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兇殺案
腳步聲在空曠的展廳裏顯得格外響亮,仿佛震動了燭光和陰影,震動了蠟像臉上的昏黃。
咔吱——
踩到什麽的聲音。
商喚年彎腰,撿起了地上的一張報紙。這張報紙看上去歲數比他們兩個加起來還要大不止一輪,泛着黃,劣質的油墨在字體邊緣微微滲開。
“這是什麽?”他拿起報紙左右打量。上面全是英文,商喚年在美國長大,但是他卻覺得報紙上的語言有些怪異。
“直接看這裏就好了。”楚圖在報紙的左上角點了一下,那是一個數字,代表年份。
1753年。
商喚年疑惑地扯動了嘴角:“1753年,那時候就有蠟像館了嗎?”
“航線就是這種德行。”楚圖接過報紙翻看了一下,“喜歡把各種東西糅雜在一起。”
報紙複古的油墨印刷在這樣昏黃的燈光下讓人非常頭疼,字母像是一撮死蝌蚪被毫不在意地鋪灑在被蛀出斑點的死樹皮上,讓他們兩個讀了五六分鐘卻幾乎一無所知。
報紙頭版刊登的新聞是一則大火的新聞。
1753年秋天,倫敦郊外的一座小蠟像館的老板一家慘遭兇手毒手,僅最小的孩子由保姆帶去禮拜才逃脫一劫。
那一年的倫敦,連環殺手橫行,這件案子被認為是連環的一部分。但是,第二天,蠟像館發生了大火,燒毀了所有的蠟像。而此之後,那位逍遙法外的殺手便消失了蹤跡。
報紙刊登的就是大火的新聞,附帶了對謀殺案的描述,同時也說明了最小的孩子由一個“遠航者”收養。
他們兩個表現出了驚人的默契,同時轉頭看向了對方。
此夜通關的方法。
Advertisement
從這個游戲的設定來講,是最小的兒子遠渡新大陸,在美國重建了當年的蠟像館,從而有了新的菲茲蠟像館。
那樣的話,蠟像館本來應該有的蠟像應該與這古典鏡像廳裏的蠟像完全一樣。
他們的任務是找出蠟像館從外面借來的那具蠟像,就應該是在現代廳裏存在,然而在鏡像廳裏不存在的那具!
但不知為何,冷意在兩人之間蔓延。他們同時擡頭,在對方的眼睛裏看出了不安的波動。
這一切的推理,太順利了。而後面還有四個小時才天亮。
楚圖在前面走着,商喚年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後。
知道了事件背景,他們再來看這些蠟像就觀察到了更多的細節。比如,本以為是哥特黑暗式的裝飾其實是被火熏烤成黑色的,再比如,那些蠟像表面不健康的土黃不只因為燭光,還因為受過火災。
同樣蠟制成的花草裝飾,帶着了無生氣的灰黑,卻比真的花草在火災中有着更長的存續。
走完了整座展覽廳,他們才知道剛才那個主意是有多麽的可笑。
航線将整條船上沒有進入這場游戲的人都當做了蠟像npc。而哈迪斯號上有多少人呢?
六千多。
很不幸,在這裏,一切電子設備全部失靈。他們需要比對六千多組蠟像,而現在,他們連怎麽回到現代廳裏都不清楚。
他們兩個逛了一大圈回到了樓梯的地方,卻發現,樓梯不見了。
樓梯口子的位置上是一面玻璃。
這面玻璃正好回答了他們剛才的疑問——如何連接現代廳。
玻璃的那一面,是紅得刺眼的現代廳,已經恢複了燈光。
玻璃的那一面,是小周。他看上去并不能看到玻璃裏面的東西,整個人四腳離地,像是壁虎一樣貼在了玻璃上。
這是什麽姿勢?
楚圖感覺自己的眼皮在抽動。
走上前去,楚圖在玻璃上敲了兩聲,小周似乎能感受到振動,但是還是一副茫然的樣子。
楚圖湊上前去,幾乎和自己的助理臉貼臉,好好地上下打量他,發現,小周似乎在避免腳沾地,而這塊玻璃對于他來說邊緣有一個框,是可以攀住的東西。
楚圖這才想起來,剛才自己進制作室之前,地面就已經開始冒油了,那對于其他還在現代廳的人來說,地面上應該已經有非常厚的一層蠟了。
這時,小周背後跑過了一個身影,是那個叫做張仁的胖男人。
那個胖男人似乎沒有注意到小周,竭盡全力地在走道裏跑動,然而,腳底的黏力将他粘住、拉倒,整個人就橫摔到了地上,裹上一身的蠟油。
商喚年在楚圖身邊低聲說:“他們看到的東西是幻覺。”
“但是我們透過玻璃看到的是真實的。”楚圖冷冷地說。
商喚年點了點頭:“那說明,被燒毀的菲茲蠟像館才是真實的。”
楚圖不屑地冷笑了起來。商喚年不解,适時地抛出了屬于小白的疑惑:“你笑什麽?”
“真實的,”楚圖将袖子慢慢折了起來,“18世紀就有蠟像館了,這可真的很真實了。來,搭把手。”
“你打算幹什麽?”商喚年又感覺到了騷操作的逼近。
“幹什麽?”楚圖兩只手搭住玻璃的邊框,“當然是把我的小助理從水深火熱中間救出來啊。”
徒手破壞游戲連接禁制。
很好,夠暴力,很符合楚圖的個性。
這面玻璃很給楚圖面子,不一會兒就松動了,然而,它并沒有想他們想的那樣被整塊卸下來,而是像
翻轉屏一樣,繞着高度一半的左右兩個點翻轉了過來。
小周就像是一只壁虎,四腳張開地挂在了玻璃上,一臉吞了五個雞蛋的表情,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兩人。
“你你你,你們怎麽還活着。”
傻助理明顯還沒了解情況,一臉激動地要哭了的表情:“哇——楚導,你不是成蠟像了嗎?我以為你死了,嗚嗚嗚。”
“你能先下來再說話嗎?”楚圖面無表情,“下來之後麻煩不要咒我謝謝。”
小周一下子激靈了,然後——
四腳朝天地從玻璃上摔了下來。
楚圖仰頭捂臉,不忍直視。
小周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像個沒事人一樣,湊到楚圖身邊:“楚導,這是怎麽回事啊?”
兩人把現有的信息和他複述了一遍,後者一臉“原來如此”的樣子,說:“怪不得這樣!”
“什麽怪不得?”
“就是白板上的字啊,”小周指了指他剛才趴着的地方。
他們這才注意到,那面玻璃在裏面看上去是玻璃,但是從外面的一面看上去竟然就是一開始的白板!
白板和小周一起轉了進來,他們也得以看到後面顯露出來的字。
第二則,蠟像一旦被火熏烤會困住最初的罪惡,因此請在警方的陪同下檢查。
“最初的罪惡……”
小周自己在複述的時候,臉色越來越白,即使在昏黃的燈光中依然透支了血色:“怪不得,18世紀的蠟像館大火之後,連環殺手不見了。”
背對着空曠展覽廳的三人在這一瞬間感受到了背後的陰風,蠟燭的火光溫度在這一刻都能顯得格外燙人。
楚圖和商喚年的面色都嚴肅了起來,然而,這樣的環境下,他們忽略了剛受過驚吓的小周。
于是,在兩人一下子凝固的表情和身旁明晃晃、飄蕩蕩的燭火下,小周渾身戰栗地一把抱住了楚圖:“我不行了,這是什麽啊……我想回家!”他這一嗓子在蠟像館裏不斷回旋回蕩,生怕殺人犯不知道他們發現了。
“先跑起來,不要當人肉靶子!”楚圖一臉頭疼地單手架起小周,對着商喚年吼了一聲,立馬撒腿。
“等,等等……那個……”
身後,商喚年的聲音帶着些小心虛。
“怎麽?”楚圖風風火火地回頭,一看清商喚年,動作立馬僵硬了,詭異程度堪比兩邊的蠟像。
商喚年一臉無辜地看着楚圖的臉,長長的睫毛垂在彎成月亮的眼睛上,頭呆呆地側過一個角度,腳上——
踩着一個掙紮着的黑色人影。
楚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