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被搭讪的事情，王亦鳴沒和李可說。

一來，李可醉的厲害，跟一個醉鬼你還能說些什麽？二來，王亦鳴本人對這件事也挺震驚的，需要一點單獨的空間好好消化一下。

他把李可送回宿舍，又強行扒了他的衣服，用熱毛巾給他擦了擦臉。李可整個人舒坦了，睡得直打呼嚕，王亦鳴看了看他那張小臉，恨恨地說道：“我他媽攤上你這個麻煩，就當體驗一下提前當爸了。”

後來他仔細想想不太對勁，如果他兒子像李可這樣，說不定早就被他打死了。

煎餅果子在胃裏有些不消化。從李可宿舍出來，王亦鳴便順路去超市買了杯酸奶。黃桃大果粒，他最喜歡的口味。食堂裏人不多，王亦鳴找了個角落能看見電視機的地方，一邊喝酸奶一邊看電視。酸奶喝完，也不知道電視裏在放什麽，因為他滿腦子想的都是那個叫陸文宇的男人。

手機一直放在口袋裏，從給了號碼到現在，已經過去将近兩個小時。

陸文宇沒有打過來。

王亦鳴有點不爽，但是他又不知道哪裏不爽。不爽剛剛認識的陸文宇，還是不爽自己？可能兩者都有吧，王亦鳴覺得有點挫敗。

他暗自嘆了一口氣，又裝模作樣地看了一會兒電視，八點檔的狗血連續劇演到女主角哭着挽回負心漢的時候，王亦鳴的手機終于震動了。他心裏一跳，快速拿起來一看，操，10086送來的溫暖——催着交話費。這時候盡管王亦鳴是個純正的江南人士，都忍不住在心裏說了那句蜀地經典：媽賣批。

睡覺睡覺。

王亦鳴站起身，有點兒興致缺缺地回了宿舍。

是單身久了吧，王亦鳴想，一旦有一點點心動的感覺都會緊張。最糟糕的是，這個陸文宇可能就是廣撒網，仗着自己有幾分姿色就公然釣魚，随随便便撩一下而已，用不着當真。

從食堂走回宿舍大概需要十分鐘，王亦鳴決定用這十分鐘紀念一下自己剛剛犯傻的蠢樣。回到宿舍，室友們都在開黑打游戲，一見到王亦鳴，就喊：“亦鳴，你去哪裏了啊！我們都想死你了！”

王亦鳴被逗笑了，才覺得郁悶的心情散去了一些，說道：“李可喝多了，我去接他一下。”

“李可就沒清醒的日子哈哈哈。”

“來，快，下一把打不打？缺了你就是不得勁。”

王亦鳴脫了外套，去浴室刷牙，“來！等我沖個澡。”

男生宿舍關系好。雖然也聽到過別的宿舍有些勾心鬥角，還有那種奇葩室友一籮筐的事件，但是王亦鳴覺得，他們宿舍的人都挺不錯。三年相處下來，大家各方面都很合。深夜暢談有過，KTV唱到淩晨三點過，大學城附近好吃的小吃攤都被他們無情掃蕩過，更不要說這種日常開黑的娛樂活動。話又說回來了，打游戲還真的是最省錢的娛樂活動之一，深受當代網瘾少年少女們的衷心喜愛。

王亦鳴今晚的發揮不錯，三把MVP，不知道是對面太菜，還是真的技術有所提高。

反正等他熄燈準備上床睡覺的時候，他才發現手機上有兩條未接電話，還有一條短信。

發信人的名字赫然是：陸文宇。

【害怕了？】

王亦鳴在黑暗裏舉着手機：“……”

這要怎麽回。

當然不是害怕，只是他打了一晚上的游戲，壓根就沒聽到。

因為回宿舍之前王亦鳴以為陸文宇不會聯系他，所以這時候猛然間看到消息又是一種說不出的感受。像是明明已經安全熄火，卻又偏偏被強行點燃。

他想了想，還是回了短信：【當然沒有，剛剛在打游戲。】

陸文宇回的很快，仿佛就在等他：【打一晚上？現在熄燈了嗎？我還以為你不想理我了。】

王亦鳴：【不是。我快沒話費發短信了，我們加個微信？】

陸文宇：【好。】

王亦鳴翻了個身，面對着牆壁，睡他對面的室友小聲說：“亦鳴，你還不睡？”

王亦鳴小心地壓了壓手機屏幕，知道是光照着別人了，也小聲地說了一句：“馬上就睡。”

他們宿舍的人還有個優點，那就是大部分情況下大家都很養生，熄燈準時睡覺，誰也不吵誰。

王亦鳴躲在被子裏，用微信搜了陸文宇的手機號，添加好友，沒過幾秒種對面就通過了。

陸文宇的頭像是一只白色的獨角獸，看起來很迷幻，王亦鳴看了看他的朋友圈，自拍有，但是不多，多半是分享的音樂和聚餐的照片。王亦鳴随手點開一張，就是今晚的，他靠在一家酒吧的吧臺前，身邊有個長頭發的大美女。

情侶？普通朋友？

王亦鳴原本以為陸文宇那樣看他，應該也是個彎的，但是現在又有點摸不透了。

陸文宇：【要睡覺了？】

王亦鳴切出去，不再看了，回複道：【還沒有，你呢？】

陸文宇：【晚上跟朋友們出來聚一聚，喝了點酒，還不想睡。你是N大的？還是旁邊藝術學院？】

王亦鳴：【N大的，校友嗎？】

陸文宇：【是，不過應該比你大一點。】

王亦鳴：【我大三。】

陸文宇：【我研一。】

王亦鳴：【……】

陸文宇：【怎麽？】

王亦鳴：【沒……就是感覺你不像是研究生的樣子。】

陸文宇：【不像嗎？研究生應該是什麽樣？】

王亦鳴：【不知道，也許更加學術一點，你看起來不太像。】

陸文宇：【只是外表而已，我念書還行，之前還在考慮直博的事情。】

王亦鳴心想那倒真是看不出來，他們院的博士師兄都是宅男的打扮，發際線持續飙高，一副被論文折磨的生無可戀的模樣。但他覺得和陸文宇聊天還挺自然的，兩個人說話也不太尴尬，就是王亦鳴是真的有點困了，悶在被子裏打字還有點呼吸困難。

陸文宇：【等我一下，我有個師兄喝高了，我得把他擡回去。】

王亦鳴頓時就找到共同話題了：【我操，同病相憐啊兄弟。】

陸文宇：【沒辦法。】

還加了個捂臉的表情。

陸文宇不再回複，王亦鳴鑽出被子透了口氣。他閉上眼睛，有點迷迷糊糊的。過了一會兒手機震了一下，王亦鳴強忍着睡意看了一眼屏幕。

陸文宇：【回來了。】

王亦鳴：【有點困，明天再說吧。】

這次他沒立刻收到回複，幾分鐘後，陸文宇發了一條語音過來。

王亦鳴又清醒了一下，重新鑽回被子裏，調好音量，點開語音條聽了。

那邊很安靜，只有一點點輕微的鋼琴聲，幾乎察覺不到。

陸文宇嗓音有點低，說道：“晚安，雖然……”

他的這個雖然停頓了很久，而後好像不自覺地輕笑了一聲，“……雖然第一天認識你還想多聊幾句，但是還是，晚安。”

王亦鳴“咔”地一下按了鎖屏鍵，黑暗中，他覺得自己的心髒忽然有一點點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