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嫂子

出乎喬離意料的是,在他接下來的想象中,魏延澤應該走過去了,把他當做不存在的空氣。

然而站在人群中央、受着所有人關注的高大東方男人停下他的步伐,他就站在喬離面前,身旁挽着他的女人也好奇地打量着喬離,甚至面帶笑意。

“穿這麽薄,不怕冷?”魏延澤低聲問。

喬離沒想到他突然和自己說話,貼牆靠得更緊,張了張嘴,啊了半聲,便趴下腦袋,什麽也沒說。

魏延澤蹙眉,盯着喬離頭頂的頭發旋兒,輕輕嘆息:“笨。”

肖遠滿臉震驚加迷幻,他哥啥時候這麽溫柔了?語調竟然輕得像是托底着一片貴重瓷器,小心翼翼地放回去,太神奇了。

接下來就更魔幻了,肖遠眼睜睜瞅着魏延澤脫下外套,他們都穿着高定禮服,只有喬離是普普通通的地攤三十元外套。

魏延澤把自己外套脫下來,給喬離穿上,摸了摸他的腦袋。

喬離面紅赤紅,有點別扭:“我不冷。”

他扭頭避開魏延澤試圖摸他臉的大手,滾燙的溫度如影随形,喬離咬緊下唇,竭力不看魏延澤和他身旁的漂亮女人。

察覺到喬離的抗拒,魏延澤便沒逼迫他,畢竟大庭廣衆,他動手動腳于禮不符,罷了,回去再醬醬釀釀。

魏延澤放下手,朝身旁震驚到石化的肖遠使了個眼色,肖遠立即笑眯眯挽住他,目光還停留在始終低頭的喬離身上,心不甘情不願地跟着魏延澤走了。

兩人走後,喬離松了口氣,但失去魏延澤的溫度,面前卻空落落的,心裏不大舒服。

腦海裏某個不忿念頭一閃而逝:他們都結婚了,魏延澤身邊還挽着女人……

喬離悚然,忙搖頭打斷自己,不行,不能這麽想!魏延澤和他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就像金融和數學之間,偶有聯系,卻隔着天塹。

那為什麽魏延澤要和他結婚,為什麽弄戀人清單,為什麽信誓旦旦地保證會幫他?喜歡,是這麽不值錢的東西嗎。

喬離擡頭望向那兩人背影,男人高大,女人苗條,當真郎才女貌天造地設。

滿腔憤懑驀地爬上心頭,猶如密密麻麻的蟲子在齧噬。

喬離脫下外套,不顧禮數地跑到魏延澤身邊,在對方驚訝和茫然的注視下,把外套使勁塞進魏延澤懷裏,轉身疾步走進大廳,融入人群中。

魏延澤臉色難看得像吞了上百只蒼蠅。

肖遠也不敢說話了,他哥發怒時誰也沒好果子吃,不如安安靜靜假裝自己不存在。

魏延澤盯着喬離,猶如野獸盯住了他的獵物,壓抑着憤怒與渴望,額頭青筋突起,站在原地蓄勢待發好半晌,卻驀地移開視線,若無其事地在侍者帶領下去三樓。

全程肖遠大氣都不敢出一個,魏延澤去見羅斯特,跟他沒啥關系,于是肖遠留在一樓大廳,和往來的名流賓客們交談自如。

喬離默默地觀察肖遠。

明明不想在意,但躲在人們看不見的角落,像回到了安全的、可以觀察外界的殼裏,于是目光下意識地尋找魏延澤。

魏延澤不在,喬離只看到了肖遠一個人。像被燙到,飛快挪開目光。

他沒吃完晚飯,随意地拿起餐桌上的水果,有一口沒一口地吃着。

被高奢、高定包裹的人們仿佛與他無關,喬離穿着地攤外套,貼牆立在角落,低下頭,又擡起來,視線四處游移,還是回到肖遠身上。

能站在魏延澤身邊的女人,肯定不一般。喬離抱着這樣的想法觀察肖遠。

很年輕,皮膚不錯,喬離摸了摸自己的臉,還行吧。

身材也好,前凸後翹,喬離鼓着腮幫子,想了半天,摸摸胸口,算了。

英語流利得跟母語一樣,和誰都能游刃有餘地交談,她應該不認識那些名流貴族,但面對那些家世教養皆是頂尖的上層,竟絲毫不露怯意。

那份站在人群中央的自信和奪目,是喬離遙不可及的東西。

數學是埋在草稿紙堆裏日複一日的思考和鑽研。在面前攤開一張白紙,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他只需要拿着筆,計算和分析。

數學家的孤獨從來無法與人交流,線條、數字、圖形、公式、定理、參數、方程,按照邏輯和推理的框架鋪平,就是他簡單枯燥且乏味的一生。

這樣高級的場合,本來就不适合他這樣的人。

他束手束腳、膽小怯懦,那位女性卻如魚得水、光芒璀璨,的确只有她那樣的人,才配得上魏延澤。

喬離吃在嘴裏的水果也不香了,澀澀的,他意興闌珊,把剩下的果子丢進廢物箱。

侍者很快将不起眼的廢物箱收走,只為了倒掉那一個果核。

精致的上流社會。

連廢物箱都要噴上大碗廉價4711香水,喬離自娛自樂地想着,不再特別關注肖遠。

越看越覺得自己比不上,不如不看,當做他們不存在。

很快,有人主動和喬離搭話,一番交談,喬離得知對方是白天數學論壇上某位教授的助理,終于有找到朋友的感覺,喬離與他聊起論壇。

肖遠被這些名流煩得頭都要大了。

東方人在這種場合,是很少見的面孔,于是物以稀為貴,白人太太們紛紛與他攀談。

兩三句不離攀比,勾心鬥角地誇着對方真好看就是皮膚黑了點,肖遠簡直滿臉冷漠,心想你老公在外邊找黑人小三你知道嗎你。

肖遠面帶微笑,得體,應付完一個又一個,百忙中抽出空閑,偷偷打量了下靠窗站着、躲在角落的喬離,喬離在和一位年輕男性聊天,姿态比較放松。

真好,肖遠咬着牙想,他哥心疼他嫂子,把應付名流的任務甩給他,還成天用他爸威脅他,然後他嫂子躲得遠遠的吃吃喝喝還聊天,什麽人吶都是!

不是,為啥他嫂子跟別的男人聊天?肖遠很快發現了重點,他嫂子可是正兒八經的gay!那個臭白人想幹嘛?!

肖遠是個行動派,二話沒說,讓開下一個找他交流的貴族太太,踏着高跟鞋蹬蹬蹬竄到喬離面前,長臂一擡,擋在了喬離和教授助理中間。

喬離:“……”

助理:“……”

“嫂子,”肖遠回頭嬌滴滴地喊他,“你怎麽能這樣?!”肖遠控訴。

喬離:“……叫誰呢你?”

肖遠決定先應付面前這個白人,回頭展顏笑道:“不好意思先生,這位是我朋友,我們有幾句話說,謝謝。”

白人助理了然,點點頭,和喬離道別,轉身回他的場合去了。

肖遠回頭,掐着的嗓子一放,變成清爽的男孩聲音:“喲,嫂子,我是肖遠,你好啊。”

喬離一臉冷漠,扭頭就走,原來魏延澤寧肯帶個女裝大佬都不帶他。

“欸欸欸嫂子!”肖遠穿着高跟鞋都健步如飛,拉住了喬離:“別啊,您躲我幹嘛。我哥上去見羅斯特,一會兒就下來,哥說外公挺喜歡您,我一直想見您來着。”

肖遠連珠帶炮一串話,刷刷刷地,喬離再懵逼也反應過來了:“魏爺是你哥?親兄弟?”

“沒,表的。”

“哦,婊的……”不是,喬離納罕:“你媽媽是魏爺的小姨?”

“欸對,是這個關系。”肖遠豎起大拇指:“也不是親兄妹,我媽是魏家旁支的,外公收養了我媽。”

“哦,是這樣。”喬離更郁悶了,魏延澤寧肯帶女裝大佬表弟都不帶他玩。

“我來是幫哥應付麻煩的,嗐,”肖遠攤開雙手,“否則有個大麻煩。”

喬離不大适應肖遠這麽自來熟的個性,客客氣氣地問:“什麽大麻煩?”

他話音未落,只見魏延澤出現在樓梯口,身旁挂着一個身材火爆衣着昂貴的白人女性,喬離臉色一下就變了。

魏延澤冷着臉,神情好比不問世事的得道高僧。

肖遠叉腰,嘆氣:“就是她,凱瑟琳。”

看不出他們家魏爺還挺受歡迎,走了一個表弟,來了一個凱瑟琳。

“羅斯特老爺的小女兒。”肖遠半開玩笑半嘲諷:“圈裏有名的公交車。”

“公交車什麽意思?”喬離直覺這不是一個好詞,肖遠狹着眼睛:“您還是問我哥吧。”

說罷,肖遠快步走過去,掐尖了嗓子嬌滴滴地喊:“親愛的,怎麽才下來?”

凱瑟琳中文僅次于母語,假裝不認識肖遠,挽着魏延澤不肯撒手:“親愛的,她是誰?”

正派夫人喬離一臉看戲,瞅着兩“女”一男争風吃醋。

魏延澤環顧四周,終于發現了喬離,于是遠遠地望着他,微蹙眉頭,喬離站在窗邊,穿得又單薄,魏延澤擔心他那體質輕易便着涼。

“我是魏先生的舞伴,這位小姐,你是?”肖遠沖凱瑟琳挑釁地挑了下眉毛。

凱瑟琳不甘示弱,松開魏延澤,站姿挺拔突出前後,将淡金大波浪卷往後拂了拂,有意無意露出傲人的胸:“原來你就是魏先生舞伴,真希望您會跳舞。”

“我當然會,”肖遠這次的矽膠胸比着凱瑟琳來的,他就不信還能比凱瑟琳小,肖遠挺胸,“魏先生就是因為舞技才選擇了我。”

這兩人劍拔弩張,魏延澤沒有勸架的意思,沉着臉色走到喬離身邊,兩人并肩立在窗前。

“為什麽不穿我的外套?”魏延澤對這件事耿耿于懷。

喬離心想你還不是到處招蜂引蝶,抱着胳膊後背靠窗,賭氣不言。

魏延澤很生氣,喬離不說話,他一個人唱戲,就更生氣。

魏爺一手輕車熟路掐起了喬離下颌,一臂抻長抓起窗簾,狠狠朝兩人一帶,淡金色落地窗簾将兩人團團包裹。

“你做……”什麽?喬離來不及問完這一句。

魏延澤已經壓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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