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項清瑤椅坐在床頭,剛輸完液的手心不在焉地翻看着手機。
羅斌這段時間忙着搜集證據幫項清瑤打官司,好不容易得空來探望她。
将手裏最後一瓣橘子遞了過去,對方看着手機屏幕兀自出神,水果都快怼到嘴邊了也沒發覺。
“清瑤?”羅斌輕喚了她一聲。
項清瑤回過神,垂眸注意到了嘴邊的橘子,放下手機伸手接了過來。
“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要不要我叫醫生?”
項清瑤搖了搖頭,“沒事,不用。”
半晌,又幽幽的開口道:“最近衛赫有什麽動作嗎?”
羅斌擦了擦手,擡頭對上了她晦暗不明的眼神。
“沒有,最近他都很安分,畢竟還在打官司。”頓了頓,羅斌似乎嗅到了一絲不對,“他最近又找你麻煩了?”
項清瑤趕在對方炸毛之前解釋道:“不是,就是最近發現有人在查我。”
羅斌眉頭緊鎖,原本就威嚴十足的臉此時顯得有些兇狠,“查你?查你什麽?”
項清瑤嘆了口氣,無力道:“我也不知道。”
肩膀突然卸力,失神地癱在床頭的枕頭上。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死死地壓住了一般,感覺胸悶得喘不上氣。
項清瑤驀地覺得很累,渾身都提不起勁,更多的還是心累。
明明事情都過去了七年了,為什麽還有人想要把它翻出來?
Advertisement
項清瑤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無辜,反倒是像那些辱罵她的人一樣,她也覺得事情發展成那樣都是自己的錯。
自己被折磨了七年,也忏悔了七年。為什麽還要殘忍地将好不容易結痂的傷疤連血帶肉地又撕下來一層?
……
七年前,肖夢琪自殺的新聞一經報道,項清瑤所有的信息都被人肉出來挂在了網上。謾罵,質疑還有譴責像是雪花一樣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這樣的人是怎麽進的X大?X大現在的門檻都這麽低了嗎?
——還學醫呢,她也配做醫生?
——這種人趁早轉業吧,省得禍害更多的人!
——殺人償命!
——每日一問,項清瑤今天死了沒?
事情發酵了一段時間,接觸過的老師相信自己認識的項清瑤絕不是網友口中的那種人,再加上學校也不願意這樣的“醜聞”影響到學校的發展,很快網上的消息就被封鎖住了。
每天等在學校外的記者漸漸地少了起來,網上那些惡毒的留言也被删得幹幹淨淨,享受完一場狂歡盛宴的網友們慢慢地對這個人也失去了興趣。
哪怕學校再怎麽三令五申,論壇上依舊還會有零星幾篇帖子在談論這件事。帖子數量不多,況且一個小小的校內網站也掀不起什麽大風浪,時間長了,校長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着他們去了。
網絡上惡毒的言語項清瑤還能勸自己眼不見為淨,可是學校裏依舊會有人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竊竊私語,甚至于當着她的面陰陽怪氣。那些暗地裏戳着她的脊梁骨謾罵她的人她沒辦法勸自己不去在意。
那個時候的她也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女生,也會極力地去替自己辯解,但是,僅她一人之力,又怎能堵上那悠悠衆口?
後來,她越發地害怕出現在人群中,身邊的人只要是低聲呢喃她都覺得他們是在罵自己。
漸漸地,耳邊開始莫名地出現一些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有時候是謾罵聲,有時候還能聽見肖夢琪對自己的埋怨。
項清瑤實在是撐不住了,惹不起自己還躲不起嗎?終于,她還是向學校遞交了退學申請。
導師不願意一個好好的苗子就這樣因為網絡暴力而被毀滅,好言相勸後,準了她想要休學的請求,并再三叮囑她在家要好好地休息。
項清瑤休學了半年,獨自一人待在和肖夢琪生活了兩年的公寓裏。神經衰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每天都得靠着酒精才能勉強入睡。哪怕是睡着了,也會因為任何一丁點兒的風吹草動就被驚醒,身體也每況愈下。
羅斌當時還在警校,足足一個月後才得空出來,等他進到公寓的時候,他簡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公寓裏的窗簾都被拉得死死的,房間裏沒有開燈,窗外的光線也被悉數擋在了外面。
客廳裏沒人,他熟練地将吊燈打開,餐桌上橫七豎八地擺着一桌子的方便面盒子,後知後覺地聞到了陣陣酸臭味。
羅斌不悅地蹙了蹙眉,徑直走向了項清瑤的卧室。
剛一擰開房門,撲面而來的就是一股嗆人的酒味,如果不是知道這是項清瑤的卧室,他肯定覺得自己進錯了房間。終于,他借着客廳的光線在牆角看到了項清瑤。
項清瑤偏着腦袋倚在牆角,懷裏還抱着一瓶已經見了底的啤酒。
原本柔順的長發此刻油光可鑒,亂糟糟的像是一團理不清的毛線一樣遮住了項清瑤的面容。身上穿着寬松的家居服,衣服和褲子明顯不是一套,看起來有些滑稽可笑。
瘋子!
這是羅斌見到她那副模樣的第一反應。
走近之後才發現,酒味的源頭就是牆角的這個人。
羅斌眼睛一瞥便看見了窗臺上歪七倒八放着的酒瓶,紅的白的洋的啤的應有盡有,相同的是,這些酒瓶全都空空如也。他粗略地掃了一眼,目測得有五六十瓶
心裏的火蹭地一下蹿了起來。
這得是把酒當飲料喝了啊!
羅斌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從她的膝下穿了過去,将她橫抱了起來。懷裏的人臉頰酡紅,身上卻冰得可怕。手臂上的力略微松了幾分,擔心自己再用點勁兒就會傷到對方一樣。
項清瑤腦袋抵着他的肩膀,手裏的酒瓶順勢滾落到地上,在木地板上留下了清脆的響聲。
突然一個激靈,項清瑤醒了過來,警惕地擡頭看向對方,待到看清羅斌的臉後,緊繃的肩膀陡然松懈了下來。
羅斌掂了掂重量,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塞住了似的,再多責備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小心地将她放回床上,扯過旁邊的被子搭了上去。
“羅斌,你來啦。”這是進門後項清瑤說的第一句話,她的聲音啞得可怕,醉酒後紅着的臉頰上揚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強忍着內心的酸楚,溫柔地答道:“嗯,我來了。”
聞言,項清瑤咯咯地笑了起來,像個發現了秘密的小孩子一樣扯着他的袖口,低聲地神秘地說道:“你知道嗎,我看見夢琪啦,就在那邊,她還在對我笑呢。”說罷,還朝方才自己蹲坐的那個牆角指了一下。
羅斌下意識地順着她的指尖擡眸一看,只剩下那個空酒瓶靜靜地躺在地上。
“她笑起來總是那麽好看,我喜歡看她對我笑。”
項清瑤的目光漸漸變得柔和起來,仿佛眼前就站着那個,總是願意将最好的笑留給自己的那個女孩。
羅斌垂放在膝蓋上的手死死地攥着,手背上青筋暴起,極力将眼底泛起的酸意壓了下去,努力地不讓對方注意到自己情緒的變化,柔聲道:“睡吧。”
許是酒精的作用上來了,也可能是身邊坐着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項清瑤難得地睡了個好覺。
……
羅斌看着病床上羸弱的項清瑤,仿佛和七年前那個脆弱的小女生重合在了一起。
自從那次他發現項清瑤酗酒後,他也擅自做主遞交了休學申請,為此項清瑤還劈頭蓋臉的罵了他一頓。
他不在意這些,只要項清瑤能從肖夢琪的事情中走出來,哪怕是讓他這輩子都當不了警察他也義不容辭。
畢竟,他選擇成為一名警察,也全都是為了眼前的這個人。
接下來的四個月,他每天都陪在項清瑤的身邊,時不時地帶她出門曬曬太陽,一日三餐也從泡面變成了家常小菜。晚上他就睡在公寓的沙發上,以免項清瑤出什麽意外。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項清瑤漸漸地緩了過來,不再像之前那樣害怕人群。雖然晚上依舊會做噩夢,但是至少能回學校繼續自己的學業。
不同的是,半年後的項清瑤沒了從前的開朗勁兒,也變得不再愛笑,更習慣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待着。
他不會安慰人,這麽多年都沒有學會,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項清瑤的身邊,讓她知道就算所有人都懷疑她,自己也會永遠支持她。
病房門突然被推開,亓淇手裏提着食盒走了進來,嘴角挂着一抹笑。
項清瑤原本陰郁的神情在見到她的那一刻蕩然無存,原本失神的雙眸也重新活了過來。
羅斌不禁愣住了,從前的那個項清瑤好像,又回來了。
亓淇沖他笑了笑,羅斌也微微颔首示意。
“既然亓淇來了,那我就先走了。”
項清瑤微訝,“這麽快?”
羅斌大着膽子白了她一眼道:“留在這裏接受十萬暴擊嗎?我可不想吃狗糧。”
項清瑤面露歉疚,羅斌擺了擺手,告別了兩人後離開了病房。
帶上房門的前一秒,他擡眸又看了一眼病床的方向。亓淇手裏捏着勺子遞向項清瑤,眼裏的愛意都快溢出來了。項清瑤張嘴喝下雞湯,臉上挂着由心的笑。
羅斌也跟着彎了彎嘴角。
願你們今後都能好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對于老項來說,羅斌的存在已經不單單是朋友了,更多的是家人
我覺得每個人身邊應該都會有一個屬于自己的“羅隊長”吧,可能是朋友,可能是家人,也可能會另一半,總是無條件地支持你,默默地陪着你。
小劇場:
羅斌(拿着劇本的手微微顫抖):我的戲份終于變多了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