出水一般。
項清瑤抿了抿嘴,心有餘悸道:“夢見你走了,你不要我了。”
亓淇失笑,低頭吻去了她眼角的淚水,輕聲道:“我不走,更不會不要你。夢和現實都是相反的,別胡思亂想了,好嗎?”
項清瑤颔首,亓淇摟過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肩上。
“還要再睡會兒嗎?”亓淇将她散落在額前的碎發撥開,柔聲問道。
感受到懷裏人輕輕地點了點頭,亓淇手臂緊了緊,嘴裏溫柔地哄道:“睡吧。”
靠在她懷裏,項清瑤原本因為噩夢而有些寒冷的身體漸漸回暖,耳邊聽着對方堅定有力的心跳聲,那顆懸着的心也終于落到了實處。
……
“你就這麽回國了,你在日本的導師沒說什麽嗎?”
亓淇吹了吹勺子裏的排骨湯,遞到項清瑤嘴邊。眉毛一揚,頗有些自信地說道:“你女朋友我這麽優秀,導師肯定是特別喜歡的啊。”
“嚯,還真是一點都不謙虛啊。”嘴上這樣說着,心裏還是美滋滋的,有種與有榮焉的感覺。
“高木先生還說,要是我以後去他們學校進修,一定要找他做導師。”
項清瑤揚起的嘴角一頓,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以後,還要去日本進修嗎?”
亓淇唔了一聲,說實話,她是想的,能去日本再鍍一層金也是好的。
“再說吧,我現在還沒想好。”說罷,又遞了一勺湯過去。
項清瑤張嘴喝下,喃喃自語道:“是得好好考慮考慮。”
伺候好項清瑤吃完午飯,亓淇下午還得回趟學校,病房這邊便交給了羅斌。
亓淇坐在病床旁,手裏正削着一個蘋果,病房門猛地一下被推開,砸到一旁的牆上發出了砰地一聲悶響。
手裏的刀一滑,差點在手上劃出一道口子,亓淇吓得冒出了身冷汗。項清瑤緊皺着眉,沖門外吼道:“這麽大歲數了,還毛毛躁躁的!”
羅斌讪讪地帶上了門,臭着一張臉,氣沖沖地拉過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我他媽!”
羅斌一開口就爆了句粗口,項清瑤啧了一聲,示意他亓淇還在場,注意一點措辭。
清了清嗓子,繼續道:“衛赫那小子仗着自己有幾個臭錢,找了一個金牌律師幫他打官司,想把自己撇的幹幹淨淨的。”
“他人呢?”
提起這個羅斌就來氣,“已經被他的律師保釋出去了,現在指不定在什麽地方逍遙呢。”
羅斌見她沒什麽反應,安慰道:“你放心,我也認識幾個做律師的朋友,我會想辦法幫你打贏官司的。”
亓淇安靜的坐在一旁聽着兩人的對話。
羅斌:“前兩天跟衛赫的那個便衣說,他去過陵園,好像是去看的夢琪。”
項清瑤輕咳了一聲,羅斌立馬閉上了嘴。亓淇又一次聽見了肖夢琪的名字,直覺告訴她,這裏面一定有什麽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驀地又想起了昨天在門外,項清瑤跟周蓁說,這件事情一定不要告訴自己。
正出神,耳邊傳來了項清瑤的聲音:“你不是要去學校嗎?現在都快兩點了,再不去到時候該遲到了。”
亓淇回過神來,抓起沙發上的包,又湊到項清瑤跟前,在她唇上落上一吻,離開了病房。
項清瑤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亓淇的背影,直到房門又被帶上,這才興致缺缺地看向了羅斌。
羅斌:“……”
“咱倆得有二十多年的交情了吧,你這區別對待也太明顯了。”
項清瑤白了他一眼,“你和她能比嗎?”
羅斌擺了擺手,“比不了比不了。”
項清瑤哼了一聲,跟羅斌又插科打诨了幾句,心裏又開始變得空落落的了。亓淇這才剛離開不到十分鐘,自己又開始想對方了。
心裏暗自嘆了口氣,項清瑤根本不敢想象昨晚的夢要是在現實中發生了會怎麽樣。
如果真的發生了呢?
算了,我已經沒有勇氣去面對那個如果了。
作者有話要說:一定要把姓衛的送進監獄!
小劇場:
羅斌:我已經不再是清瑤的小寶貝了orz
項清瑤:自信一點,從來都不是【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