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夜
大廳中看不到廣播器,小提琴的清亮旋律卻逐漸開始萦繞。
誇張的現代主義風格搭配上古典旋律,像是兩個斷裂的時空被強行拼湊在了一起。
楚圖拉着小周站在邊緣,沒有摻和進去。他在小周耳邊的聲音細若蚊聲。
“這是一個賭命的異次元游戲,游戲中只要死亡,現實中的存在就會被抹殺。沒有人會記得你曾經活過。”
“裏面有很多超自然的事情,但是謎題永遠有跡可循,有活路可找,只要自己不作死,就能活到天亮。”
小周腿肚子在打顫,輕聲問:“那,那就什麽都不做等着天亮呗……”
砰——
老人身後的門突然打開。門裏面黑黢黢的,看不到盡頭。
一屋子的人仿佛鹌鹑,脖子一下子縮緊了。
作為從小接受唯物主義教育長大的一群人,快速接受現實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一個矮胖的男人氣呼呼地自發地成為了出頭鳥,稍微一激就一個人氣沖沖地離開了——在老人冰冷的目光下,從唯一的那扇門出了去,然後消失了蹤影。
凝固的空氣又一次占領了大廳。小周在心底裏煎熬着,數着秒卻度着年。
“啊——”
突然,門後面傳來了一聲尖叫,那聲音屬于矮胖男人。所有人都如同被吓着的鹌鹑,蜷縮在一旁。那個老人走了過去,推開門。
門外,那個矮胖男人一動不動。仔細看,他們才發現,這似乎不是一個人。
他的腳黏在地上,身體和表情都定格在了最後尖叫的時刻,呈現出詭異的扭曲感。皮膚和衣服的質感發生了變化,隐隐約約中透出了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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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變成了蠟像!”一個女生臉色煞白,不禁地喊出了聲。
她身邊的男伴帶着恐慌地呵斥道:“別瞎說!人怎麽會變蠟像!”
老人呵呵地笑了起來,笑聲在空曠的房間內格外刺耳:“我們蠟像館又有多了一具展品啊。”
剛才的一男一女頓時身體僵直。場面一度十分安靜,空氣中似乎可以聽到雞皮疙瘩豎起來的聲音。
砰——門裏面亮起了燈,和大廳中一樣刺眼。
“啊——”在場的兩名女性一下子尖叫了起來。楚圖皺緊了眉頭。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蠟像館的大廳,門裏面就是展示廳。
展示廳就是一條看不到盡頭的走道,狹窄走道的兩側是臺階高的展臺,一組一組蠟像密布在走道兩側。
這些人像的姿勢各異,但絕對不是正常蠟像會有的姿勢,他們像是在掙紮,在逃跑,在反抗,這些動作像是從極快速的過程中截取出來的一樣,滑稽而扭曲。
然而,他們都帶着燦爛的微笑,一模一樣誇張的微笑。
“這,這是杜莎蠟像館嗎……”那個女生低聲喃喃,說出了每個人的心聲。
蠟像非常逼真,漆黑的眼眸上塗着上好的油漆,在大功率的燈光下泛着流轉的金光,仿佛在一群死物上強行撒上了一把活氣。
這麽滿滿一屋子的蠟像站在活人和死物交界的邊緣,不知下一秒他們會不會打破生死的邊界。而在恐怖片裏,這種類似人的東西,難免都會活動起來。
那個老者走到那扇門前,轉身面對衆人,露出了和善的微笑:“各位,我是菲茲蠟像館的經理。上周我們菲茲蠟像館從隔壁州的蠟像館借了蠟像來展覽,但是因為我們那些該死的愚蠢實習生把借來的蠟像和原來的蠟像混在了一起。
現在,還有最後一具蠟像混在裏面。因此,我們雇傭了你們來調查,幫助我們把那座蠟像找出來。”
說完,老者一鞠躬,彬彬有禮。
空曠的大廳中忽然響起了一聲吞咽唾沫的聲音。不管他們還有沒有明白狀況,眼前這任務可是明明白白的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那老者保持九十度鞠躬的樣子,再也沒有直起身來,自然不會回答。
楚圖就這麽在衆目睽睽之下走了過去,伸出手。
“楚導……诶,楚導你……”小周眼睛都瞪直了,連忙出聲。但是楚圖的動作比他的話還快,優雅地用手在老頭的肩膀上推了一把。
楚圖回頭看着九個人:“他也是蠟像。”
“請問……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剛才出過兩回聲的女生怯生生地問,“我們不是在船上嗎?”
“我們運氣太好了,撞了大運上了一艘黎明航線的船。”楚圖說,“也就是說,航線結束前的每一個夜晚,我們都會被拉到一個游戲世界,只有活到黎明的人才能出去。”
“那,那我們就這麽呆到天亮,別進去了。”那女生瑟瑟發抖地看着他身後說。
這時候,另外一個聲音響起,正是剛才離老人最近的那個青年男人,他打扮得很花哨,絲毫不比楚圖差:“你看,從剛才到現在,那個鐘的指針在走嗎?”
幾人順着他的話擡頭向上看。那扇門的上面挂着一面非常普通的鐘,正正指向了十點整,指針停止不動。
“只有推動游戲進程,鐘才會走,不然永遠無法天亮。”那個年輕男人輕佻地說,“如果你願意在這鬼地方呆到天荒地老,不妨試試看這種做法。”
說完,他看向了楚圖,臉上笑容不減:“看來,這裏十人,哦,現在是九人了,裏面竟然有兩個是有經驗的。真沒想到啊,楚圖大導演。”
楚圖不吭聲,嘴角挂着一貫的優雅微笑,像是在看一個後輩,眼神親和卻莫名透着冷意。
“早就聽說了,東海岸有名的’岸客‘洗手之後……”
“夠了!”
正當楚圖出聲呵止他的時候,另一個年輕男人大吼了一聲。
“快放我出去,別搞這些花頭!”
楚圖和那個騷包都愣住了。
出聲的人正是剛才在外面撞上小周的侍應生,年紀不過剛剛二十出頭,普通身板,整個人哆嗦着,臉漲紅。
“我不過就是個打工的,憑什麽陪你們這些該死的有錢人玩賭命的東西。你看,那個人都已經變蠟像了!這是要沒命的!我不玩了!”
說着,他做出了一個令所有人驚訝的舉動,他脫下了自己的皮鞋,拿在了手裏,像是要把鐘砸下來。他的臉漲紅,胳膊不住地哆嗦,看着也不像是能砸中的樣子。
但是其他人都很緊張。
那個矮胖男人變成蠟像之後,他們被吓得不輕,生怕侍應生的舉動會拖累他們全部人。
“快停下!”
“你這是會拖累我們全部的!”
砰——
剛才還鬧哄哄的大廳随着一聲槍響,瞬間鴉雀無聲。
那個侍應生下半身發軟,攤在了地上,臉色慘白,眼睛瞪大。
楚圖站在一個帶着金鏈子的胖男人背後,左手插着口袋,右手抓着胖男人的手——後者的手中赫然一把小巧的女士手|槍,槍口朝着天花板,冒着煙。
胖男人臉色很難看,槍響的同時,他的右胳膊被楚圖狠狠掰了上去,發出了只有他自己聽到的一聲脆響。
這一槍在電光火石之間達到了效果。
除了抓着胖男人的右手,楚圖全身都處于放松的狀态,似乎現在把胖男人扭得臉色青紫的人不是他一樣——姿勢端莊優美得仿佛在走紅毯。
他微微歪頭,露出線條性感的下颌:“不用謝我。”
說完,像甩髒東西一樣把胖男人的胳膊甩了出去。
侍應生渾身戰栗,擡頭看向那個滿臉橫肉的胖男人,咽了一口口水。剛才楚圖強行把他的手從褲兜裏拽出來向天花板開了一槍,沒有楚圖,他手上的槍要藏到什麽時候才會響?會開到哪裏呢?
想到這裏,不只是侍應生,大廳裏其他人都面色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