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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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是不是幼兒園剛畢業啊?!連這個問題都要比來比去。

她配合地擠出一絲笑容, 琥珀般的眼瞳裏淡然如常:“您最快, 可以了吧?”

沈弋單手抄兜, 嗓音戲谑:“我快不快,你不知道?”

姜予漾愣了會兒, 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他是什麽意思,騰地一下臉紅的如煮熟的蝦子。

一年未見,光天化日之下搞顏色,還可真夠狗的。

陽光正盛,她将墨鏡取出來戴上,墨鏡鏡框很大,近乎遮住小半張臉,想着氣勢總不能輸。

他側過身, 遙手一指:“我車就停在東邊。”

東南西北也就京城本地人分得清楚,姜予漾随意地看過去,還是一眼認出了那輛超跑, 純粹是因為噴漆挺炫酷的。

不過......敢情是沈弋親自來接的?

他車庫車不少, 但能讓司機開的就一輛專跑商務的邁巴赫, 其餘的全是“收藏品”, 三五不時取出來開一開。

沈弋亦沐浴在這晌午的陽光裏,眼眸微眯,神色柔和。

他靠近過來, 高大的身影籠罩着她,能聞到熟悉的冷杉氣息。

“很熱?”

姜予漾快速眨了眨眼,覺得他是在她腦子裏裝GPS了吧, 要不然她正想着京城的秋老虎這麽猛就被他知曉了呢?

見她正欲往後退幾步,沈弋出聲制止說:“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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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漾漾,久等啦,今天堵車太嚴重了......”

喬頌後半截的話卡在喉頭,不可置信地挑了下眼尾,出聲詢問:“沈總怎麽在這裏?”

沈弋微擡下颌,柔和散去:“你來接人,我不能來接人?”

“倒也不是。”喬頌牙尖嘴利,握住姜予漾的手腕,将人牢牢護在身後:“那您慢慢等,漾漾我就接走了。”

“不巧。”他舌尖頂了頂上颚,唇邊笑意漸顯:“你要接的人,正好是我的人。”

不能因為不是出家人就打起诳語吧?她什麽時候是他的人的?!

明晃晃的陽光曬下來,姜予漾終于明白為什麽他不讓她往後走,他身形高大,正好遮住了那時候她身前的陽光。

她不由得一愣,沈弋什麽時候這麽會照顧人的?

喬頌真是被氣笑了,她正了正神色:“沈總,我下午還有個采訪,沒時間跟漾漾陪着您耗。”

“你下午有個采訪啊。”沈弋饒有興趣地勾起話題,按兵不動道:“你打開手機看看。”

喬頌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一時間沒明白沈弋葫蘆裏買的什麽藥。

主編萌萌:[頌小仙女,下午的采訪我讓李沅跟你換了下,你采訪的對象是沈弋,采訪的問題我已經讓她發你郵箱了哦。]

喬頌無能狂怒:[為什麽?!]

主編萌萌:[沈弋親自要求的呢,可能是因為你業務能力過關吧,這一回他可是好不容易答應了專訪,我就答應了他提的任何要求我們都盡量滿足。]

社畜的日常就是老板面前不得不低頭。

喬頌咬牙切齒,覺得這人的狐貍尾巴招搖的可歡樂了,可就是不能奈他如何。

沈弋看了眼腕表,擡眸提醒道:“你時間不多了,我三點半之後還有會。”

“漾漾,我......”喬頌晃着她胳膊,發出了求救的信號。

姜予漾沒什麽太大反應,将這件事在腦子裏比較了下孰輕孰重,開口說:“小喬,沒關系的。”

她跟沈弋之間的私事,過去的就過去了,再怎麽說都不能幹擾到喬頌工作,讓她丢飯碗不是?

精明如沈弋,哪裏看不出姜予漾的心思,可他的表面仍風輕雲淡、冷靜自持:“先吃個飯,我定在了銘雅苑。”

他轉身去取車,背影有些落拓。

姜予漾坐在喬頌的副駕駛,接過喬頌遞來的礦泉水小抿一口。

車內的空調冷風吹拂着,躁熱感消退的也快。

“跟沈弋玩兒手段,那真是玩不過。”喬頌愧疚道,“漾漾,你真沒關系嗎?”

姜予漾淡漠搖搖頭,明事理地說:“我跟他都過去了,你們兩工作上的公事,不能因為我鬧得不愉快,沒必要。”

喬頌松了口氣:“那就好。”

“沈弋比我想象中癡情啊。”

喬頌感慨說:“我跟他同班那麽幾年,就沒見他對什麽事上過心,這一年,你在巴黎深造,他為君聯厮殺,雖說互不打擾,總覺得你們兩中間隔了個吸鐵石,在互相吸引。”

跟沈弋不對付是一方面,但他的優秀确實是無可否認。

畢業這麽多年,同窗裏,也只有他做到了行業金字塔頂尖的存在。

姜予漾一頓,想到了《莊子》裏的一句話,輕聲說:“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吧。”

屏幕一亮,顯示來了條微信。

陸朝野:[姐姐,你到了嗎?]

她報了個平安:[到了。]

陸朝野執拗道:[我的那些話,都是真心的,姐姐要考慮好哦,委屈.jpg]

姜予漾沒再回了,她知道自己很難對誰動心了,陸朝野将滿腔赤誠捧到她面前,無疑是熱火碰冰山。

喬頌八卦兮兮地問:“誰啊?”

“一個弟弟。”她不能說是陸朝野,怕讓喬頌驚掉下巴。

喬頌擠眉弄眼一番:“抓緊啊,弟弟比老男人好多了,年輕又有活力,就是平時累了點。”

姜予漾被她揶揄着,只笑不語了。

這還是三個人第一次單獨湊到一起吃飯。

銘雅苑是完全中式的布置,店內別有洞天,沿途的牆壁上都懸挂着大氣磅礴的書法字畫,山山水水,環境清幽,能聽見隐約的管弦樂聲。

服務員給她們引路到定好的包廂,沈弋比她們到的早,外套挂在了衣帽架上,正熟稔地解開脖頸的第一顆紐扣。

他将手機放在了桌面上,那頭正在用英文彙報什麽。

服務生不敢打擾,只能默默地将覆蓋在青花餐具上薄膜拆掉,周到地用熱水燙了幾遭。

沈弋薄唇輕動,飛快地用英文回話,嗓音清冽,如淙淙流水。

一通簡單的電話會議打完,服務生才提醒說:“三位,可以點菜了。”

沈弋将冊子遞到姜予漾手邊,眼眸深邃:“想吃什麽?你來點。”

難得,這位大少爺還能委曲求全。

既然如此,姜予漾就好辦了,整桌三個人,屬沈弋最挑食。

喬頌沒有忌口,所以她選的全是自己的口味,完全不照顧他那點少爺性子。

“西湖醋魚,糖醋裏脊,清炒蝦仁,粉蒸排骨......”

“甜品的話要杏仁豆腐,糖蒸酥酪......再來一打烏梅汁。”

姜予漾合上冊子,服務生又跟她确認了一道,急匆匆出去讓後廚備菜去了。

沈弋眉峰一揚,輕哂一聲。

挺好,選的沒幾樣是他的口味。

西湖醋魚上了桌,沈弋拿筷子挑了一小塊魚肉,心想着果然不如姜予漾做的好吃。

所有的菜很快齊桌,喬頌卻接到了工作上的電話。

喬頌從座位上起身,拿着手機到外面接聽去了。

做記者這一行就是要随時随地交接任務,姜予漾上次聽說喬頌的那個主編萌萌生産前一個小時還在處理工作,不由得咂舌了下。

現在包廂裏只有他們兩個人,安靜的能聽見空調吹出冷氣的響聲。

沈弋靠在座椅上,坐姿端正,眉目間像是經由春風吹拂,盡是溫和之意。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逡巡着,輕吐出兩個字:“瘦了。”

姜予漾還以為自己幻聽了,下意識吭了一聲:“嗯?”

“我說,你瘦了。”沈弋的指節搭在桌面邊緣,能看見手背浮現的筋脈。

在巴黎,姜予漾時不時練習瑜伽,也更注重身材的保養,落在他眼裏,就變成了幹巴巴的“瘦了”兩個字。

對沈弋來說,姜予漾脫離了從前的稚氣,純媚交加,氣質不凡,也更能吸引男人的注意了。

宛若一株從花苞成長起來的盛放的玫瑰。

姜予漾沒想到他突如其來這麽一遭,疏離地說:“減肥呢。”

沈弋取下腕表,篤定地說:“都這麽瘦了,你不需要減。”

他喉結上下滑動,單手扯過領帶:“照顧好自己,別讓我心疼。”

很輕的關切,如羽毛掃過心口。

換做以前,他口中是斷然不會說出這種話的。

沈弋說得很虔誠,他知道過去都是她來心疼他的,她包容所有,就連最歡暢的時候,他力道漸大,将她弄的受不了,哼哼唧唧求饒,她還是疼他的。

小姑娘會勾着他脖頸,呵氣如蘭:“我疼你啊,離開我,就沒人疼你了。”

後來果真如此,這一年,他用工作麻痹內心,再沒回過泛海國際,也等不到熱好的粥、關切的話語。

成年人的喜怒哀樂,都要僞裝的很好才行。

姜予漾壓下眼睫,抗拒地說:“你還是留着這份心......心疼別人吧。”

“心疼誰?”沈弋像聽到了什麽笑話,将手裏舀的一碗糖蒸酥酪放在她手邊:“他們都不值得我這樣。”

這話說的倒是一套一套的。

“我跟溫芙之間沒有任何關系了。”沈弋鄭重地說:“兩家老爺子也都表明态度,不強迫我們。”

為此,他還受了沈赫連一巴掌。

沈赫連年輕的時候就在老爺子的要求下從了軍,成為一名光榮的海上搜救員,那場海上大爆炸,他是其中為數不多的幸存者,後來被授予表彰,榮譽加身。

也就是在這時候,沈赫連退伍,回家得知了妻子難産血崩去世的消息。

臨盆前,她剛剛得知那場大爆炸,卻沒能撐到丈夫回家,直接撒手人寰。

沈赫連極度自責,終日沉湎在悲恸中,那時候林平芝總是伺候在他身邊,這才得以上位。

明明沈弋和沈荨都是他的孩子,可沈赫連下意識排斥沈荨的存在,從小到大也更關注沈弋的成長。

沈荨去世後,父子兩關系陷入冰點。

溫老爺子參軍時救過沈老爺子一命,所以才有過約定,讓後輩成婚,親上加親。

沈弋的反抗無疑是打破了這種約定,令兩家人都下不來臺,沈赫連實在動怒不過,當着衆人的面對自己的兒子掌掴了下去。

沈弋只能受着,自嘲了兩聲,知道自己的幸福對沈赫連來說,還不如面子來得重要。

這些,姜予漾都不知道。

喬頌接完電話,一身輕松地回來了。

不過席間的氛圍有點不對勁,她只能跟姜予漾打開話題:“漾漾,你這次回來是要自己創刊嗎?”

姜予漾挖了勺糖蒸酥酪送入口中,含糊道:“《ICON》旗下的一個分支,算是自己做主編。”

喬頌憧憬地說:“哇,那肯定能見到很多明星,比如說那個誰......可以請到陸朝野,然後給我要一份簽名!”

沈弋面色沉了幾分,他擱了筷子,口吻冷淡:“喬記者,我們的訪談好像快開始了。”

這男人吃起醋來還挺挑時機。

反正權力的五指山壓死人,喬頌知道自己接電話耽誤時間了,只能趕緊悶頭吃飯,為後面的訪談騰出時間。

姜予漾放下勺子,默默走到一旁的沙發上不做打擾。

喬頌進入工作狀态挺快,事先準備好的問題也已經在腦子裏過了一遍。

沈弋身上那件襯衫很熨帖,被他穿得格外清冷禁欲,商界精英大抵如此。

他閑散地靠着椅背,眼神睥睨着,似有很深的疲憊。

“沈總,我們知道您今年在AI醫療領域取得了不菲的成就,東醫有個制造更是獲得了峰會金獎......”

他眼裏暗光一沉:“講重點。”

見喬頌愣怔,沈弋點撥說:“喬記者,你的問題前綴太冗長了。”

喬頌無語:“......”

他這麽會訪談,怎麽自己不來試試?!

後面的訪談內容,沈弋回答得還是很認真的。

談到風投的領域,他總是有一種全盤在握的掌控感,但談吐得體,用詞精準,不會讓人覺得那是種自負或眼高于頂。

采訪結束,喬頌反思了一下李沅準備的問題,雖然專業性很強,但确實存在沈弋說的問題,前綴冗長會使得采訪不夠精悍,他算是一語中的了。

一旁的沙發上,姜予漾縮到一角,眼眸閉上,呼吸平穩,看樣子還有點不适應時差,必須得補補覺。

綢緞般柔軟的長發如瀑傾洩,發絲還有一縷黏在了飽滿紅軟的唇上。

紗裙在睡着的過程裏掀到了膝蓋上小一截,露出來的光景潔白如玉,肌膚通透。

他試過那種手感,心頭仍記得不分晝夜糾纏的滋味,輕握腳踝,她會羞赧的不行。

可現在,好像她只有會在睡着的時候還跟以前一樣,對他乖順溫柔、毫不設防。

空調的冷氣正好對着沙發那一塊吹,他将衣帽架上的外套取下,輕柔地披在她身上,又把紗裙裙擺給她整理好。

姜予漾被他一把打橫抱起,睡着的狀态下,精神疲憊的不行,只能貪戀地往人懷裏靠了靠。

沈弋對此十分實用,就這麽抱着人下了電梯。

有多久沒感受到她的存在、她的溫度、她的重量,他根深蒂固的執念就有多重。想讓她回到自己身邊來。

曾喝醉了躺在酒店的大床房,想着等她回到自己身邊,一定惡狠狠地将她欺負哭。

但是到底.....不舍得,只能将煙草過肺,将思念碾磨成灰,最後憶起那些過往,一遍遍紅了眼。

喬頌打開了後座車門,剛想開口說什麽。

他立刻比了個停的手勢,将人安安穩穩地放在車上後才關好車門。

沈弋不願多說,桃花眼裏笑意翻湧:“噓,別吵她。”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溫柔的沈狗,來晚了,磕頭謝罪!今天還有兩更!應該會二合一一起發,麽麽噠~

喬頌:害,感情我就是沈總追我崽崽的工具人罷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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