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不語,胸腔和肩胛骨上下起伏着,像水鄉裏的遠黛山丘,能看的出來是在極力壓抑着情緒。
姜予漾的性子更類似于一杯水,表面看起來溫和無瀾,真等失手打翻,下場只能是覆水難收。
“我今晚很累。”她硬生生将眼眶裏星星點點的淚給憋了回去,又耷拉下眼皮,換上沈弋遞到跟前的拖鞋。
這話半真半假,但在一觸即燃的氛圍怎麽聽都像推脫的說辭,言下之意是對兩人的感情繼續保持冷處理。
整個過程被沈弋收之眼底,他溫和的笑意頓住,眼神淬了冰一樣,瞬間變得寒涼。
“晾了我兩個月,看樣子還不足以消氣,嗯?”
他雲淡風輕地提及舊事,又從西裝褲的口袋摸出絲絨質地的盒子,上面的品牌名稱是鎏金刻的,字體在客廳SERIP的吊燈下看尤其閃耀。
兩個月前,Klaire曾單獨詢問過她,要不要參與申城大秀的布置。
Klaire有意提拔,但也看她能不能抓住那個機會向上爬。
盡管當下紙媒的日子都不太好過活,但ICNO作為國內首屈一指的時尚雜志,在領域內享譽着非同一般的地位。
時尚領域的金字塔階級分明,人脈經驗還有和品牌方公關的關系都是他們安身立命的根本。
姜予漾當時就斬釘截鐵地給了回複,甚至在當天訂好了從京城飛申城的機票,随後回到泛海國際清理了一箱子衣服,走的時候連招呼都沒跟沈弋打一聲。
其實她做這個決定的時候非常不理性,僅僅是與沈弋因為某些事情鬧得不愉快,她權當換個環境散散心。
知曉她一聲不吭地走了,沈弋倒是不惱,他永遠都是那副高高在上、運籌帷幄的斯文敗類模樣。
有時候姜予漾會想,自己對于他而言,或許也只是“可投資”的某一類。
十足的真心與兩三分的薄情硬碰硬,與以卵擊石別無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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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申城後,她的一日三餐從沒跟辦公室的人一起用過,外賣會準時準點送到前臺。
下榻到酒店休息,豔麗鮮豔的玫瑰必定等到她親自簽收。
久而久之,ICON的編輯部許多人都知道有個富家公子哥在追求她,一時間羨煞旁人,而姜予漾如高嶺之花不為所動。
這種狀況持續了一月後,風言風語愈發發酵。
姜予漾終于忍無可忍地發消息質問他:「什麽時候才能不送了?」
剛發出去她就開始後悔,自己主動聯系他,不就是率先低頭麽?
可惜沒來得及撤回,沈弋的消息就來了:「送到你回來我身邊為止。」
語氣狂妄又自大,篤定的讓人反駁不得,但這就是沈弋骨子裏的某一面。
驕矜的讓人心悅誠服。
後來她對那些殷勤幹脆置之不理了,心裏卻梗着根刺,知道自己面對這些攻勢時不是那麽鐵石心腸般毫不動容。
沈弋将她圈在懷裏,一靠近就能聞到她身上好聞的氣息,不只是沐浴露,更像一種天然的奶香味兒。
“打開看看。”他垂眸,攥着她的手指揭開盒子包裝。
是一枚玫瑰金的戒指。
姜予漾心下一沉,面上仍維持着波瀾不驚的笑容,說出來的話卻充斥着酸溜溜的氣息:“怎麽不送給溫芙?她戴一定很好看。”
“她也配?”沈弋說的很涼薄,眼皮都不擡一下。
那枚戒指被他盡數推到指根,尺寸剛剛好,一看就是為她量身打造的。
她恍惚了下,下一秒就忍不住瑟縮,他故意在她耳垂處留下牙印子,像是在踐行什麽懲罰。
除了最開始的疼痛,彌留的感覺只剩下唇齒間的溫熱。
“對溫芙電影進行投資的這件事我不知情。”兩個月來,他首次開口向她解釋。
沈弋向來不喜歡浪費唇舌在解釋上,倘若放下身段,十有九成不會是謊言。
“那她還能發消息親自感謝沈總你的投資?”姜予漾難免覺得好笑,眼神黯淡地看着戒指煥發的玫瑰金光澤。
“她誤會了。”沈弋閑散下來,話語間充斥京片子的味道:“誰投資她電影,她找誰感謝去。”
女人蓬軟如海藻的發絲垂在肩側,恰好遮住兩根吊帶旁白皙的肩膀,但其餘的柔軟腴白很直接地映入視線。
沈弋兩個月沒碰過她一根手指,見狀,晦暗不明的瞳色加深了幾分。
姜予漾回憶着,她沒有察看沈弋手機的習慣,看到溫芙發過來的信息純粹是偶然。
溫芙發來的消息裏字裏行間都是愛慕之情,可又拿捏着尺度,絕不越矩:「沈哥哥,謝謝你對我電影投資和支持,家裏人讓我們約個時間一起吃飯,不知道你明天方不方便?」
她先是震驚,後來又如同掉入了一潭死水。
是不是在溫芙這種大小姐的眼裏,她就是沈弋的玩物,等玩膩了自然而然會舍舊換新,所以才敢毫不掩飾地表明目的?
又或許......在他們那個優越浮華的圈子裏,都跟溫芙抱有一樣的觀點。
誰讓溫、沈兩家近幾年商業上多有合作,襯得她倒像個格格不入的局外人了。
“沈哥哥——”姜予漾想象着溫芙的語調,故意這麽叫他時多了幾分漫不經心。
聲音甜膩的能抽絲。
她心裏明鏡似的,知道他不喜歡自己喊他哥哥,可還是略帶挑釁地望着沈弋,頗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勢。
怎麽,溫芙能這麽喊,她就不行麽?
果然,沈弋像是想到了什麽,眼眸如同落下的星火,一點一點呈現燎原之勢。
她被帶到主卧,像條無力翻轉的魚,缺氧的厲害。
男人單刀直入,帶着股狠勁兒撬開阻礙,不斷拉長戰線。
從床頭輾轉到床尾,她嗓子都哭啞了,還是沒換回沈弋的一丁點憐香惜玉。
實在受不住了,姜予漾才松了咬在唇上的貝齒,溢出的聲音好似江南濛濛細雨,澆在人心頭,沖刷着過往的記憶。
夏日白晝來的早,天空逐漸呈現出煙青色。不遠處的霧朦朦胧胧,像一層輕紗,勾勒着這座城市的剪影。
姜予漾一直睡的迷迷糊糊,身體是疲累的,可又想着沈弋在此之前的一舉一動。
對沈弋而言,說不定此前她的介意都是由于自己不懂事,是在跟他鬧別扭,最終還不是要被他哄好的?
無力感如一波一波的潮水,讓她忍不住側翻了身,清瘦地佝偻着。
他瞧着姜予漾乖巧的睡顏,替人拂去遮住小半臉龐的柔軟發絲,眼神流露出難得的溫情。
擱置上床頭櫃上手機震動了兩聲。
沈弋立刻變得面色不悅,輕聲踱步到陽臺才接起電話。
秘書一五一十地彙報說:“沈總,雲創科技的人正在公司樓下等您。”
他知會道:“那就讓他等着。”
态度冰冷的能拒人于千裏之外。
秘書有些難辦,嘆了口氣說:“可是......雲創那邊的人說不等到您來,他就不走。”
換做平時,沈弋早就擺臉色了,但在某方面得到滿足後,他心情算不上壞,半開着玩笑,溢出一聲冷不丁的冷哼:“真當我扶貧呢?”
生意場上,他确實不太留情面。做投資這一行,光看個空殼設計有什麽用?
續航能力、理念創意、以及需要的後續投資都明碼标價地位在天平兩端。
沒有人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得用到值得的地方才行。
挂斷了電話,他抽出根煙,單手撐在欄杆上,模樣矜冷,吐出口清淡的煙圈。
怕水流聲吵醒姜予漾,沈弋特意到客卧的浴室洗漱,再穿過到衣帽間,一氣呵成地打好領帶。
出來時,姜予漾正坐在高腳凳上,怔怔地透過落地窗放空。
她身上有種很恬靜的氣質,光是坐在那兒,不哭不笑也不用說話,不會像一只了無生機的娃娃,倒是很舒适,能令他繃着的思緒全然放松。
“不再多睡會兒?”沈弋站定在她身後,薄唇勾着笑意。
“不困。”她聲音含着剛醒的喑啞。
“在看什麽,嗯?”
順着她的視線,沈弋的目之所及是這座城市從清晨就開始的忙忙碌碌。
車水馬龍,足以碾壓一個年輕人滿揣着的熱情。
資本,永遠不會停止運作,也永遠不會可憐任何一個人。
放空的時間裏,姜予漾只是想到了七八年前,她還生活在古鎮上的日子。
古鎮依山旁水,一年四季天朗氣清。
江南多雨,落下的雨點兒像是輕盈的羽毛,滴在青瓦石板上發出靜谧的聲響。
不遠處酒家的旗子在風中鼓動,碧波蕩漾,與之交相輝映。
行船的船夫劃槳行過,帶着一立草帽跟過往的少女打着招呼,“給你姆媽抓藥啊?”
少女穿着鬥篷式雨衣,堪堪遮住膝蓋以上,小皮鞋踩過一攤攤水漬,白色棉襪濡濕。
她右手拎着綁中草藥藥包的繩子,瞳仁格外明亮朝氣,點頭說:“對。”
母親現下纏綿病榻,家裏沒錢做手術,只能靠中成藥維持着。
姜予漾在一衆女孩子裏很獨特,外貌出塵如水仙,又因為她當家早,熬藥、做江浙菜、針線活,基本樣樣精通。
她的針線活還是母親親手教的,母親自營一個旗袍店,有固定的客源,所有布料造就的旗袍給小姑娘營造出彩色的夢境。
剛來京城,別的女孩子表演鋼琴、舞蹈等才藝時,她只能局促地捏着校服裙擺,臉蛋兒紅的如煮熟的螃蟹:“我能辨識一些中草藥,做菜比較拿手的是西湖醋魚和東坡肉......”
能進到附中的大多數家境不錯,父母恨不得寵着當掌心寶,哪裏舍得讓他們去做這些事情?
臺下的新同學都用看外星人的目光看着少女,仿佛天然跟她劃分了一道界限,注定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自從母親去世,她已七八年沒回過古鎮,眼見着京城愈發繁華,樓層林立,內心的荒蕪仍寸草不生。
姜予漾回過頭,擡眼掃過他額角,問了一個很天真的問題:“沈弋,你當初怎麽會選擇和我在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繼續掉落紅包啦~以及你們不準養肥我哦tvt火葬場很快就來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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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大大存稿有多少呢?]
榮豬:[機密問題,不可言說嘎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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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氣了,所以你今天滾去書房睡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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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哥哥妹妹,晚上死鬼寶貝(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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